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王爷就是那样的脾性。”马车停在南菜园宅在门口,羽先下了车,回身扶着燕之下车:“你现在都有了身子了……唉……”
燕之看着欲言又止的羽笑道:“有了身子又如何?姑姑,难不成怕我养不起这个小混蛋?”
“你这个当娘的啊……”羽也笑了:“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的。”
“他爹就混,他的种,小混蛋。”燕之低声嘀咕了一句。
羽抿嘴儿笑着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寻常女子嫁人之后吃穿用度全要指望着夫家,少主自然不必顾忌这些。
就算贤王爷不给她一两银子,她自己也有本事挣钱,更别说乐圣还给她留下了一片偌大的家业呢……
穿过前院往自己住的院子去,燕之过道上停了脚步。
“师父?”她一停住,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也一起停住了,小幺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开口问道:“您看什么呢?”
“我瞅着咱家太秃了。”燕之一指靠墙的位置说道:“等天气暖和了,咱们顺着墙种些花花草草的,不要那些难伺候的品种,最好是驱蚊虫的。”
南菜园这处宅在外墙就连着菜地,到了夏天蚊虫指定少不了。
阿文低头笑了。
梅卿用胳膊碰了他一下:“笑什么呢?”
“没事儿。”阿文摇摇头。
如今家里多了不少人,阿文不好像过去那样天天跟在燕之身侧,然而在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跟燕之的关系与旁人不同。
跟在燕之身边几年,阿文也比旁人更明白燕之的脾气。
方才燕之不过是说了要在家里种些花花草草,阿文已然听出她是有了在南菜园常住的打算了。
还是住在这里好,阿文自顾自地想到:这里是自己家,自在。姑姑也不用看着王爷的脸色!
虽然不知道燕之与景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阿文却认为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姑姑生气了,那一定是王爷的错!
“姑姑怎么不种菜了?”见燕之看向自己便说道:“咱们在小院住着的时候,姑姑把豆角种在花盆里,也结了不少呢。”
“今年咱们还种。”燕之在几个小子的脸上挨个儿看过去:“过了十五,你们几个还去秀才公家读书去,顺便和婆婆要些菜种子回来。”
“等开了春就种上,到时候你们种出什么就吃什么,咱家以后凭本事吃饭。”
“种菜?我没种过啊……”小幺抓了抓头皮嬉皮笑脸道:“师父,照您这么说,我们几个要是想吃肉了,还得养头猪呗!”
“少跟我贫嘴!”燕之绷着脸瞪了他一眼:“今儿那个孩子是不是你教的人家扯谎的?”
“冤枉啊师父!”小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虽然嘴欠,可该说的不该说的话还是知道的。这馊主意是我娘出的,我当时就觉得不成,可……可我也真想帮帮我兄弟。”
“下不为例!”
“没有下次。”小幺忙躬着身子接口道。
“起来吧,师父都回屋了。”梅卿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以后可别弄这样的事儿了,让师父为难!”
燕之进门换了轻便的衣裙喝了口水又起身往外走,春儿追着着她道:“少主,您披上斗篷。”
“就去后院,没几步路。”燕之开门走了出去。
“你怎么就待不住呢。”羽扶住了她的一只手臂,燕之只能放慢了脚步:“我去后院瞧瞧徐姑娘去,她整日里只在屋里待着连门儿都不出,日子长了得闷出病来。”
“也是。”羽叹气道:“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正是好岁数,这么藏着到哪天才是个头呢。”
燕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寂静清冷的夜中成了一股白色的雾。
“丫头,姑姑不太会说话,听烦了吧?”羽觉得自己有些话多忙闭了嘴。
“没烦。”燕之又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才轻声道:“我就是觉着这样舒服。”
“姑姑说的这些都只是事情而已,遇到暂时解决不了的事儿就先放一放,等往后有了机会再说。我从不会为了这些心烦意乱。”
“以后也别叫她徐姑娘了,叫二小姐、二姑娘都成。”
“嗯。”羽点头应了。
俩人一进了后院就见几个小子正贴着墙头朝下拿大顶,细一看,辛未也混在里头!
燕之笑道:“呦!这是干什么呢?吃饭之前先折腾折腾,一会儿好多吃几碗?”
“前些日子就开始练了。”羽一指小山子,小山子忙用力伸直了手臂尽量让身子舒展了:“先前只是阿文跟着我练,后来你宫叔说这几个小子常跟着你,还是学几手功夫好,真遇到事,最起码不会给我们添乱。”
“挺好。”几个小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叫了燕之,她一面点头一面说道:“小伙子,就该学点功夫傍身,别跟……”
“别跟王爷似得,整日里生病!”小幺嘴快,抢了燕之的话。
羽过去单手提着他的两只脚踝轻轻一捏,疼的小幺立时‘嗷嗷’叫了起来:“疼!疼疼!婆婆,我的脚要废了!”
“再嘴欠,我准揍你!”羽沉声道。
“不敢啦……”小幺鬼狐狼嚎道。
窗户推开,一名侍卫从里探出头来,笑道:“一猜就是你小子,又说什么了,惹得我师叔生气?”
羽扭头看了过去,那侍卫二话不说缩了回去并关严了窗户。
“你怎么不叫人呐?”燕之走到辛未身前弯腰看着他。
“姑姑。”辛未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阿文歪过去看着他:“你不该叫姑姑!”
“我就叫姑姑。”辛未看着燕之,俩人是颠倒的方向:“成不成?”
辛未是景云的孩子,论辈分,燕之是他的婶婶,这孩子一张嘴就叫了她姑姑,摆明了不想提自己身份,也有几分愿意与燕之亲近的意思。
燕之蹲下身子摸了摸他那个长出了头发的刺头:“就叫姑姑吧。”
辛未身子晃了晃往一边儿倒去,羽伸手拉起了燕之:“这些孩子都是初学,你还是离他们远些,留神砸了你。”
“我可不是初学,我师父是归铉大师!”辛未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服气地说道。
“归铉功夫好你的功夫就好了?”羽冷笑道:“归铉敢逼着你站桩练气?你身上的那点儿玩意儿连入门的皮毛都算不上,狂什么!”
辛未赌气瞪着羽,末了一翻身又头朝下贴到了墙上。
燕之不理外头一老一小斗嘴斗气径自去了徐金蟾住着的屋子,徐金蟾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晚上别绣这个,伤眼睛。”燕之过去拿了她手里的竹绷子凑到灯下一看,见上面绣了一副狮子滚绣球,那狮子是圆滚滚的胖狮子,瞅着时分可爱:“怪好看的!”
“姐姐。”徐金蟾起身行了礼:“我在屋里待着无事可做,等绣好了再挂个里子,给你的娃娃做个肚兜穿。”
“好啊!”燕之把那只绷子在肚子上比划着说道:“儿子,看见没,这是你姨给你做的,她手巧不巧?”
“别扎着,上头有针。”徐金蟾把绷子接了过来放在针线笸箩里看着燕之轻声问道:“可有我家的消息?”
燕之摇头:“本来想见了王爷问问的,结果……我把他气走了,没问成。”
“拌嘴了?”徐金蟾端详着燕之劝道:“你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对娃娃不好。”
“他才走的时候我是很生气,现在早就不气了。”燕之嗤笑道:“跟他生气,得把我活活气死了!”
“胭脂。”徐金蟾很平静地说道:“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是徐家的人,留在你这儿就是个祸患。”
“你让我走吧……我不想你受了牵连。”
“走?”燕之皱眉:“你要去哪儿,今后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徐金蟾低了头两只手不停地互相揉搓着:“徐家都没了,我自己有什么好打算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家没了还有燕家。”燕之抓住了那两只冰凉的小手轻声道:“我不妨告诉你,如今世上已经没有徐金蟾这个人了。”
徐金蟾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在刑部的公文上,徐金蟾已经暴毙在狱中。”燕之顿了下接着说道:“你现在是我的妹子,燕家的二小姐。”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人认识我的。”徐金蟾喃喃道。
“所以这段时日就得委屈妹妹在家避避风头了。”燕之对着针线笸箩一抬下巴:“帮姐姐做几身娃娃的衣裳,在家看看书……日子过得快着呢,等这场风波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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