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城。
夏府,接待大殿。
“不知秦管事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夏家家主夏进,身穿宽松黑袍端坐在上首,对隔桌坐的一位身穿管家衣袍的中年男子淡笑着问道。
他洪亮的嗓音中带着沙哑,神色有点憔悴,但不怒自威的五官仍是敛不住他那英豪般的狂野气场。
“夏主大人,您最近才大病初愈,我本不该叨扰拜访。”
开口的中年人叫秦祝,看上去不到四十,双眼精光湛湛,一看就颇有城府,呵呵笑道,
“但你也知道,我家少爷一向性情勤奋,最瞧不起做事拖沓之辈,夏主大人,最后三家铺子的转让也该提提日程了吧?”
他言语间看似在商量,不过口气却透着催促与不满。
一般人见到夏进那豪横的外表多少都会心生忌惮。
可来人秦祝却底气十足。
这归功于他背靠张家,庆阳城三大世家的张家。
身为张家丹药行业的管事之一,秦祝今日前来,是趁着夏进还未正式接手夏家的烂摊子前,给其施加压力来的。
既能打乱夏进的阵脚加速店铺转让,还能搓搓夏进的狂妄。
因为在来时,他的主子张清浊大长老的孙子,目前丹药产业的代理人,就吩咐过他。
收回铺子是次要,主要是借此狠狠帮他敲击敲击夏进的狂妄姿态。
秦祝虽是两年前才刚进张家,不过凭借着出色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在短短三个月便博得了大长老之孙张清浊的青睐被提拔为心腹,在丹药产业任职管事一职。
所以他的办事能力很是出色,张清浊对其还是颇为放心。
秦祝从当前夏进那微微变色的表情来看,自己敲打的效果还不错。
心里颇为得意。
“怎么了夏主大人,我记得你一向最明事理,该不会你也想跟你家小舅子一样,想着拖延吧?这不太像你的风格。”
见效果不错,秦祝又加了一把火以抬代嘲。
而他修为也不过才淬体二重,可现在的夏家早已被张家扼制住喉咙,十分之八九的丹药产业和铺子都被张家收购。
仅剩的三家铺子也勉强只够夏家现在苟延残喘。
所以秦祝不怕夏进发火,反倒还怕对方不发火。
不然他没有突破口。
虽然夏家仅剩的三家铺子也签订了转让协议。
但转让时间是一个月后。
时间久变数多。
然而张家丹药产业的代理人张清浊,并没把这当回事。
可他身为张清浊的心腹之一,必须要替主子兜着、挂着。
因为,秦祝很清楚自己主子的脾性,遇事顺利一切都好说,奖赏更是拿到手软。
可但凡张清浊遇到点糟心、不如意之事,管你有错没错,那百分百都是他们这些下人背锅。
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要么自己滚蛋,要么把你废掉再踢你滚蛋。
如若不是张清浊给的钱多,秦祝又是一个处处留心、善于伪装自己的人,怕不也早已被赶出了张家。
所以,秦祝做任何事都必须要考虑周全。
一切向张家利益看齐。
只要能保得张家的利益,就相当于保住了自己的饭碗。
同样,只要夏进发火失去理智,秦祝就能从中找到对方的破绽从而进一步加速收铺子。
毕竟他也怕夜长梦多。
“秦管事,我夏进做事一是一二是二,欠人的东西从不拖到下一刻,不信你可以去周遭问问,只是,你来早了一个月,该是我来问才对为何这么着急?”
夏进并没有被秦祝的话语激怒、难住,反倒语气心平气和,话语中还自带一股刚烈之风。
颓败的局势顿时被他扭转。
旁坐的秦祝从气势上以下落入了下风,眉头更是紧锁,心想:
“这夏进果然不好对付,比他那个憨厚的小舅子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他口中的小舅子,正是夏进在生病期间代理家族事务的族人,也是因为他的敦厚老实被秦祝几番忽悠,签署了许多转卖协议。
导致夏家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局面。
见夏进有些油盐不进,不好忽悠,秦祝此刻多少有些感到棘手。
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趁着低头整理着衣衫的空档,想到了应对之策,呵呵笑道,
“夏主大人多虑了,其实今日来访纯属个人行为与我家少爷无关。”
他必须要自己全揽了下来,防止日后张清浊不分青红说他办事不利。
自保是一方面,有了这般忠烈护主行为,回去他也好加分领赏。
可以说,秦祝考虑的很是周全。
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想夸自己。
信心也随之爆棚,他继续呵呵笑道:“还请夏主大人不要误会。”
说着,他想到什么,抬头望向眉头微蹙的夏进面漏担忧之色,
“听说夫人为了照顾夏主大人累到病倒了?啧啧啧啧,夫人的贤惠温柔,我在庆阳城都略有耳闻,上天可真是不公。
“好像病的还很重,急需大量金钱医治,哎,我也是有家室妻女的人,听闻后着实感到痛心疾首。”
秦祝的狐狸尾巴也随着这几句话终于漏了出来,盯着脸色瞬间拉下来的夏进,小人得意道:
“族长大人,你就不想夫人早些痊愈?”
他这句话看似关怀备至,实则暗藏杀机。
明人一听就知道秦祝是在给夏进挖坑,让其立刻卖铺子救人。
夏进如若不答应,他还可以让人对外放出风声说夏进为了利益对枕边人见死不救。
让其背上利益小人的名头。
进退两难。
借此进一步击垮夏进的心里防线,让其一蹶不振。
届时,主子交给他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而且还加快收铺子的速度。
不可谓一箭双雕。
张清浊之所以执迷击垮夏进,全是因为夏进那张狂豪迈的性情对他造成了不少心里阴影。
在两年前,他刚开始接手代理张家丹药产业时,第一个交涉的合作者就是夏进。
不过夏进心性豪迈的性格经常被他周围的朋友和家人夸赞。
张清浊反倒成为被家人私下议论被好友酒后笑谈,拿来对比的小丑了。
日积月累,他心性便由厌恶转成恨意。
于是,他抓住了这次夏进生病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想斩草除根。
省得看得心烦。
但因心里被对方压抑太久,张清浊反倒想慢慢欣赏夏进心里崩溃的整个过程。
此刻面带些许病态的夏进目光沉着却不平静,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更是紧握,吱吱作响。
不过他好歹也是商场老将,很快调整好心态,恢复之前的淡定从容上,笑道:
“看来秦管事是想伸出援助之手了?那夏某感激不尽,来人,上茶,感谢恩人。”
秦祝:“……”
秦祝有些没想到夏进会这么快想到应对之策,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剧本走,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尴尬笑道:
“夏主大人高估小的了,我不过只是一介管事,何德何能帮得了夏家?”
“哦,是吗?既然帮不了?”
夏进前一秒还笑吟吟,下一刻陡然变脸,怒喝道:
“那你刚才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