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顿早膳的时间比往常都要长一些。
李和安用过早膳后便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其他女眷也跟着各回各院,再无饭桌上的热络。
霁欢与杨氏一道回了其院子,一进到内屋就除下身上披的氅子,随意地丢给一旁的紫菱后朝杨氏道:“还是母亲的屋里暖和些,不知怎的老是觉着欢儿屋里的炭火不大足......”
杨氏被巧云搀着到窗边摆着的海棠式贵妃榻上坐下,面上是淡淡的笑意:“你这丫头,分配到各院的金丝炭都是一般足,怎的到你这儿就像是苛待你了似的。”
“母亲这话说的,”霁欢笑意盈盈地凑到她身边坐下,手支在一旁的炕几上,将双足上的绣花鞋随意一踢,将腿盘起,“今日欢儿就偏要赖在母亲处,好生暖和了过后再回去。”
杨氏无奈地嗔了她一眼,斜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你若是愿意待在这儿就这么办罢。”
“还是母亲对欢儿好。”霁欢笑嘻嘻地挪到她身边,不忘讨好地替她揉着肩,“如今母亲可是身怀六甲,事事都要当心才好......”
杨氏闭着眼任由她替自己揉按着,唇角却是不自觉地微扬:“为娘不是稚儿,你无需如此小心着紧。”
霁欢手上的动作滞了滞,失笑道:“欢儿这不是放心不下母亲么......”
原来杨氏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好似明镜一般。
杨氏睁开一双温润美目,慈爱地望着她:“傻丫头,你还以为为娘的如此脆弱,因为吴氏也跟着有喜就想不开么?”
霁欢眨了眨眼,赧然地笑道:“欢儿不敢......”
“你也太小看为娘了,”杨氏视线移到窗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单单一个吴氏,就算她能为你爹爹诞下男丁又当如何?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说完还眼神轻柔地低首抚了抚小腹,在旁人看来比往日还要温柔个几分。
“母亲能这么想,欢儿的心也就放下大半了,”霁欢闻言先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即舒了口气,“欢儿还以为母亲会......”
“会什么?会郁郁寡欢?然后忧思难忘?”杨氏笑着回头瞥了她一眼。
霁欢听到她这么说,也跟着笑开了:“母亲好似多了些许变化。”
在霁欢印象中的杨氏,一直都是温润如兰的立在李和安身后,面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淡淡的与世无争的模样,以至于霁欢一听到吴氏有孕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依杨氏的性子,会不会有些受不住?没想到杨氏倒是比她想得要豁达得多......
她好似都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自己的母亲。霁欢望着一脸淡然的杨氏,心里如是思忖着。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着紧地看着为娘,”杨氏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去罢,这里巧云会打点好一切的。”
霁欢闻言嘟着嘴,一副既委屈又带着点小女儿娇态地咕哝道:“母亲怎的要赶欢儿走?欢儿这屁股都还未坐热哩,况且欢儿并不完全是担忧母亲,其实就是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想要借此机会像母亲取取经,如何打理府上的事务罢了......”
杨氏听了便将身子坐直了些,立在一旁伺候的巧云见状则是立即拿了一个锦垫放在其背后,待杨氏坐得舒服了,才不急不慢地回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这丫头,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怎的屁颠屁颠地就要随为娘回来了。”
霁欢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拉过杨氏的手晃来晃去:“母亲就莫要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欢儿罢。”
“好好好,莫要晃了,晃得我脑袋都发昏了......”杨氏哭笑不得地连声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分清楚哪个管事是管哪处的便是,其余那些个琐碎的事就交与手下的管事去做,每到月初府上的管事们都会过来给你汇报一次上个月的支出与收入,还有些特别的支出等等......”
霁欢点点头,将一切都牢牢记在心中。
杨氏喘了口气,喝了口巧云递过来的热茶后才继续道:“现在就与你说说府上的管事有哪些,负责账房的就是张管事,他全权负责府上的月银分发和支出收入。负责内务的则是刘管事,他负责府上所有人的的起居生活以及聘请新的下人......总管你是见过的,就是在咱们府上二十余年的王总管,他基本上所有事情都会有所涉及,包括方才我与你说的那些个管事的职责,他都会一一过问,你有什么不懂之处尽管问他便是。”
“母亲慢些说,”霁欢听着这些陌生的人名,脑子里一下子乱糟糟的,她捏了捏眉心,无奈地道,“欢儿都快要糊涂了......”
“你才第一步就糊涂了?”杨氏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笑着看了她一眼,“掌管一座府邸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记住这些管事者的名字不过是其中最简单的一步罢了,后面还有什么每个月应该支出多少银子,用度应是多少才合适,这个月应置办什么样的筵席等等,怕不是会让你这丫头焦头烂额哩......”
霁欢闻言缩了缩脖颈,撇撇嘴道:“母亲就莫要再取笑欢儿了,欢儿会将这些都一一记住的。”
“但愿真如你所说罢,”杨氏看样子并没有对她抱太大希望,心态颇好地摆摆手,“你若是做不来也不打紧,大不了为娘的帮你收拾烂摊子便是,每个未出阁的女子都应该学习如何去打理府中事务,这样待出嫁之后嫁到夫家才不会被嫌弃,你一开始一头雾水也是再正常不过,慢慢来。”
霁欢点点头,忽地忆起上一世她阴差阳错嫁到了史家,她那个尖酸刻薄至极的婆婆的嘴脸......
“哟,果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呐,听说你母亲早早地就过世了,怪不得连如何打理府中事务都不怎么会,真是花瓶一个......”
她不由得打了寒颤。
这一世她都不愿意再回忆,也不愿意再让旁人有一丝一毫指责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