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煌志坐在长椅上,呆呆出神,并没有刻意去记起,可是与吕静宜共处的点滴却纷至沓来,想到4E班上英文课时,程煌志主动要求坐在她隔邻的位置;想到他们在图书馆相遇;想到她指导杨凤瑶数学;想到她邀请程煌志在圣诞歌唱比赛合唱,程煌志才可以有勇气上台唱出程煌志对管佳莉的心声,那时程煌志才开始放开那段缠绕程煌志十多年的单恋;想到她在程煌志家中被草蜢跳到身上的窘境,还有很多很多……
程煌志回到1998,只是过了七、八个月的时间,但原来和吕静宜已经制造了这么多回忆,他们一起的日子好像没有什么激情,他们的关系平淡如水,她在程煌志身边的日子,程煌志已经习以为常,但想不到她会有离开的一天。
程煌志不愿重新去适应没有她的日子,程煌志是否要认真考虑阿汉的建议,和吕静宜一同到Y国呢?
除了吕静宜之外,程煌志还有其他的羁绊,爸爸、妈妈、阿兴等家人,程煌志真的可以在这境况下去告别他们吗?
而且程煌志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他到Y国,他是适应不了,撇开生活费、语言文化等不说,他自己知自己事,他没有音乐天份,没有可能在音乐上得到什么大成就,他凭恃的不过是比别人走前多十多年的眼光和知识,Y国的情形他不太熟悉,他本身的优势会大打折扣。现在他和吕静宜虽然难舍难离,可是到了Y国,双方的成就和生活圈子可能有所差距而出现分歧,到时他们还可以这么好吗?现在吕静宜年轻,想得没有那么深入,待她年长一点、思想成熟一点,到她音乐的成就得到突破时,而程煌志则在那里一事无成的话,她还会只凭感情去看待他俩的关系吗?未来有太多不能确定的因素了。
那么程煌志可以在这里待她,直至她学成归来吗?程煌志很快又否决了这一点,现在吕静宜对程煌志这般眷恋,她会心无旁骛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吗?说不定她到了Y国一两个月,便舍不得程煌志而回来湾区,那么和选择放弃机会有什么分别呢?
程煌志知道自己的态度,对吕静宜的去留有着决定性的关系,面对这两难他陷入了天人交战之境。
他左耳有把声音在呢喃:“其实他留在湾区都可以追寻自己的梦想啊!”
右耳另一把声音响起:“程煌志,这个是吕静宜一直以来的梦想,你不可以那么自私扼杀他啊!”
理智和感情各不相让的交战。
吕静宜距离告别十五岁的时间,还剩下不足一小时。
每年她生日的凌晨十二点,爸妈总是准备了生日蛋糕为她庆生,但她昨天才和爸妈吵了一场很凶的架,不知他们会不会恼了自己呢?
门铃响起了,吕伯母感到愕然,与吕世伯相望了一眼,道:“谁那么晚呢?都十一点多了?”
阿汉道:“等我去开门喔!”
阿汉打开了门,一脸错愕道:“程煌志?你那么晚过来?”
程煌志道:“是啊!”
吕伯母瞧见程煌志,讶道:“原来是程煌志。”
程煌志道:“吕世伯、吕伯母,你们好啊!”
吕世伯问道:“程煌志,你背着那么大个的背包做什么啊?”
程煌志答非所问道:“对了?吕静宜在哪里啊?”
阿汉道:“静宜在房间里面,我叫他出来喔!”
“不用啦!我进去找他啦!对了!我之前听他说,说你们年年都有给他过生日,会在凌晨开生日会,开了生日会了啦?”
阿汉道:“还没有,你去拖十分钟,爸爸,妈妈,我们去拿东西准备。”
吕伯母瞥了吕世伯一眼,吕世伯道:“年年都是十二点切蛋糕,今年也不例外嘛!是不是啊?妈妈。”
吕伯母道:“嗯,蛋糕那么漂亮,不可能扔了,那么浪费!”
吕世伯三人在客厅准备,程煌志则沿着旋转楼梯走到了吕静宜的睡房,程煌志敲了敲门。
未几,房门敞开,程煌志道:“惊喜!”
吕静宜瞧见程煌志出现在她面前,愕然道:“程煌志,为什么你会在我家?”
“你距离十六岁生日还有二十分钟,我说过会和你庆祝生日嘛!”
“那我们去哪里庆祝啊?”
程煌志道:“你年年生日都在家切蛋糕,就在家切蛋糕先啦!”
吕静宜叹了一口气道:“唉!今年不一样了!昨天我和爸爸妈妈吵架了。”
“傻啦!吕世伯和吕伯母那么疼你,你生日怎么舍得不和你庆祝喔!”
“但是…”
“静宜,和父母哪有隔夜仇啊!怎么不对也是一家人,家人要好好珍惜啊!不要像我这样,现在我想和我爸坐下来吃饭都不行!”
程煌志见吕静宜在发呆,拖住她的手,道:“跟我来啦!”
他们回到客厅,客厅的灯光已经被关掉,取而代之是由蛋糕上的十六支蜡烛照亮了客厅。
阿汉鼓着掌带头唱出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吕世伯与吕伯母亦唱和道:“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静宜,happy birthday to You。”
生日歌唱毕,吕世伯道:“静宜,刚好十二点,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
吕伯母道:“静宜,快点过来许愿吹蜡烛啦!”
吕静宜脸上爬满了泪水,她上前拥着吕伯母,哽咽道:“对不起啊!妈妈。”
吕伯母抚着吕静宜的头,安慰道:“傻孩子!”
吕静宜离开了吕伯母的怀抱,转向拥着吕世伯,哽咽道:“对不起啊!爸爸。”
吕世伯拍了拍吕静宜的肩膀,安慰道:“又长大一岁喇!不要哭喇!”
阿汉亦上前拥着他们三人。
程煌志见桌上放了一部相机,拿起来,拍下这一刻。
闪光灯一闪,吕静宜惊呼道:“不要拍啊!”
阿汉亦抱怨道:“等我们摆好造型再拍一张啊!”
程煌志道:“没问题,拍多几张都可以。”
一张又一张照片拍下,吕静宜愁容敛去,脸上重现了笑靥。
蛋糕吃过后,程煌志道:“吕世伯,吕伯母,我可不可以带吕静宜去玩啊?”
吕伯母愕然道:“吓!现在?不如明天啦!”
吕世伯道:“难得女儿生日,我们不要这样啦!你们玩得开心点啦!”
“谢谢你啊!吕世伯,你们放心,我明天晚上会送静宜回来的啦!”
程煌志向吕静宜伸出手,道:“我们现在走吧!”
吕静宜握着程煌志的手,向吕世伯等人挥手道别。
吕静宜问道:“程煌志,为什么你背了一个那么大的背包?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西宫。”
吕静宜愕然道:“西宫?那么晚去西宫干什么啊?”
程煌志没好气道:“你有没有留意新闻啊?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啊!你运气好啊!生日有流星雨看,老天爷对你很好啊,送那么大份礼贺你生日。”
吕静宜愕然道:“但是现在西宫一定很多人啦!”
“多人才好啊!你生日多点人和你庆祝不好吗?”
“但是那么晚没有车去西宫啊?”
“都说你生日好运气啦!青云问朋友借了车,他载我们去西宫,车就在前面!”
对面马路停泊着一辆残旧的轿车,他们横过马路,那辆轿车的玻璃窗徐徐降下,坐在车厢里的青云向他们招手,道:“喂!阿志,这里啊!”
“喂,青云麻烦你啊!”
“客气什么喔!阿志。”青云转向吕静宜道:“寿星女,生日快乐。”
“多谢!”
青云催促道:“快点上车啦!天文台说流星雨预计还有45分钟就开始了,肥佬升先去霸占位置了!”
为了让吕静宜生日的当天看到流星雨,程煌志拜托了青云和肥佬升帮忙,他们听了程煌志的要求,没有多说什么,便一口答应。
青云问朋友借车,而肥佬升则下班后,便到西宫占据有利观星的位置。
青云把那辆向朋友借来的车当成跑车一样,不断踩着油门加速,程煌志看到那支量度车速的指针向右倾成一水平线,程煌志惊惶道:“青云,开慢点啊!安全第一啊!”
青云情绪高涨地嚷道:“放心啦!阿志,我开车很稳的,你们一定可以看到流星雨!坐稳啦!”
他们一只手握着头顶上的扶手,另一只手互相紧握着,他们都感到对方的手心非常湿润。
二十五分钟,引擎不再咆哮,车靠在路边,他们到了西宫,程煌志心里庆幸这部车挺硬朗,没有在驾驶途中解体,青云透过车窗打量着四周,讶道:“哇!那么多人啊!没地方停车啊,没关系了!就放这里吧,这样的烂车没人偷的啦!”
程煌志和吕静宜下车时,他感到双腿有点酸软,吕静宜瞧见青云在他们前面有一段距离,她轻声抱怨道:“回去的时候,我不坐青云的车,我不想生日和忌日是同一天。”
程煌志闻言点头赞同。
观星现场人山人海、万头攒头,有不少人架起了帐篷,打算在这里过一晚,青云在前引路,而程煌志与吕静宜缓缓在人群间穿插前进。
此时青云在一个帐篷停了下来,他弯下腰走进帐篷去。
程煌志和吕静宜站在帐篷外,听到一阵俨如飞机引擎的嘈音从内里传出。
其他观星者指着帐篷内抱怨道:“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有机器运行?吵了三个小时都有了!”
帐篷内的空间太少,容不下四人,程煌志与吕静宜在帐篷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