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凉,秋日来临,宴倾抬眸望着秋高气爽的蓝天,心情酣畅。
拜谢百姓之后,她回去看着正在重新打地基的地方,大手一挥,“大家都去休息吧,这边暂且不用管了。”
正在干活的工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领头的人有些疑惑的走过来,斟酌着语句开口问宴倾。
“侯夫人,可是我的做的有些不好?若是有什么错处你只管说出来,如今天下不太平,我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宴倾失笑,“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家不需要修了,放心吧,等会你们就可以去账房领工钱了,我会按照先前的约定全额支付,多的就当做是补偿了。”
赵氏正抱着怀里的小郡主散步,闻言忍不住走近。
“为何不修了?”
宴倾轻轻叹息,“夫君此番立功回来,军功恐怕已经无人能及,这样的猛将盘踞极北之地,你猜皇帝会不会起疑心。”
赵氏大惊失色,把孩子送了回去之后,又和老夫人一同来了院子里。
几人往桌子前一坐,宴倾给她们各自斟上一杯茶,分析这其中的利弊。
若是文官倒还好,可魏桉是武将,他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带出来的兵都是极为忠诚的。
驰援湖城的时候宴倾就注意到,东郊大营剩下的那批人以魏家军自称,甚至制了“魏”字信号烟花,等于是侯府的私兵。
如今最大的敌人已经被扫清,魏桉回来之后,就是盘踞湖城的一头猛虎。
整个北境皆对他臣服,天下大一统,身处此地,他如今手下连着匈奴投降的士兵,至少坐拥十几万大军。
皇帝怎么可能会放任这样的将领留在湖城,肯定是召回京中,封赏之后收回兵权,然后让他留居京城。
先前入京的时候,皇后居住的那处宅院就已经给了魏桉,这宅子的作用现在就体现出来了,肯定得住进去呗。
要是不去,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眼红的同僚陷害,在皇帝面前随便说几句谗言,皇帝就能找个借口灭了魏家。
山突起则丘陵妒,功成身退才是保住人身安全的唯一途径,湖城是不可能住着了。
老夫人听宴倾一番分析之后也沉默了下来,不得不说,她一时竟然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武将因功高震主而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所以很多人活在这个世道之中,都会选择藏拙,便是所谓的谦受益,满招损。
赵氏倒是欣慰一笑,越发欣赏如今女儿的见识,功成身退倒也没什么不好,前半生戎马,后半生就能活得松快一些了。
天下战乱至此已经平息,如今魏家儿孙满堂,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老夫人又叹息,心中到底有些不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惦记着当年夫君的报国之志,哪曾想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夫君以前总是念叨着大丈夫忠君爱国,为将者以战死沙场为荣,如今却要引的皇帝和同僚猜忌,这将军继续当下去也没意思了。
几人各自回去收拾东西了,等到魏桉回来之后,刚好可以随他一起入京。
三日之后。
凯旋的铁骑在门外吹响了号角,满城百姓夹道相迎,在城外足足蔓延了几里路。
湖城城门口的护城河已经恢复原貌,洗去了当初的血腥杀伐之气,只是已到秋日,草木开始枯萎,多少呈颓然之势。
今日人多,宴倾就在家门口没多远的地方等着,大队的铁骑入场动静很大。
尤其此番在匈奴的马场上缴获骏马数匹,魏桉等一干人都换上了他们精心饲养的汗血宝马,远远瞧过去,巍峨一震。
魏桉的两位兄弟并未下马,打了招呼之后就继续往前去了,他们需要带着临时征调过来的兵马重新回到驻守的城池。
匆匆告别,魏桉这才有机会真正端视眼前的夫人。
两月不见,她越发丰腴勾人。
明明没怎么打扮,脸上未施脂粉,头上也没有什么钗环首饰,身上更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水蓝色裙子,却偏偏就像一朵出水芙蓉。
魏桉铠甲上还有血腥气,没有去抱她,早已粗粝不堪、满是茧子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害怕磨伤了她的纤纤玉指。
宴倾见他拘谨成这个样子,惊奇的当即笑出声来。
她问他。
“夫君,我们也就两个月未见而已,怎么好像隔了三生三世一般?”
他堂堂七尺男儿,在女人面前何时这么瞻前顾后。
以前魏桉可是最喜欢强制爱的那一套,最爱折腾宴倾了,眼下瞧着却柔情万分,哪里还像是他。
魏桉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闷着一张脸,上前去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往里去。
宴倾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两月来饱经风霜,他如今整个人黑了一截,眉目之间却又多了几分英气,身上杀伐之气浓重,更添男儿气概。
只是眼尾处还留下了一道细小伤痕,应当是新伤,肉眼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宴倾有些心疼他,“这一战肯定很难周旋吧。”
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光是数不清的计谋对策就能烧光脑细胞了,更别提整日还要提剑作战,简直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魏桉没说话,一笑置之,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老夫人和赵氏带着孩子和他匆匆见过之后,就没去打扰二人世界了,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闹。
屋子里面,魏桉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宴倾正在帮他擦拭那副银甲。
他当初临走之时穿的是黑色的,那是陪伴了他多年的一套,后来经东郊大营点兵驰援,他换上了这一身银色的铠甲。
这是婚后特地寻人制作的,身甲之后放了他某日夜里偷偷剪下的结发。
他披甲上阵,那两道缠绕在一起的发丝就在他的胸前,撑着他一次次从刀山血雨里走出,坚定生存之念,定要平安归来。
宴倾几乎是片刻之后就发现了那发丝,放在一个又小又薄的锦囊之中,以红绳缠绕着两股头发。
其中比较软的那一股是她的。
魏桉走过去将她抱入怀中,下巴搁在宴倾的肩膀上,静静的感受着她的存在,恍惚间还觉得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