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宛如看透了李避所有,倾口一言道:“你以救天下人为药,来治自己的心,岂不知天下独你有这颗心?”
小孩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下,李避自知在这里无法得到需要的药材,看着正坐朝前转头看向自己的孩童。那双清澈的双眼犹如天山之雪莲,让人瞬间心旷神怡,李避脱口而出道:
“我要待你长大,便只能从书中看到这些战争!”
自诩世间无他不知事的老者,确实发觉李避头顶的青光中出现了一丝紫光,盛然如浓夏之薰衣草,紫得耀眼而摄人!
这年轻人居然敢说如此大话?
“那你要杀多少人才够?”
“郎中放下手中的处方,和杀人魔提起手中的刀,并无多大区别!”
“你真要救那人?不,你已经救不了他了!”
胖墩墩的小孩跑至门口道:“叔叔,给你楼兰药,我等着长大看这盛世呦……”
李之之看清李避手中之药,不禁轻呼一声:“羌活!”
止痛药中最神奇的一种,不需要和任何药材搭配。老者见小男孩给了李避神药,没收回也没要钱,将兄妹二人礼貌地请出了药店。
想到那可爱的小胖墩,李之之朗声对着关上的店门道:“小胖子谢谢你呦!”
“姐姐,你也要抓紧时间胖起来!”
李之之闭上眼,微张口,若不是被李避直接架起,说什么她也要拆了这家药店门!死胖子欠收拾,居然敢出言嘲讽她?
李避缓步停在一家亭房外,这便是韩嘉杰所说的阿芙蓉藏匿的地方。
感受到李避的气色不对,李之之这才不再挣扎,想要开口询问又被李避的寒气给深深逼回了口中的话。
“帮我看好药箱!”
“哥,你要干嘛?”
“医魂!”
韩嘉杰或许只是听过这药的名字,连完整的阿芙蓉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凭他独有的感知能力,李避进入的庭院一定有问题。
但是他没告诉李避的是,何运鸿在离去的当晚,曾单独告诉过他一番话,这才是他能布置后手安排人接他回到忠烈苑的原因。
“……待一小郎中来为你治病的话,不妨告诉他,忠烈苑中的亭房深处,有一家挂有蓝色毛巾的庭院。”
老翁带着破烂的草帽,慢吞吞地转着石磨,像是受不了天上的阳光直晒,又像是受不了年老体衰。动作的韵律越来越慢,在李避驻足于门外之时,便已经缓缓停下。
随着李避一步踏入庭院,老者的口中多了一片淡绿色的树叶。
树叶本能吹,香烟龙口出。
四道身影从二楼一跃而下,四到身影从院中角落奔出,老翁掀开自己的草帽,露出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可能会暴露?寻上门来的又是谁?
转身就要带着信报离开,告知紫毛斤这里已经暴露的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竟是多出了一记手刀。
黑毛巾的绝学?
自己人?
剩余八人还在愣神之际,李避竟是已经将他们的蓝毛巾斩杀!
毛巾会第二条规矩:长老死,则分会灭!
李避轻轻一抖身,一片药香兀自散开而来。自知活不下去的八人,当机立断就要拖死李避,下一秒,内力像是在经脉中被人隔断,引以为傲的内力再无用武之处。
八人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不知何时中了李避的毒!
李避的声音随着清风,荡在场中:“你们中了内力的毒,我来救你们了!”
李之之待着话音落下这才进入院中,她跟在李避身后用乾坤袋收起了装有阿芙蓉的箱子,快步跟着李避走回杜慕裳的院外。
……
杜慕裳静静地坐在屋内的地上,脸上布满着泪痕。她爱这个男子,恨不能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过去有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梦中惊醒,深怕自己得到他牺牲的消息。好在他回来了,他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她却更加安心了。
韩嘉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他的一生总是愧疚于她的。好男儿谁不想征战四方为一国退敌贡献自己的青春?得到了沙场的荣誉,便要失去情场的得意。他觉得自己人生最值得的时光,便是和她相遇的岁月。
因为爱,所以两人才会至于此地。
又因为两人相爱,却是终究没要一个孩子。
他有他的顾虑,她有她的担忧。
相视一笑,杜慕裳轻抚着韩嘉杰的面庞,像极了每次送他回边关前的离别。
“军服终于洗干净了,你想看一看吗?”
韩嘉杰抿了抿嘴,笑容却带着一丝期盼:“咱们的孩子,真的夭折了么?”
杜慕裳噗嗤一笑,擦拭着面颊两旁的清泪道:“傻子,你好好养伤,咱们还可以再有一个的。不用什么都靠你,我也可以自己来。”
韩嘉杰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双眼泛红,呢喃一声:“还想看一次你跳的西域舞。”
杜慕裳缓缓起身,在韩嘉杰的背后褪去衣物,重换一身西域风情的舞娘服。纤细的腰肢在舞服的衬托下更显得美轮美奂,玉足轻点地,犹如白玉般的洁足轻踏在这黄土之上,屋中的一丝春绿小草,更显生机勃勃。
“君住昆仑山脉头,妾自心语山脉尾。
君主西北雁门关,关门余年不见君。
妾自忠烈苑中望,望中夫石更念妾。”
杜慕裳的身姿伴随着这般委婉却不哀怨的歌声翩然起舞,犹如春之含苞幺幺绽放。旋转的身姿带动起暖旭的春风,吹散脚边沙,静碎屋中草。
简陋的屋舍盖不住春意的繁华,绝美的歌声荡于忠烈苑。梁上余音三淼声,玉足点地百回转。
韩嘉杰大口咬着颔下的垫枕,便是上阵杀敌撕破臂间血肉,都不曾皱眉的汉子,此刻却是被泪珠蒙住了双眼。他拼命地挤着眼睛,想要将这泪珠拭去。不擦还好,一擦犹如破关而入的西域异族,迸流不息滔滔不绝,顷刻间便打湿了这芳香的垫枕。
一声歌舞终了,院中归为平静。李避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