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她的品种?”
说句实话,和贝斯特处了这么久了,真不知道她是只什么猫。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猫儿狗儿的见过不少,这猫一上眼,我就知道她不是国内的品种。”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对于缄口不言的马奶奶,我是多半个字都不敢问的,既然这位匠人懂得相猫,从他这里打听点贝斯特的“身世”,何乐而不为呢?
“您说说看。”
“你看她的脸型,不像中国猫,口吻尖翘,而是圆中带楔,而且额鼻微隆,侧脸丰满。再看身材,不像中国猫体态苗条,而是肌肉强健,有着发达的颈肩部肌肉。你看这四肢,后腿长于前腿,肢体协调,能用爪尖立起来。最大的特点是这被毛,柔软、光滑而富有光泽。”
匠人分析得全面、细致,头头是道,分析得像黄河母亲的雕刻线条一样清晰。
“那她是纯种的外国猫了?”
“绝对是,你看她的毛色,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杂毛,更别说杂色斑点了,绝对是猫中的优品。”
“那她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呢?”
我好奇地追问下去。
“绝对是埃及猫,没有别的地方或是国家有这种猫了!”
还真被匠人说对了,贝斯特千真万确是一只埃及猫,尽管我只从马奶奶那里得到了一星半点的关于贝斯特的信息,但她是一只埃及猫,这是不争的事实。
天格外高远而深邃,云彩就像匠人弹好的新棉一般洁白。
远处白塔山上的白塔,立锥似的直指天空。
“您去过埃及吗?”
“没有,我虽然去过的地方多,但还没有出过国,但是我给一家埃及来的商人弹过棉花,见过他们家的猫,也听这埃及人讲过猫的传说。”
“那您快讲,快讲。”
我催促着匠人赶紧讲,就像汽车发出的一连串急促的喇叭声。
我们俩又重新坐回到长椅上。
“猫在埃及是圣兽,尤其是古埃及,传说到了晚上的时候,太阳所发出的生命之光被藏在猫眼睛里保管。你看,你这只猫的猫眼是不是比普通猫要深邃一点,就像青灯古佛?”
我抱着贝斯特,把她抬高一点,近距离观察,贝斯特的眼中似有一丸琥珀,中间飞舞着金色的丝线,丝线神秘莫测,仿佛可以通向另一个世界。
凡夜间出没的动物都被赋予通灵的异能,贝斯特更是如此,她眼中狂奔的金色丝线,更让人感到心悸。
匠人继续讲。
“埃及妇女会把自己的眼睛画得像猫一样,你发现没有?”
我在历史书上见过埃及妇女的面具图片,她们是会把眼线画得很长。
“发现了,画得很大!”
“那是因为埃及人认为猫是他们的拯救者。一次,太阳神乘坐的船行经阴间的时候,想要喝水,一条毒蛇钻出来,阻止太阳神饮用船下的水,一只猫突然现身,斩下毒蛇的头,埃及人欢呼雀跃,他们能在太阳神的护佑下重见天日。”
远处工地围挡的塑料布破了,撕扯得东一片,西一片,在河风里乱飘,噗啦啦的声音就像埃及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匠人使劲回忆着他曾经听过的传闻。
“我听那家人讲过,在埃及,月亮女神是猫的首领,有猫群相伴,因此猫在埃及是圣兽,许多庙宇都饲养猫,并按仪式喂食它们。在古埃及,流浪猫会得到人们的善待,比中国猫幸福多了!”
我静静地听着,匠人的话补充了许多关于埃及猫的故事,这样的补足聊胜于无。
匠人继续他的讲述,“埃及猫是禁止带出埃及的,中国买不到真正的埃及猫。我给弹棉花的那家的猫也不是正真的埃及猫,而是一种和埃及猫极为相似的孟加拉猫。”
我终于知道马奶奶为什么对贝斯特守口如瓶了。
这更增加了贝斯特的神秘感,她是如何从埃及千里迢迢来到了中国,又是如何辗转奔波来到了我们这座城市,来到了马奶奶家。
时间的飓风刮得很快,匠人看了一眼马路对面海关大楼上的圆盘大钟,“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要去黄河北的一家卖馓子的家里弹被子,今天要弹三床被子呢,我得走了!”
我把匠人的各种工具重新安置在他的身上,背的背,挂的挂,匠人就像是一位披挂好后准备上阵的武士,等待他的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我要再次感谢你,我的职业生涯因为有你,还将延续下去。”
腰伤痊愈的匠人目光如炬,一双眼睛有如灯盏,照着我,让我对治愈姥姥的肺癌更有信心。
“不用谢,您赶紧忙您的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匠人是个急性子的人,说起话来有种扔在地上能砸出个窟窿的坚硬,“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匠人抱拳施礼,我也东施效颦,还了一礼。
他的步伐像他的脾气性格一样虎虎生风,想象不出刚才还被病痛折磨的他,会走得这样快速。
我抱着贝斯特,原路返回。
……
姥姥为贝斯特搭建的猫殿被马奶奶打整得干净又温馨,贝斯特一进院子,就从我的怀里跳下,变成一道影子,飞进了猫殿。
我掀开竹帘,进到马奶奶的屋子。
马奶奶坐在黑白电视边上,凑近了看着地方台播出的一个小品,那个距离,与其说是看电视,还不如说是看书。
马奶奶的视力似乎比以前更差了。
不过小品里的滑稽动作和台词还是让马奶奶笑得前仰后合。
马奶奶见我进屋,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她迅速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毕竟马奶奶是当过教师的,她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她的学生,老师的威严是要保持住的。
“勇娃,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我带贝斯特去黄河母亲那里溜达了一圈,遇到一个弹棉花的大叔,给我讲了一大堆埃及猫的故事。”
我期待着马奶奶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但我迎着马奶奶的目光望过去,她只是笑笑,对关于贝斯特的事,依然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