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大老爷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般，支支吾吾半晌，撞入池霄意失望到平静的眼眸，心口颤了颤。
面上起了悲痛之色：“阿霄，你这般说，可在戳为父的心。你是为父的嫡长子，第一个孩子。
是，为父的儿子是多，可为父对他们的宠爱，你扪心自问，可越过你？”
瞧见池霄意颤动的肩膀，无奈道：“舍弃你，你祖父，我，悲痛，又少你几分？”
“可我们不能不顾全大局，你是为父的儿子，也是池家的嫡长孙。”
“该担起来的责任，我们都要担着。”
说着，瞧见他难看的面色，递过去一杯茶：“父亲知晓，让你尚朝凰公主，你一时接受不了。
可现在已然是事实，我们都要学着冷静接受。”
“接受？儿子要怎么接受？”
池霄意看着平常对自己严苛的父亲，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恳求，于心不忍，却还是压不过心中的不甘。
“父亲，儿子如何甘愿接受当弃子？您也说，我是嫡长孙，顷刻间成家族弃子，我又如何能接受？”
“.....阿霄.......”
“阿霄——”
池老爷子接过茶杯， 递到池霄意的手边，见他迟疑后握紧，长叹了一口气。
“早些年在蜀南的时候，蜀南王想同我们结亲，你不愿意，我们宁可奔波来皇城，也为你拒绝。”
“到了皇城，蜀南王几次来信，想将嫡长女许给你，你不愿意，老夫依旧为你拒绝。”
“这几次拒绝蜀南王，池家为此付出多少，你也看在眼中。”
“祖父能为你做的，哪怕是舍弃那些，也甘愿。”
“可现在，你告诉祖父，祖父要如何舍弃，才能为你拒绝皇家。”
池老爷子见嫡长孙低头没话说，瞧着颤抖着的茶杯，有茶水溢出。
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导：“阿霄，你也要体谅体谅我们长辈，池家不是小家族，老夫这个祖父，还要为整个池家着想。”
“要是能拒绝，祖父岂会甘愿让你尚朝凰公主？”
“尚朝凰公主，不是我们池家的事情，关乎整个蜀南的世家利益，池家着实承担不起，拒绝的后果。”
“.....祖父.......”
池霄意看向哀叹着的祖父，明显感受着祖父的苍老之态，无力的悲痛感涌入心头，堵着似要喘不过气。
好半晌都没有话语，耳边响起祖父劝导的话。
“阿霄，你为池家的子孙，这些年，祖父教导你成才，还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可是祖父，我为了大局，大局于我呢？”
池霄意深深呼气，看向苍老的祖父，眼中浮现不忍，心中的那股不甘，还是涌现出来。
“祖父，你们提议让朝凰公主选驸马，是想将公主殿下掌控在后宅里，让公主殿下没法阻碍你们。”
“孙儿尚了朝凰公主，公主殿下就是我的妻，我可以作为夫君，去爱护朝凰公主吗？”
“当了驸马，我还能在朝为官？还可以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抱负？”
“亦或是，为池家子弟，我还能在池家，有池家子弟能调动的权力？”
“祖父，我能吗？”
一声声的发问，池老爷子望向揣着期待的嫡长孙，却是没法回答。
这些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祖父。”
池霄意岂会不明白，见祖父能搪塞他的话都没有，失落到无力去同情长辈的不易。
“为人夫者，不可护着妻子，任由着你们掌控我的妻子，我这个夫君就干看着，无能为力？”
“为人臣，不可效忠朝堂，只可消磨自己的才干。”
“为人子，不可继承家业。”
“难道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当个废人？”
“那这些年，我的才学抱负算什么！你们给予我的厚望，又算什么！”
池霄意扔了茶杯，起身看向他们，一声声质问：“祖父，父亲，选驸马之事，为何连商量都没有施舍给我？”
“你们一句让我尚朝凰公主，我就该舍弃我自己，迫于现在局势，甘愿当你们的弃子？”
“往后我的一生，要如何过？”
“.....阿霄......”
池大老爷看着难以接受的儿子，心中也是为难，他又如何甘愿让自己的嫡长子，为家族弃子？
“好。”
池老爷子沉默许久，看向池霄意问：“外面那些来问话的世家们，我们同他们说，拒绝为驸马。
祖父也去皇宫，面见圣上，说我们池家，不愿意和皇家结亲。”
说着，见他抬头看过来，摊手道：“池家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你来告诉祖父？
你能担得起这个后果，祖父可以再为你，拒绝一次你的婚事。”
“我 .......”
池霄意眼中的那抹红色逐渐褪去，身体却是步步往后倾倒，撞到门上，退无可退。
见祖父平静地看过来，动了动唇，捏紧手心，努力冷静下来。
只见祖父朝着他走过来，和蔼地开口： “老夫是你的祖父，尽所能宠爱你，可老夫也是池家的家主，老夫不能弃池家全族不顾。”
“让朝凰公主选驸马，这是蜀南世家共同所谋，举荐出来的公子，哪一个不是家族嫡长孙？”
“一人，和全族的利益，该如何抉择？”
说着，见孙儿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劝导：“待朝凰公主嫁过来，就由我们世家掌控，东宫也空出来。”
“新立太子刻不容缓，储君只要定下，该筹谋的位置，我们世家都能占领。”
“到时候新帝登基，朝堂还不是由我们世家说了算，你还担心一个驸马的身份，阻碍你的前途？”
池老爷子的话毫不遮盖的凉薄：“尚朝凰公主，不过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我们会留她多久？圣上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
阿霄，目光，要放长远地看。”
池霄意听着，身体僵硬住，看向祖父，一字一句艰难开口：“您，您让孙儿娶朝凰公主为妻，只要圣上...孙儿就杀妻？”
说着，难以置信：“祖父，池家乃书香世家，岂可，岂可做出如此....如此......
孙儿念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君子之道，可以为朝堂之事筹谋，可以为家族利益算计，却怎么杀发妻？”
池霄意接受不了：“我若娶了朝凰公主，她也有我发妻之名，我如此待她，于禽兽何意？”
话落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家家，都舍得拿出嫡长孙。
原来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池霄意想到陇西的朝凰公主，不敢相信：“祖父，到现在，你们还要小瞧公主殿下？你们打的这个主意，公主殿下会看不明白？
连挣扎都没有，就同意选驸马？圣上如此宠爱公主殿下，就，这样松口了？”
说着，想起了什么，不得不提醒：“我娶朝凰公主，闻大公子会愿意吗？”
“他？”
池老爷子见自己说起除掉朝凰公主，孙儿的反应这么大，还要劝导，却见他提及闻家嫡长孙，不解。
“祖父，闻大公子和朝凰公主联手，要攻打禹城。”
池霄意努力冷静下来分析：“现在只有五万兵马，我同辞空一起长大，他做事从不吃亏。”
“会答应带兵攻打禹城，是相信公主殿下能亲往蜀南，和他联手攻打禹城。”
“现在我们要用婚事圈住朝凰公主，闻辞空，他绝不可能会干看着。”
“这一点，公主殿下必然知道。”
说到这里，池霄意也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就是朝凰公主选我为驸马的理由。”
不，公主殿下从未有意让他为驸马，公主是肯定，他一定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