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情事
老妈妈的话音刚落，花魁便放下古琴，整理了一下衣饰和发髻。
她面无表情，神色淡漠，轻轻点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花魁步履缓慢地来到了一间雅间。
里面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花魁的到来。
公子上下打量着花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果然名不虚传，姐姐风韵不减当年。来，坐吧。我们喝两盅，说说当年的故事。”
花魁沉默着坐下，侍女为两人斟上热茶。
公子举起茶盅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茶？来两壶好酒！今日我要与姐痛快地喝一场！”
“请恕我拒绝。”不等旁边的侍女有所行动，花魁便开口道：
“我已许多年未饮酒，今日也不打算改变，韩公子大可另请高明。”
公子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也不知他这失望，是对何而发。
“那便饮茶吧。”
“嗯。”
二人沉默着对饮，仿佛喝的不是清淡的茶，而是足以醉人的烈酒。
最终，还是公子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真的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花魁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道：
“除了这里，我还有哪里可去呢？”
听到这话，公子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
“为何没有地方可去？难道就因那帮闲人蠢货的闲言碎语吗？”
花魁沉默了一下，道：
“你知道的，人妖本就殊途，而我这种夹在中间的，被两边都不待见。”
公子神情有些激动地道：
“你不要顾虑这般多，我愿意接纳你，可你为何不同意我？难道是我配不上你吗？如果是的话，你也早点跟我说，好让我早点安心。”
花魁沉默着将身子后仰，靠在墙上。
玲珑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但公子却目不斜视，只是怔怔地看着花魁平淡的脸，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良久，花魁终于开口：
“那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记得，当然记得。”
公子一脸恳切，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瞳孔，同时嘴里说着当年之事：
“那天，我和管家侍女出门游玩，被叛徒卖了，因为我爹在朝堂上的风头一时无两，对方就想从我身上打歪主意。”
“从小看我长大的老管家和侍女都被残忍地杀害，只有我一个人狼狈地在沼泽地里躺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还是你把我拉起来的，我还记得清楚，你穿着素色衣衫，脸色有些灰尘，你说你也是逃难的，就带着我一起上路……”
“停。”
花魁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公子一下哑火，半晌后才讪讪道：
“映月姐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还记得，十年前那一次，是在官场上的仇家对头寻你么。”
花魁吐了口气，神色低落。
“他们这会儿，恐怕仍还在朝中风头强劲，和你家呈激烈的竞争之势吧？”
公子沉默了一会儿，浅浅地“嗯”了一声。
“这就对了，”花魁将身子抬起，凑到公子面前，语重心长地道：“若你娶了我，他们必然借题发挥，你与我的联系最多止于此，再多，其他人都不会允许的。”
“可是！”公子咬了咬牙，挣扎着道：“这是我们俩的事，不说，外人不就不知道了？我家里到现在也只有父亲知道你的身份！”
“韩浩！”花魁声音拔高了几度，如姐姐训弟弟般，“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误了你的大好前程！如果你与我的事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你家准没好果子吃，你我也同样逃不过被惩罚的命运！”
“你隐藏起来不就可以了吗！”公子有些不忿，弱弱地道：“我会去请高人的，他们一定知道怎么隐藏。”
“不要再做梦了。”
花魁放软了些语气，但态度仍然坚决：“且不说高人能不能做到，你还要考虑高人会不会直接降妖除魔。”
“况且，我现在的情况，想要隐藏已经十分困难了，唯有待在这种风流之地，才能略微掩盖一番。”
她略微挽起一截袖子，露出雪白的藕臂。
公子只觉得看到那双藕臂的一瞬间，一股不自然的热血冲上脑门，让他忍不住对眼前之人起了邪念。
但随即他便立刻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了吧？”
花魁缓缓将衣袖拉下，沉声道：
“狐族血脉万千，天赋神通也各有不同，偏偏我在'狐媚'这一块继承得最多。”
“若我仍是青楼花魁，这一切都还好说，毕竟各大青楼中有女子隐秘修炼媚术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但是，如果成为你的妻子，即使是妾室，那都会完全不一样。”
她望着茶杯，怔怔出神，嘴里仿佛无意识地念叨着：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啊……”
花魁的话音落下，公子沉默了良久。
他知道花魁所言非虚，人妖殊途，这是天理不容违背的。
然而感情已经植根心底，想要就此放手，对他来说实在艰难。
公子缓缓吁了一口气，抚上花魁的手，语气哀伤而坚定：
“我明白姐姐的难处，但是爱这种事，本就不用太在乎世俗的眼光，对吗？”
花魁微微一怔，目光柔和了几分：
“你这孩子，总是这般任性。”
她抽回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人世沧桑，我已历经多时，你还年轻，前程无量，不应因一时糊涂错付芳华。我此番言词，也是真心为你着想。”
公子摇头道：
“我明白姐姐心意。但有些事，纵使千般不可为，却也难以放手。”
花魁眉头一皱，把脑袋凑过去，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公子双手一伸便抓住了她的脑袋。
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一下被拉了过去。
紧接着，她便感到嘴上传来一阵温度。
此时，公子闭上了眼睛，专注地吻着。
花魁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挣扎，也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切。
两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化为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目睹了这一切的梁明，明白了一切——
两人私奔，最后双双死去，却又在这乌鸦城内重逢。
如此，倒也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那妖气，也正是花魁情绪激动之下所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