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也回头循声望去,发现竟是一向落落大方的兰梦烟做出此等没有规矩的行为,一时间竟有些不悦,哪怕是自己的亲侄女,兰氏也不能容忍在宫里头有这般差错出现,只见她没好气地瞪了兰梦烟一眼,而后冷冷地道:“梦贵人何事笑得如此开心?说来与大家伙乐乐。”
其余的妃嫔们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以帕掩口,虽是没有笑出声,但眼中的嘲讽笑意已然表明了她们对于一向清高得紧的兰梦烟当众出丑可是喜闻乐见。
而被太后兰氏当众指责的兰梦烟,则是面上屈辱交加地低下了头,浑身颤抖着不敢作声,心中既悔恨又怨愤。
“太后娘娘恕罪,嫔妾······”兰梦烟眼角余光觑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总是羞耻难当她还是努力维持住自己纷乱如麻的心绪,颤着声音从小几前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地便缓缓地跪了下来,轻声细语地道,“嫔妾只是觉得这秋叶宴果真是办得极好,这其中太后娘娘功不可没,若非有太后娘娘的精心策划,今夜嫔妾和一众姊妹们可就没有福气欣赏到这般精彩绝伦的歌舞了,嫔妾想着要是日后能有太后娘娘的一般精干才智,嫔妾定是会做梦都笑醒,没想到一个不注意,竟真的笑了出来······嫔妾实在是惶恐至极,求太后娘娘开恩。”
兰氏见她一脸诚恳的模样,面色不由得和缓了些。
兰氏本就不是想要真心罚她,如今也不过是拉不下面子罢了。兰梦烟着实是个聪明的主儿,将兰氏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知晓她就是碍着众人在,才会如此严厉地呵斥自己,自己也只需要放软身段,再说几句好听的软话,也顺带着给兰氏一个台阶下,这事情自然也就顺其自然地揭过去了。
正当兰梦烟这么想着,久未开口的霁欢却是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掺和到了这局面里来。
只见霁欢面上笑吟吟,望着兰梦烟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真诚的善意:“太后娘娘息怒,嫔妾想必梦烟姐姐绝不是有意为之,正如梦烟姐姐所说,嫔妾也是觉得这一年一度的秋叶宴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方才那舞女们表演的应是失传已久的‘梦回大承’罢?果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嫔妾看到其中的‘将军征战’一段,险些都要落下泪来了哩······”
霁欢的这一席话将原本已经有些回暖的气氛瞬间又打回了原形,兰梦烟猛地抬起首,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眸,竟生起了一丝想要冲上前撕烂她的嘴的冲动。
霁欢分明是知晓兰梦烟未曾将心思放在了方才的歌舞中,才会在关键时刻反将她一军!
如此一来,众人便会清晰明了地反应过来,兰梦烟刚才的那一番说辞只不过是可笑的遮羞布罢了,纯粹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台阶下,也顺带着糊弄一下太后娘娘的情绪,企图蒙混过关。
可没想到这一切都让霁欢给打断了,真真是正如那句老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兰氏听了霁欢的话,心里是既气兰梦烟这不争气的侄女,又恨霁欢的多管闲事,使得不管是兰梦烟也好,还是自己也罢,都落入了一个尴尬又不可挽回的局面。
但作为太后的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失了脸面,一番权衡之下,惟有委屈一下她那嫡亲侄女了。
兰氏心里如是思忖着,面上的神色冷沉地道:“梦贵人想必是在家中养尊处优久了,进了宫里头便忘了什么叫做‘规矩’罢?既然如此,等今日秋叶宴结束,哀家便让宫里头的管教嬷嬷好好地教一教梦贵人,究竟什么是宫规。”
跪坐在地上的兰梦烟不敢置信地望向兰氏,一双似水美目已是噙满了细泪,只见她一双素手紧紧地攥住了裙角,似是在强忍着委屈和不甘,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声音哽咽地道:“嫔妾、嫔妾······谢太后娘娘。”
兰氏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起身罢。”
兰梦烟纵使心中有万般委屈怨恨无处诉说,但还是敛着眉眼,在众人怜悯又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缓缓地站了起来,接着不卑不亢地拂了拂衣裙上因为刚才的跪地而沾染的灰尘,才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而霁欢则是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唇角轻扬。
她早就猜到兰氏断不会对自己的嫡亲侄女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小小的惩戒还是不可避免的。
霁欢对于兰梦烟的性子了如指掌,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无关痛痒的责罚,在兰梦烟的眼中都是犹如灭了天的严重。霁欢对于前几次的事情虽然没有明面上与她撕破脸,但心里头的不舒服还是久散不去。今日倒是趁着这个好机会,假借他人之手摆了她一道,霁欢的心里头顿时舒爽极了。
在这宫里头,是不会有人这么傻,敢在明面上就与敌手划清界限,无不是一些暗地里的打击和使绊子。再严重些也就是在他人大祸临头之时顺便落井下石一番,也就顶了天了。
毕竟皇上的恩宠都是一时的,若是万一失了宠爱和恩泽,那些在风头正盛之时得罪了其他妃嫔的,恐怕到时候的日子只会比打入冷宫难过一百倍。毕竟一句话说得好,众志成城。倘若自己不给他人一条活路,等到落魄之时就莫要怪别人不拉你一把。
所以这个度还是要把控好才是。霁欢敛去眼中的异色,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浅淡笑意。
坐在主位上的刘弘渊则是心如明镜地偏头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勾。
霁欢的这些个小心思和小九九在刘弘渊看来并无任何不妥,就像是一只黏人又带着利爪的小猫儿,只会让他越发地想要去探究,她究竟还有多少自己并不了解的一面,像是层层地拨开迷雾,令他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