“舅父既有烦难,为何不早些来找我,何苦在府中勉强度日?”楚千凝状似忧心的埋怨他,语气中的亲近之意倒是令旁人听得清楚,“也怪我一心惦记着夫君的身子,竟忽略了这么大的事情,此前表哥娶亲,您于那一处的确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言外之意就是,别都往她和容锦仙身上扯,给钦阳侯府的那笔聘礼才是大数目呢!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容敬的神色不禁变的有些微妙。
好在他没接话,楚千凝也不好揪着此事不放。
倒是一旁的黎阡晩,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容大人落魄至此,我也深表同情,可您外甥女如今已嫁到了我们黎家,断然没有私自拿这府里的银子去接济自家的道理!”
“这……”
“你容府的银子是银子,难道我侯府的银子便是白纸吗?”说着,黎阡晩又咄咄逼人的看着容敬,“我们侯府的家业,可都是我爹于战场厮杀拿命换来的,怎可能你三言两语便拿了去!”
被一个小辈这般数落,换作平时容敬定然是不容的,但如今他有意营造一种自己可怜兮兮的假象,倒也只得忍耐下来。
不过,却也不能一直任由黎阡晩这般胡搅蛮缠下去。
否则的话,不正好给了楚千凝拒绝自己的理由?
如此一想,容敬便沉声道,“黎姑娘怕是误会了,我便是求助凝儿,也绝不会贪占侯府的便宜,这一点你们无须担心。”
可他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便不免犯嘀咕。
不贪占侯府的便宜,那他想让楚千凝如何帮他?
有那心思活络之人,须臾间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侯府的钱虽动不得,但楚千凝自个儿的嫁妆却是动得的,不仅能动,甚至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阻拦,便是黎阡陌也不能。
只不过……
这嫁妆之类的,乃是女子在夫家地位的保障。
若嫁妆一没,日后月银有所短缺或是别的什么情况,难免心里没底。
容敬的意思楚千凝听得分明,略微一想,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舅父之言,凝儿均已清楚,您无需担忧,先行入席吧,您所需所用,稍后凝儿自会派人送去府上。”
大抵是没想到楚千凝会应承的这般痛快,容敬竟一时愣住了。
看着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他竟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您怎么了?”见他没说话,楚千凝状似不解的问道。
“没……没什么……”
“还不快请舅父入座!”
“是。”
见下人引着容敬入了席,楚千凝深深的看了黎阡晩一眼,而后便准备离开。
可谁知才走没几步,便见不远处一阵骚乱。
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心道今日可真是一波三折。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世子妃……”轻罗低声唤道。
“怎么回事?”
“似是小蝶在那边。”
听轻罗提到了小蝶,楚千凝眸色微暗。
那丫头终是忍不住出手了是吗……
“走,过去看看。”说着,楚千凝抬脚朝那边走去,所到之处,周围的人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她的下颚不禁绷的愈紧。
瞧这架势,似乎还闹得挺严重。
许是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小蝶若有所觉的转头看来,见到楚千凝的那一刻,她的眼神不禁有些闪躲。
四目相对,楚千凝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还装?
她倒想看看,这丫头能伪装到几时!
待到楚千凝走至近前,小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怯怯唤道,“世子妃……”
“你不在院中伺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冷画皱眉问道。
“奴婢……奴婢是……”
“世子妃,这是您院中的婢女吧?”说话间,便见一锦衣华服的少年手中拿着什么走了过来,端得是风姿出众,貌若潘安。
楚千凝闻声望去,眸光不禁凝住。
齐召南!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楚千凝的眸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诧。
见楚千凝没有回答,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看,齐召南在心底冷哼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问道,“这小丫头可是世子妃院中的?”
“是,不知世子缘何这般问?”
“那就对了……”齐召南凉凉一笑,“你瞧瞧这是什么?”
话落,他“唰”地一声展开手中的画轴,让周围的人都得以清楚的看见画卷上的内容。
画里是一对男女,女子一袭青裙,与眼前之人无异,而男子则一身白衣,容貌被堪堪挡住,难以分辨是何人。
乍一看这幅画,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楚千凝身上。
这画中女子……
不就是世子妃吗?
可令人觉得奇怪的却是,那男子是谁,众人一时却难以确定。
说是宁阳侯世子吧,但他向来身穿青色锦袍,明显与画中之人不符,要说是别人,这话却无人敢轻易说出口。
一见这画,轻罗和冷画的脸色不禁微变。
早就知道小蝶这丫头不怀好意,却没想到她盯上的竟是这幅画!
虎视眈眈的瞪着小蝶,吓得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相比之下,楚千凝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从黎阡陌口中得知小蝶对这幅画感兴趣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她会利用这画折腾点什么事出来,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房中挂着的画,怎地会在世子手中?”楚千凝淡声问道,神色很是平静。
“这就要问你的婢女了。”
漫不经心的一笑,齐召南扫了小蝶一眼,“她拿着这画给我,让本公子转交给遏尘,本公子就奇怪了,这画与遏尘有何相关?”
闻言,便是楚千凝再淡定也不免露出一抹错愕。
遏尘?!
这事儿与遏尘有何关系?
对视上楚千凝稍显怔愣的神色,齐召南的眼神忽然变的有些复杂。
长得倒是极美,却没想到是这般不安于室的女子!
难为黎阡陌谪仙般的人物,竟娶了这么个媳妇……
经过初时的惊讶之后,楚千凝此刻回过神来,不禁盈盈笑道,“世子这话倒是问住我了,我自己也不知这画为何会与遏神医联系到一起。”
“哦?”
“小蝶,不如你说说吧,我几时让你将这画交给齐世子,让他代为转交给遏神医了?”
“世子妃……奴婢……”小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引得人愈发浮想联翩,不禁猜测这两人之间的种种。
如此想来,周围的人倒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这建安城中谁人不知,遏尘素来一身飘然白衣,公子如玉,灼灼其华。
刚巧,这画中男子一袭白衣不说,还看不清样貌,加之钦阳侯世子的一席话,更加令人猜测纷纷。
难不成……
世子妃与遏尘有染?!
这般一想,倒是有人忽然记起,从前世子妃未出嫁时一直住在容府,而彼时遏尘正是那府里的座上宾。
不光如此,都说这遏尘神医为人古怪,想请他瞧病定要入了他的眼才是,据闻当日容家的二小姐身染恶疾也未能请动他出诊,可他却三番两次的为世子妃看诊,这个中原因,不得不引人遐想。
若说二人一来二去的相识相交,这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
这府上的世子黎阡陌几次去容府拜访,遏尘连见都不见,难保不是因所爱被夺,是以方才心下记恨,不肯为世子爷诊病。
思及此,众人再看向楚千凝的眼神便彻底变了。
果然!
这容貌太过艳丽的女子,就是不安于室。
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处的动静闹的太大了还是如何,竟惊动了主桌那边,黎延沧和容敬等人纷纷起身朝这边走来。
一时间,周围的人更是热血沸腾,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发生什么事了?”扫了一眼这边的情况,黎延沧沉声问道。
“侯爷来的正好,这本是你们的家事,本公子原不该插手……只是不想阡陌兄这般风流人物被一名小小女子玩弄在鼓掌之间,是以才多说了几句……”
“凝丫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回父亲的话,原是我没约束好院中的下人,不知这丫头受了何人的蛊惑,竟当众胡言乱语,我正要处置她呢。”
“世子妃……您……”小蝶惊愕的抬起头,眼神难以置信。
“污蔑主子,你可知是何罪吗?”
“奴婢没罪!奴婢分明就是听了您的吩咐!”
“我的吩咐?”楚千凝上前几步,挑眉问道,“我的什么吩咐?”
“是您……是您让奴婢把画给齐世子,让他转交遏尘神医的……”小蝶状似恐惧的往后退着。
而她这话一出,未等黎延沧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容敬来了精神。
他猛地上前一步,瞪视着小蝶怒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人……”
“快说!”
被容敬这般沉声喝斥,小蝶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瞄了楚千凝一眼,她方才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方落,便见容敬痛心疾首的看向楚千凝,活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凝儿啊凝儿……你怎可如此不顾黎家和容府的脸面,便是不为别人想,你也须得为你自己想想啊……”皱眉数落着楚千凝,容敬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做派,气的冷画和轻罗牙根儿痒痒,“世子爷待你如此情深义重,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若说前面的话楚千凝还只是当笑话在听,那随着这句“不知廉耻”一出来,她的眸光便彻底寒了下来。
不知廉耻……
论起此事,她哪里比得上他!
唱念俱佳,心思活络,一会儿借钱,一会儿栽赃,话都被他说尽了。
见容敬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不光提到了老夫人,甚至连她含冤枉死的爹娘都扯了出来,令她不禁觉得惊奇,他竟还敢提她的爹娘,不觉得亏心吗?
“舅父还真是疼我,单凭一个素未谋面的丫鬟的几句话,就让您问也不问,直接坐实了我不守妇道之事。”凉凉一笑,楚千凝语气微寒的讽刺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容敬振振有词。
“是吗……”漫不经心的理了理小臂上搭着的披帛,楚千凝幽幽道,“小蝶,有一事我想问问你。”
“什、什么……”
“如此要事,我放着轻罗和冷画两个亲信不用,反用你一个不知是否可信的丫头,你觉得我与某些人一般蠢笨吗?”
楚千凝明显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说的齐召南和容敬不约而同的面色一僵。
“再则,宁阳侯府与钦阳侯府素无往来,连我都只是远远见过齐世子一两面,可你却于众人之中一眼就认出了她,你这眼力可真是不一般啊……”
“奴婢是……”
“即便此事说得过去,可这画压根就不是我画的,又何来让你赠予遏尘一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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