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安一回府就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一下马车迈过府门的门槛,早就在门口守候着他的贴身老仆德安就忙不迭地上前,神色复杂地低声道:“老爷,您可终于回来了,夫人出事了......”
“什么?”李和安原本有些疲倦的面色一沉,眸光微冷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快道来!”
德安一边跟着李和安往杨氏院子走的步伐,一边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道:“是这样的,老奴也是出了事之后才听夫人院里的婢子说的,下午因为天儿少有的晴朗,夫人便想要去后花园溜溜弯,可谁知就在路上一个不当心摔倒了,当场就流了好多血,夫人的贴身婢子巧云便使劲儿地大声呼救,才引来了几个婢子一起将夫人给扶回访房去了,又请了尹大夫过去,忙活了一下午才暂时将夫人的伤情给稳定住了......”
“竟有此事?夫人现如今如何了?还有夫人腹中的孩儿呢?”李和安眉头紧锁地听着,心被德安那一番跌宕起伏的话弄得是一阵心慌意乱,听到说杨氏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后,心才放下了不少,语气稍缓地连声问道。
德安声音里透着安抚地道:“老爷莫要担心,夫人和孩子均安,多亏了尹大夫的妙手回春,不然可真是凶险得紧呐......”
“那便好。”李和安松了一口气,步伐沉稳地上了曲廊,继续马不停蹄地往杨氏所住的院子走去,“这事情未免也太过蹊跷,好端端地又怎么会摔倒?夫人身边的婢子都是做什么吃的?应将她们重重责罚一番再乱棍打出府才是!真是岂有此理!”
德安听着李和安那怒气冲天的话,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讷讷地回道:“老爷说的是,只不过夫人中途醒过一次,力保其身边的贴身婢子巧云,说是不关她的事,夫人的命令,老奴自然是不好逾越......”
李和安面色晦暗不明地听着,只能哼了一声:“......都生死关头了,她还是改不了那为人着想的性子。”
德安闻言才暗自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夫人的话果真是犹如圣旨,老爷哪怕再怒火攻心也会顾及一下夫人的感受,幸亏自家夫人是个良善性子,不然这巧云和那院里的一众婢子定是要脱一层皮不可......
不知不觉,李和安主仆二人已经赶到了杨氏的院门口。
李和安此时等不及德安去给他推门,径自一脚蹬开了那厚重的院门,枉顾那些个守在院中的婢子们的惊恐目光,大步流星地登上了青石台阶,原本想要故技重施,但还是顾虑到杨氏或许正在昏睡中,便改用手轻轻地推开了主屋门,刚一进屋便闻到了那扑鼻而来的浓重中药味,撩开半边福字帘,李和安一眼便望到了那坐在四方小桌前,托着腮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霁欢。
李和安的眼神放柔了些,脚步轻缓地走近,不知是霁欢太过敏锐还是如何,在李和安距离自己还有约莫三两步距离之时,便蓦地睁开了一双凤眸,睡眼朦胧地低唤了声:“爹爹。”
“嗯,爹爹回来了。”李和安被她那一声带着撒娇的叫唤叫得是心都化了,神色难掩愧疚地点了点头,同时还抬手抚了抚她那毛茸茸的头顶,“今日辛苦欢儿了。”
“爹爹——”霁欢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眼眶蓦地就湿润了,微红着眼扑向了李和安的怀抱,抽抽噎噎地哭诉道,“今日欢儿真的好害怕,以为母亲就这么离开欢儿了,以为母亲这么狠心就不再管欢儿了,欢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或许是还顾及着里屋的杨氏,霁欢没有用撕心裂肺的哭喊来吸引李和安的主意,而是身子一抽一抽,声音嘶哑地抽泣着,这样的方式反倒让李和安心里愈发地难受,心如刀割的他连声道:“好好好,爹爹知晓了,都是爹爹对不住你们母子......”
在他怀抱哭泣的霁欢唇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暗道:爹爹还是如此地吃软不吃硬......
“爹爹,您可知母亲的摔倒不是表面的这么简单?”见时机已经成熟,霁欢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委屈地望着他道。
一脸心疼的李和安眉头轻蹙,沉声道:“欢儿此话怎讲?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正是,只是在说出这件事情之前,欢儿想要问爹爹您一句......”霁欢装作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模样也越发地楚楚可怜。
李和安此时毫无戒心可言,颔首道:“欢儿有什么话问爹爹?”
“欢儿想要问爹爹,若是这害母亲的凶手是爹爹的枕边人,爹爹当如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无事发生,亦或是大义灭亲,为母亲和腹中欢儿还未出生的胞弟抱个不平?”霁欢见状眸光微闪,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极其直白犀利地道。
霁欢的话一出,在场的婢子包括李和安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李和安,根本没有料到霁欢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地问出这一番话,着实是让他进退两难......
“怎么?爹爹不说话的意思是,母亲和我还有未出生的孩儿都比不过那一个相伴不过十余年的枕边人么?”霁欢眸光闪烁着冷意,面上却是泛上一阵苦楚,语气落寞地道。
李和安闻言有些犹豫地叹了口气:“欢儿,你明知爹爹不是这么一个意思,况且你就算要给人定罪,也得拿出个确切证据来才是......这无凭无据的,爹爹如何为你们娘儿俩讨回公道?”
霁欢冷笑了声,收回那方才那些汹涌的泪珠,语气冷淡地道:“欢儿明白了,爹爹的意思是,只要拿出确切的证据,那凶手就任欢儿处置是么?”
面对霁欢的灼灼目光,李和安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想要躲闪的冲动,但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地点了点头:“......不错。”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霁欢干脆利落地点头,“希望到时候爹爹莫要反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