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太后娘娘宫中情势紧迫。
下人都已经出去,整个大殿之内冷清又空荡。
早在当时刚回来的时候太后问起,顾千尘就已经在言语间悄悄透露过此事,太后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早年间,她对此也多有猜测,但一直没去查。
如今上了年纪,为人处事大概和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总是有些过于自欺欺人了。
但是证据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一阵阵发凉。
相比起来,皇后已经淡定许多。
这件事,她心中有数,这些年经历了许多风雨,心理承受能力也还不错。
殿内安静得很,望着这一纸证据,几人沉默得都说不出话来。
宴倾坐在一边,安静地没有打扰他们。
过了一会儿,皇帝下朝急匆匆那边过来了。
前脚踏入,看里面一个外人都没有,他心中就已经有数。
宴倾瞧他进来,往后退了不少,顾千尘一直背对着她,此刻才察觉出几分疏离感。
也是,虽说婚事已经明面上挑出来了,但原本是没有感情的。
心下虽有几分落寞,但宴倾清醒得很,不至于沦陷在这短短时日的相处中。
不过,这皇帝不愧是美名在外的明君,瞧着就是慈眉善目的。
听闻他的那些旧事,也是个格外专情的人,就连后宫中的那些妃子也是皇后逼着他娶的。
没办法,身为一国之主,哪能不笼络朝廷中臣子的关系?
宴倾对这皇族一家的印象还挺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皇帝走到那证据前,他满目愁容地叹了口气,恭顺地看向太后。
“母后是什么意思?若是要替故去的郡主主持公道,儿子这就让人下去彻查,把这些年间发生的事情全都翻出来。”
当初的一道赐婚的,甚至是他亲手写下的。
郡主故去,念及她那远在边疆的父亲,皇帝心中亦是自责不已。
真是猪油蒙了心,白白叫人家的女儿丧了命,可怜王妃就这么一个孩子。
默了片刻,太后看向了顾千尘。
“你想怎么做?那些旧事我略知一二,若是翻了出来,你父亲的罪株连下去,除了你之外,顾氏恐怕得灭族。”
如此大罪,身上的侯爵之位自然不复存在。
往后,他便不是少年时便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小侯爷了。
顾千尘淡淡一笑,关于这件事情,他心中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开口说起话来,语气也是极为松快的。
“既然犯了大错,那便应该被纠正并付出代价,天下万民都是一样,不可能因身份而异。”
“我从不觉得勇毅侯府嫡子这个身份有什么好的,从前旁人叫我世子,如今叫我小侯爷,那是因为我真真正正立下过功勋。”
“承袭爵位几乎是捷径,和当年父亲借着外祖的名号功成名就是一样的,男人的身份地位和傲气,该是自己一手拼出来的才作数。”
这番话一出,皇后当即拍手叫好,湿润的眼眶望着他。
“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不枉我努力教你,生怕沾染了你父亲那习性。”
刚刚那番话,宴倾心中也感慨。
天底下这样的男子并不少见,但出生在侯爵之家,又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实在找不出几个。
顾千尘忽然转过头来,正巧对上了宴倾动容的眉眼。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正了身形。
顾千尘笑着问她。
“我若没了一切从头开始,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宴倾心下一阵震颤。
她这才明白,当初言语间几句开玩笑似的调戏,他当真了。
将计就计地向他讨要信物,他给出的是身上最贵重的亡母遗物,亦是认真的。
就像此刻他站在这儿,是真的把他们二人当成一体,于他而言,从头到尾的婚姻承诺都不是开玩笑和口头承诺。
他是要践行的。
好几道目光都看了过来,宴倾心中瞬间紧张了起来,因当初的举动有些心虚,低下头去片刻才点了头,小声开口。
“自然是愿意的,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的。”
对不起,又撒谎了,但哄好他才是正经事。
阿弥陀佛,宴倾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弥补他!
顾千尘一听,心中最大的担忧也落了地,转身瞧着皇帝,郑重其事地开口。
“陛下,还请从我母亲当年婚嫁一事开始彻查,凡是有罪之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而后,他又握上了太后的手。
“千尘从小得你们庇护长大,今日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替母亲报仇,我视诸位如亲人,还请千万莫要自责。”
这话,宴倾当然附和。
“不是明知故犯的错,何须一直记挂折磨己身?这是顾郎也不忍心看到的。”
“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