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过倚梅园的，可不就只有自家小主么。难怪槿汐姑姑昨天那么晚了，还特意吩咐我们不能把这事给说出去。
看来，苏公公这是借着打赏的由头，找人来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莫不是昨天小主不小心得罪了那位贵人，皇上特意来兴师问罪？
瞧着这一个两个恨不得把头埋进雪堆里，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崔槿汐心里直呼：不好，要坏菜了！
她们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立马引起了苏培盛这只老狐狸的注意。
他上前用手里的拂尘敲了敲小允子的脑袋，眼眸微眯：“抬起头来回话，你真的不知道有谁去过倚梅园？”
小允子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害怕，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昨个是除夕夜。天寒地冻的，我们没事去那儿做什么？您说不是？”
苏培盛不说话，只是用他那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他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允子死死攥紧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珠。他跪着的腿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跪的太久发麻了，开始止不住地抖动。
崔槿汐担心小允子扛不住压力，一双柔荑轻轻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苏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着来人是槿汐，苏培盛犹豫了半晌，放过了小允子。
没了那层莫名的压迫感，小允子好似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海棠树下，二人面面相对。
苏培盛神色有些复杂，“槿汐，你想说什么？”
“皇上为何要出这么个对子，来碎玉轩找人？”
苏培盛抚了抚拂尘，环顾了眼四周压低嗓子道：
“你我相识多年，我也就不瞒你。除夕夜里，皇上在倚梅园碰上了个有才情的宫女。那宫女自称是碎玉轩里的人，听说后来她偷摸溜走时还在雪地上遗留了一张孔雀剪纸。为此，皇上特命我凭借此些信物将那宫女给找出来。”
“所以你就假装出对联考碎玉轩里的所有宫婢，想要借此找出那个能对出下联的宫女？”
苏培盛咧嘴一笑：“槿汐啊槿汐，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崔槿汐沉默了片刻，“看来你此行，是势在必得了。”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皇上是什么身份？他一声令下，咱们做奴才的自然要尽心竭力。要我说啊，能得皇上青睐，也算是这宫女的福气！”
崔槿汐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那如果，我说那张孔雀剪纸是我的呢？”
崔槿汐这番话犹如平地惊雷，吓得苏培盛嘴唇泛白，手里的拂尘险些脱落出去。
“你说什么？槿汐，这事可不能闹着玩，一不留神是会掉脑袋的！”
比起自己暗恋多年的人突然间被皇上看上，苏培盛更情愿这是崔槿汐在同他在开玩笑。
崔槿汐神色淡定，“我没同你开玩笑，也没空扯谎。那张剪纸，就是我的。”
硬着头皮说完这几句话后，她手里的帕子也暗自被自个儿紧张地拧成了一团乱麻。
她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苏培盛待她的好，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亲友关系。可她从前对这点情分向来都是能避就避，现下困境当头，她也只能靠着这点子情分搏上一搏。
哄的住他把这件事瞒下来最好，要是哄不住，那大不了就自个儿把所有罪责都给担着。触怒龙颜也好，秽乱后宫也罢，只要能保得住小主那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后续该怎么处理还得是看苏培盛。
比起她的坦然自若，这边的苏公公精神状态貌似就不太好了。
苏培盛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愕然、不可置信，转换为麻木呆滞。他没有说话，只是凝重地盯着屋顶上的皑皑白雪久久不能释怀。
在旁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他那一双下三白的眼睛此时此刻眸底充斥着痛苦与纠结，泛出一股子万念俱灰之意。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那份默默藏在心底多年，似乎永远都见不得光的隐晦心思。
难道，多年的种种情分真就要断送在今日不成？
不知过了多久，海棠树丫上的冰溜子恰巧掉在了他的脖颈处。温热的皮肤在接触到冰块的一瞬间，他总算是被刺激的回了神。
苏培盛耷拉着眼皮，脑袋朝着雪地埋的更低了些：“除夕之夜，碎玉轩上下从未有人去过倚梅园，更没有谁剪过什么红纸窗花。”
崔槿汐拧着帕子的手一松，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可算是给了她落地喘息的机会。即使是在寒冬腊月里，她的鼻尖仍然因为紧张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面对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在暗自窃喜的同时，心不可否认地为他怦怦直跳了瞬息。
可惜了，他是个太监。他的这辈子注定了不可能有儿女双全的福气，要不然……
苏培盛沉重的嗓音，及时打断了她满脑子的乱纷纷。
“皇上那儿我自会有一番说辞解释，记住了！这事同你并无任何瓜葛，往后谁来问你你都要这么说。外头天冷，我就先走了。你，你自己多加保重……”
“好，我知道了。天冷路滑，苏公公一路小心。”
苏培盛没说话，只是安静着转身冲崔槿汐挥挥手。他单薄的身躯在雪地里晃了晃，雪地里全是他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印。
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鞋印子，崔槿汐突发奇想，竟然幻想着下次见面可以送他双新靴子。
就当，是她对他多年照拂之情的一点儿小心意吧。
苏培盛风风火火的带人来，又风风火火的带人走。突然热闹起来的碎玉轩，转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待他们那一行人彻底走远后，小允子她们又凑了上来。
流朱快人快语：“槿汐姑姑，你同苏公公都说了什么啊？怎的他突然又不查了？”
崔槿汐掩住了眼底那抹情绪，笑着开口：“没什么，同他闲聊了几句而已。兴许是他也觉得查不出什么，所以就又走了。”
“那，苏公公他们还会带人再来吗？万一他后面又发现了什么……”
崔槿汐淡然一笑，“不会的，他不会再来了。”
浣碧等人说不怕不忧是假的，可是她们同样很信任崔槿汐这位资历深厚的老前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但是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众人心里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你们各自忙各自的，都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