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此话虽有几分吓唬方若珍的意思在,但也是她为数不多吐露的真心话。
这方若珍若是低低调调做人,凭着那极有特色的一张小脸,兴许还能有那么丁点胜算。可惜她偏不,管不住那张碎嘴不说,还整日不做别的就是来寻旁人的不痛快,这一回半回的也就罢了,可这数得出来的都已经有三四次了,哪怕是霁欢心宽,忍了她,若是日后再遇上个性子刚强的,可就不是这般善了了。
不必再看往后如何,单凭方若珍现如今这讨人嫌的性子,日后总归是要吃大亏的。
霁欢如此暗暗思忖着,眸中闪过一丝惋惜。还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也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什么叫做“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霁欢心里是如何作想,坐在对面的方若珍自然是不得知晓,她只知道霁欢这是在讽刺她,不,已是摆在明面上的羞辱了,这样让她如何忍得?
“好,好......”方若珍咬牙切齿地拍案而起,满头珠翠因她的动作剧烈而晃得叮当作响,只见她气恼地瞪了霁欢一眼,冷笑着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罢,看看究竟是臣妾先获得圣宠,还是欢贵人......先打入冷宫。”
说完便面色僵硬地行了一礼,看也不看那坐在旁边的廖语柔一眼,拂袖而去。
廖语柔见状慌到了极点,她嗫嚅着想要开口替方若珍说几句好话,但觑见坐在对面的霁欢,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管扑着那羽白团扇,似是从未将她的不逊之言放在心上,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欢姐姐,不,欢贵人,那臣妾也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与您聚聚。”廖语柔咽了一小唾沫,坐如针毡地开口道。
霁欢倒也没有想要为难她的意思,只是摆摆手:“去罢。”
廖语柔当即如蒙大赦地谢了恩,结结实实地站起身朝她行了一礼,才迈着细碎又匆忙的步子追着方若珍去了。
霁欢视线注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了才缓缓收回来。
“主子,方才那珍答应如此的以下犯上,按道理您大可......”春月见人走远了,才愤愤不平地问出了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站在她旁边的秋凝也点头附和道:“是呀,主子您是贵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主子作甚要这么容忍她?”
“你们只是见到了本宫忍她的一面,却没有深思本宫为何要如此忍让她。”霁欢笑着摇摇头,执着团扇的指尖滞了滞,随即又恢复了不紧不慢的扇风动作,“如今才过了一日,这宫里头恐怕早就传遍了本宫如何得圣宠了,这珍答应很显然便是其中的嫉恨一人,瞧着她那来势汹汹的模样,若是本宫对她破口大骂,甚至于处罚于她,那等她踏出了这长春宫的门之后,会如何说本宫?”
这只会让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她更是添了一条心狠手辣,容不得别的妃嫔的莫须有罪名。
春月和秋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特别是春月,面上更是闪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首:“主子恕罪,是春月方才太过莽撞了......”
险些就要让主子来替她担这恶名了......
霁欢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面上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无碍,本宫反倒是要感谢你这丫头,多亏了你方才的一番话,帮本宫悄悄地出了一口恶气哩。”
秋凝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执着茶壶的手也跟着抖了抖,险些将那壶里的茶水洒了出来。
春月则是闹了个面红耳赤,也跟着赧然地笑了出来。
......
果不其然,正如霁欢所猜想的那般,不消几日,她变成了口口相传的“妖妃”。
霁欢与春月、秋凝走在那通往御花园的宫道上,途中遇见了几个宫婢,她们见了霁欢无一不是面上露出探究的神色,随后才害怕地低下头,迈着匆忙的步子快速离开了。
春月和秋凝见状都百思不得其解,回头望了眼那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婢,朝走在前头的霁欢道:“主子,她们怎的见了咱们,就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霁欢则是不感兴趣地启唇道:“还不是因为你主子人红是非多,跟着本宫,你们还是趁早习惯为好。”
春月和秋凝不由得被她那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给逗笑了,心情也不似方才那般紧张。
哪怕霁欢不说,她们心里也清楚,定是外头的起了什么不好的谣言,才会惹得那些个经过的人另眼相待,她们原本还有些担心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主子会有些受不住,这如今看来,是她们做奴才的太过脆弱了。
如是想,春月和秋凝笑着赶上了她的步伐。
这才短短几日,霁欢便在无意间的点点滴滴中虏获了这对姊妹花的心,甚至长春宫上下都被她给俘获了,面对她也不再是像见到高高在上的主子那般惧怕,反倒是敬重和佩服占了大半。
约莫走了三刻钟,霁欢三人才到了那御花园。
原本霁欢是想要在那御花园里的凉亭里歇息一会儿,乘乘凉,谁知才刚走近没几步,隔着那层层叠叠的假山就已经听见了不远处凉亭的盈盈笑语。
原来已是有人先她一步。霁欢遗憾地心里腹诽道。本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既然如此,想着就此作罢,折返便是。
谁知刚想要回身往回走,却迎面碰上了一道曼妙婉约的倩影——
“欢妹妹,这么巧,你也来御花园走走?”一袭淡青色绣梅齐胸襦裙的兰梦烟见了霁欢,也是一怔,随即扬起了一抹温柔笑意道。
霁欢眉眼轻敛,唇边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梦烟姐姐,如此巧,妹妹出来透透气。”
霁欢注意到兰梦烟身后跟着不止是贴身伺候的宫婢,还有两个不相识的宫装打扮的妃嫔,想必也是新入宫的秀女晋升的。
只是那两个妃嫔打量她的目光极为明显,甚至还有一丝鄙夷意味。
“哟,梦烟姐姐,这就您常说的那位欢贵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