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吹倒下后顷刻间,周围的一切像是恢复了正常,风动光照,飞沙滚滚,一股血腥味从武德营中传出。
一众轻骑兵奔腾而至,为首之人独腿负于马背之上,倒提西楚独有的十尺虎鞭矛。
矛头泛黄铜之光,四棱映着日光泛出清冷之意,这般只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武器,却被此人提携于右手之际。
矛声斩空,那人横于李避身侧,低声轻喝道:
“苍狼军刺矛营十夫长,高朗,护送神医!”
神医清明之日遭遇袭击,万幸不死归来,陷杀武德营的消息在雁门关中不胫而走,关中将士自然明白十有八九又是武德营的贵人们做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之前还没来得及感谢李避的众多伤兵,皆是请辞前来护送李避。
边关的将士不会中原人矫情的笔墨来抒写各自的谢意,只是源源不断地汇入李避身边的悍守之伍。
他们可不愿意让李避和之前的那些郎中一般,被人袭杀于边关之内。
“白狼军锋号营十夫长,护送神医!”
“楚狼军一等营,护送神医!”
一等营!这可是西楚当年有名的战功营,也是出去白马轻骑最为荣耀的一个百战之功营,能入此营皆是有大功绩于身的将士。
同样,这个营是伤亡最高的营,一等,是荣耀也是责任!
凡有苦战,皆是一等身先士卒;凡有恶仗,必是一等营冲锋陷阵。
此营一出,暗中还有要对李避出手的碟探,却是在掂量此事的斤两了。李避如此受军士爱戴,是他们暗中之人没有预料到的。
若是得罪了一等营,迎接他们的便是日轮花寻根究底的追杀。
众人一路前行,再无人敢上前阻拦。
后山之处,一个小男孩独坐于山口之处,手中捏着两个药丸,粉红的小脸透着一丝稚气,扑闪着双眼望着众人。
似乎一直在等候着众人的到来,面对这般铁血将士小男孩却毫无畏惧道:
“谢谢你们送神医哥哥回来,但是再往里走,何将军可是会生气的呦!”
越往这个方向走,众人越是兴奋,这般后山之地,是雁门关的一道禁忌,谁都知道这里既不能说也不能进!
三年前的西楚境地,何人会不知晓?
神医到底是何身份?
为何会住在这里?
高朗明白利弊,举手示意众人身停,乖巧的马匹拖着李避和戒吹,身边挂着三颗已经不再流血的头颅,兀自走向了小男孩。
男孩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嘴里,牵过马绳,鼓着小嘴走入了后山。
一丝激动在众人心头涌动:神医会不会和西楚有关系?
钰苓转着手中的长刀,撩起一丝秀发道:“到底是栗帝的治军严谨啊,就是一个小男孩,都能让这些人压住心头的好奇。
可惜了我这长刀,今日饮不了血啊……”
坐在钰苓一旁的素衣男子,穿着一身补丁服,皱眉道:“看来,这六公子和毛巾会的势力,比我们想象得要隐藏得深。”
“何裴浩他们还在牢里么?”
“嗯,一行十一人全在牢里。”
“明知道他们不是犯人,为何非要将他们束缚在牢中吃苦?”
男子摇了摇头道:“上台唱戏,开口就是高潮,铁定是有病;你得铺垫啊铺垫,看客们才会生出原来如此水到渠成之感。”
“怪不得你能称为西北狐。”
“你不也是苓狐么?”
“大将军,真的准备要去祥符了嘛?”
博小二叹了口气道:“阴谋不怕,最怕阳谋,天子有心踏平江湖的皇帝,势必要动用重兵。泰安最放心不下的倒不是何运鸿,而是这西楚三十万的边关军……”
钰苓看向天空道:“这片江湖,栗帝一个人踏得了,西楚如何能踏呢?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我得陪着将军去看看武德营了,这里交给你了。”
钰苓道别博小二,上前将早已昏迷的李避和戒吹一一背入墓穴之中,感受到这般动荡,二人亦是盘腿坐定,打坐调息起来。
这般战斗,说来轻松,实则危险程度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西楚十二皇的墓室中,没有丝毫贵重之物,诺大一个墓穴空空荡荡,莫说他朝历任之皇的墓穴,便是不少王公大臣的墓穴都要比这里豪奢。
黄三千收回了三千银丝,从怀中取出了自己备用的假手,凭借着西域十六国的国毒,他很快便完成了对于李之之的治疗。
这一刻,他才真正有时间环视一圈自己侍奉了两朝的西楚皇墓。
除去头顶巨大的夜光石或许造价不菲,周围的土壁甚至没有丝毫砖瓦雕砌。
西楚穷吗?
穷!
曾经大楚为修建千座长城,掏空了数辈人的积蓄,转至西楚之时,每年秋季的边关之战更加剧了西楚国力的消耗。
便是栗帝再强大,又如何解决三十万大军的口粮问题呢?更别提还有数百万民众的生活问题。
钰苓已经在这里转了四五圈,对于墓内的布置了然于胸,摸着这干湿的土壁,不禁呢喃道:“西楚的皇帝,倒是可怜,镇守了中原的国门近百年,临了却是连自己的墓都修不起。”
“师傅,你说西楚的皇帝连墓都没钱修,为什么会在门口布置那么多机关呢?”小男孩看向正在为李避和戒吹治疗的黄三千,目光疑惑道。
黄三千意味深长地一笑,也不解释,向着李避的体内灌输内力调息道:“吞下了三朝的气运,你的身份已经足以威胁到泰安,这是你计划好的?还是因为怒火呢?”
另一手摸着戒吹的光头,黄三千轻笑道:“元明倒是找了个慧根之徒,这般旺盛的气血之运,堪比中原诸侯。你又是为何要趟山下这般浑水呢?”
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答案似乎并不重要。黄三千双手揣进衣袍,看向了台阶上逆着光一步一步走下的男子。
“毛巾会果真是厉害,这般易容术,一般人可是掌握不了得。寻到这里,是来找死么?”
黄三千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的墓中,裹挟着片片杀意直奔走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