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贝斯特,贝斯特在拉面前,内敛、羞涩、谦卑、传统。
“那贝斯特是谁创造的呢?”
拉目不斜视,铿锵有力地说,“当然是我创造的,你忘了?拉之眼。”
说着,拉哈哈大笑起来,他的一颗门牙笑得立马露了出来。
对,只有一颗。
年迈的拉,一下子笑得窝在了地上。
诺大的内厅,回荡着拉热烈而又恐怖的笑声,从几个墙面和天花板反射过来的回声交织在一起,相互干涉,就像大牛头锅煮开了一样,柴烈、火啸、汤沸、气圆。
“拉之眼?你是说,贝斯特是你的两只眼睛变的?”
“不是,是一只。”
“那另一只呢?”
拉指指头顶。
“你是说,你的另一只眼睛变成了日盘?”
拉又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
拉笑起来的时候,脸显得比不笑时还苍老。
等他笑够了,他爬了起来。
拉尽量克制住自己的笑声,并尽量不露出自己的门牙。
那龇出来的门牙,是用嘴抿了两抿,才包住的。
我不知道拉笑来笑去是什么意思,总之很讨厌他这种躲躲闪闪、藏藏掖掖的说话方式。
我喜欢吹着冲锋号,端着机关枪,喊着“缴枪不杀”的正面强攻。
“不是,是这条大蛇。”
裹在日盘上的大蛇通体碧透,晶莹的双眸射出冷冷的光。她身体细长,蛇鳞紧密相连,不时地吐着信子。
当拉指向她的时候,她便开始舞蹈。
无疑,那妖冶的舞姿是种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像极了荒原上一朵怒放的罂粟花,爱上它,便是致命的伤。
“她叫哈托尔,是贝斯特的姐姐。”
拉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拉走起路来像踩水的鸭子,左一歪右一歪的,跟山墙抽了龙骨一样散乱。
这姐妹俩倒是好玩,一个是蛇,一个是猫。
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老鼠的天敌。
“你的儿子是你的喷嚏变的,你的大女儿是你的唾液变的,你的三女儿、四女儿都是你的眼睛变的。”
“说得没错。”
原来贝斯特排行老四,这让我想起了一部小说中的角色,许家的四姑娘,在欢乐中度过了少女时代,然而却在辛酸里耗尽了美妙青春。
贝斯特的命运会不会和她一样呢?
“你说你的两个女儿都是你的眼睛变的,但你的眼睛并没有消失啊,还不是好端端地在你的眼窝里面吗?”
我的疑问就像放了九响的冲子,给拉炸了一个闷雷。
而拉却不慌不忙,仿佛预知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眼睛就像我的喷嚏和唾液一样,消失了会重新再出现。”
说的也是,神的眼睛就像我们的唾液,吐出一口,还会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
“哈托尔和贝斯特有后代吗?”
“没有。”
拉的回答让我委实觉得有些扫兴。
贝斯特这么笔挺的鼻梁,这么生动的眉眼,这么好的基因居然没有后代,实在是太可惜了。
透过窗洞,我突然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天边星辰时隐时现。
时间过得好快。
我突然想起“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
我在神庙里和拉对话的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过了很久了?
根据相对论,时间流逝速率在宇宙的各个地方确实是不一样的。
强引力场中的时间流逝速率要慢于弱引力场中的情况。
如果有颗星球在足够靠近黑洞的稳定轨道上绕其旋转,那么,这颗星球上的时间流逝速率将会远远慢于地球,那里一天的时间可以相当于地球上的一年,也可以是一千年。
不过我想我呆的地方是地球,应该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
拉也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是盖博和努特,他们创造了满天的繁星,当然,那个时候大地和天空还是融为一体的。”
“融为一体的?”
我们不也有这样的传说吗?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混沌一片。有个叫盘古的巨人,在这混沌之中,一直睡了一万八千年。
有一天,盘古突然醒了。他见周围一片漆黑,就抡起大斧头,朝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混沌一片的东西渐渐分开了。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浊的东西,慢慢下降,变成了地。
天和地分开以后,盘古怕它们还会合在一起,就头顶着天,用脚使劲蹬着地。天每天升高一丈,盘古也随着越长越高。这样不知过多少年,天和地逐渐成形了,盘古也累得倒了下去。
盘古倒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飘动的云;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他的四肢,变成了大地上的东、西、南、北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他的汗,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
莫非拉就是盘古?
“我不是,分开天地的是盖博和努特的父亲。”
原来舒才是盘古。
“天地分开之后,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敌人。”
拉还会有敌人?除了伊西斯那个大胆的婆娘,还会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在尼罗河创造出荷花的时候,我的敌人就已经在孕育之中了,他的名字叫阿佩普。”
拉的眼睛迅速被泪水模糊了。
“阿佩普诞生的意义就是混乱与无序,他是如同死亡一样永恒黑暗的化身,我所创造的有序的世界,让混沌无序的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吞噬掉这个世界,甚至是太阳。”
拉佩普的周围一定是灯火幽暗,磷火森森。
“拉佩普想让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与混沌之中,他的力量强大,一天,他竟然真的在傍晚时将太阳吞噬掉了,我必须要阻止他,在我的神力之下,每天早上阿佩普又会将太阳吐出来,就这样,太阳不断地被阿佩普吞噬,然后不断地被吐出来,我和拉佩普之间逐渐形成了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