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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宪盘膝坐在东炕头,女儿李飞凤偎依在他怀里取暖。牟长霞坐在炕西头,直接把脚伸进被子里取暖,活生生一家三口模样。

萧芸娘晚到片刻,一看此情此景脸色也阴沉下来。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甩掉貂皮大衣和高腰马靴,跳到炕上同样把双脚伸进李宪的被子,把牟长霞挤到里侧。

薛沁儿站在一旁也跃跃欲试,好在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副团长姜四娘从外面进来了。

两女争锋,闲人莫管。

李宪当然也没看见,看见了也必须没看见。所以他一直低头和小飞凤说悄悄话,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恰在此时,随着一声大笑,唐浩然、萧焯、张彦、金永炎、铁骨朵、梁艳几个人鱼贯而入,顿时被房间里面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主公和夫人在炕上那个啥,你吃饱撑的要闯进来,这是开玩笑的吗?如果不是看见薛沁儿和姜四娘在场,他们肯定就逃出去了。

李宪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众人咧嘴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但是当主人的总要说两句,不然就会更尴尬。

“今天人员不多,我们开个小会,所以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围炉而坐。金永炎是第一次来白云山庄做客,锅里炖着狍子肉,酒壶都在炉子上,谁也别客气。先饮几杯酒去去寒气,接下来好说话。”

唐浩然抓起筷子笑道:“我一听说开会就急了,现在大雪封山,路上可难走。没想到公子留着司令部的会议室不用,却在这个逍遥洞呆着,倒也别开生面。”

扫了萧芸娘和牟长霞一眼,唐浩然还喋喋不休:“果然别开生面,我秀才算是长见识了。”

牟长霞笑骂道:“好你个酸秀才!非礼勿视不懂吗?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就不要吃了!”

抓起酒杯倒进口中,唐浩然这才笑道:“小娘子有礼了,我秀才只管吃肉喝酒,不看还不行吗?”

经过唐浩然一番插诨打科,窑洞里面的气氛顿时自然起来。

毕竟大家都是血里火里闯过来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接受。幽云十六州原本就是大辽国的地盘,根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刚才不过是有些诧异而已。

薛沁儿首先给李宪把酒倒上,姜四娘给李宪碗里夹了一大块肉。梁艳用一只小铜碗给李飞凤装上一碗狍子肉,然后才自己吃。

三女忙而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女人做事就是默契,这是天生的才能,你不服都不行。

李宪拥被高卧,却有三个人服侍,自然吃喝不愁。萧芸娘和牟长霞这下麻烦了。

因为小火炉在窑洞正中间放着,她俩要吃肉喝酒,就必须在炕上跳上跳下,最忙的就是她们两个。

俩女都是长途奔波而来,所以穿的是高腰马靴。但是李宪却不一样,他穿的是自己亲手做的一双皮拖鞋。

在炕头跳上跳下,穿靴子太麻烦了。所以萧芸娘和牟长霞忙碌的同时,始终盯着李宪的拖鞋。

为了抢这双拖鞋方便给自己倒酒夹菜,俩女差点儿打起来。什么往日的淑女风范,临危不惧的大将风采,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窑洞里面融洽热闹的一幕,让金永炎大发感慨:“今日一见,才知道主公的超脱与不凡。不仅胸襟宽阔,气度恢宏,而且道法自然,浑没有那些虚伪浮华之气,令末将感佩之至。”

李宪哈哈一笑:“中不中,看行动。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六个字。我这个人喜欢实际,不喜欢来虚的。强调人人平等,但人有男女之别,事有分工不同。此乃天道,不可否认。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此乃为人本分,无关高低贵贱。”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习惯。我关心你们做事的时间和结果,不会干涉你们的具体过程,遵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训条。我最不喜欢繁文缛节,倒也不是不修边幅,也不是不想讲礼数,今后你们慢慢习惯就好。”

唐浩然抹了抹嘴巴:“公子把我们从大老远叫过来,在路上跑了一整天,不光是为了吃饭的吧?”

李宪脸色一整:“你们都是大忙人,轻易不敢麻烦。我前段时间无暇顾及外面,所以把你们请过来,就是听听年关之际的各种情况。辖区内的百姓,会不会冻死人?会不会饿死人?各军团的粮草煤炭到位没有?整编训练落实得怎么样?”

“我先说吧。”唐浩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大账本:“河东那边战乱不休,今年下半年有四万流民进入蔚州,已经全部安顿完毕。现在有六十九万百姓,负担增加很多。但绝不饿死一人,不冻死一人。春节给每家安排五斤肉,二十斤白面,让百姓能够吃两顿饺子。”

“今年以来,新开垦沿河良田四万亩。按照公子教导的方法,修筑梯田两万余亩,修筑灌溉渠六十里,明年应该就有收成。知府衙门的储备库,储存赈灾粮食一百二十万斤。军用储备库,储备军粮一千四百七十万斤,郭小乙前一次帮了大忙。”

“军马场建设已经完成两处,全部都是大山洞,冬季保暖没有问题。目前储备战马五万余匹,这中间除了公子当初从大漠深处抢回来的之外,还包括打垮萧干、完颜彀英、耶律阿古哲、郭药师所部的战斗缴获。”

李宪点点头:“你能够把百姓放在前面,我很欣慰。百姓是水,我们是鱼。没有百姓,我们就死路一条。军队的储备粮看起来数目不少,实际上只有四万人三个月的份额,这是不行的,还需要想办法。”

唐浩然微笑道:“飞狐镖局刚刚回来一趟,他们说南边还有六千多万斤。只不过大雪封山,高托天和张迪的两百多万人粮食紧缺,担心在路上被劫,所以不敢起运。总体说来,部队的存粮可以支撑一年时间。”

“这就好!”李宪突然严肃起来:“农耕不仅仅是种地,畜牧业是第二条腿。明年开春就要着重加强畜牧业,大力繁殖牲畜不仅给我们提供大量的肉食,还能够给农田提供肥料,皮毛还能提供被服材料,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一定要下力气做做好。”

李宪和唐浩然侃侃而谈,涉及的全都是农业和畜牧业,让萧芸娘、萧焯、金永炎听得脸上神采突变。

“看来你们有所察觉了,那就好。下面就要说你们的事情。”李宪的神情更加严肃:“什么叫百姓的子弟兵?百姓是你们的爹娘老子,在心里和行动中都要供着。百姓不到一年时间开垦数万亩荒地,明年必然面临春播和秋收人手不足的大问题。”

“军事训练在农闲的时候尽量加强,一旦到春耕时节,全军都要支援百姓种地,秋收季节同样如此。除了必要的警戒部队之外,全部下去帮百姓免费干活,这才是真正的子弟兵。帮助百姓干农活,就是我们最重要的战役,比歼敌十万更加重要。”

金永炎小心地问道:“主公,如此一来,军民没有分别,老百姓对军队就没有敬畏之心,那如何才能威慑地方?”

“你观点全错了!”张彦右手一摆:“我们把百姓当爹娘,哪里有儿子威慑爹娘的道理?让爹娘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那不当人子,该杀!人心都肉长的,我们用心去做了,百姓就会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需要什么威慑?”

李宪赶紧鼓掌:“张彦说得对!飞狐军不是为了威慑自己百姓,而是为了抗击外敌。牢记是自己是老百姓子女这个身份,从这个身份出发,你们就会明白平时应该做什么。我刚才就说过,飞狐军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是一样的。”

萧芸娘终于开口了:“经过今日这么一论,我终于明白好些个事情。如果我们始终如一,坚持这样走下去,就不可能被百姓推翻。公子当初说全民皆兵,我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契丹人也是全民皆兵。金国女真贼子,同样是全民皆兵。”

“可是我今日才如梦方醒,所谓全民皆兵的含义有着本质区别。我们和百姓变成一家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齐心协力,没有丝毫隔阂,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我们军队的表面人数虽然不多,却可以说六十万百姓都是军队。”

萧焯听到兴奋处一拍大腿:“哎哟,听了芸娘大姊这番话,我才明白身边还有六十万大军,今后的底气可就足了!”

李宪摆摆手:“芸娘领会正确,这才是全民皆兵的真谛。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成绩,但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我们到这里才一年时间,好多工作都还没有做到位。等到我们融入到百姓心中,你们才会看出百姓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说到这里,李宪从炕上跳下来:“正事说完了,现在说点私事。我想请假出去一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家里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这几句话说得轻言细语,却是石破天惊,顿时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牟长霞,急得连公子都忘记叫了:“你想到哪里去?”

萧芸娘也反应过来了:“是啊,你想到哪里去,而且需要一年时间?”

唐浩然霍地一声站起来:“你是一家之主,岂能随便瞎跑?简直岂有此理!”

李宪没有想到大家反应如此强烈:“我就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情况。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紧张什么?”

“行!”萧芸娘突然笑了:“难怪你要整编成三个军团,现在大家都理顺关系了,而且防区彻底划定,有你没你都不会打乱仗,的确可以当甩手掌柜。那么我请问:你是我们的当家人,出门总要带卫队吧?说说看,你想带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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