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兰梦烟和方若珍的密谋,身处长春宫的霁欢并无心思去理会。
她执着从宫外传过来的信儿,倚在窗前皱眉思索了许久。
“主子,用午膳了。”春月双手端着一个乌金漆盘走了进来,见到自家主子还伫立在窗边,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霁欢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瞥了眼春月手中端着的那些膳食,颔首道:“本宫还不饿,先搁在那儿罢。”
春月闻言欲言又止,刚想要再劝说几句,就被紧随其后的秋凝给拉住了衣袖,并且朝她眨了眨眼。
霁欢一向是不喜旁人唠叨,若是春月方才再莽撞地开口,恐怕会惹得她不快。
不同于春月的天真烂漫,秋凝显得老成得多。她虽然敬重和喜爱自家主子,但是心里还是分得很清楚,她们无论和主子关系有多么的亲密,感情有多深厚也罢,终归是要区分主仆的。
她们是奴才,主子是主子。这一点时刻都在秋凝的心里提醒着她。
等秋凝和春月退下后,霁欢才又展开了手中的那封信笺,是从齐羽绣馆寄过来的。
自打霁欢入宫以来,起码有小半年的时间无暇顾及齐羽绣馆和自己名下的一些产业,她全权都交由裴和泰去管理。裴和泰是个聪明又能干的人,这一点霁欢还是很放心的。
今日裴和泰破天荒地动用了关系捎了封信给她,里头的内容让霁欢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信里头除了向霁欢禀报绣馆、米铺的经营状况外,还额外地提及了京城最近有大批来自谷城的难民北上涌入,都是被西蛮战争给波及到的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因为没有盘缠,饿得面黄肌瘦不说,就连一个歇息的地儿都没有,只能露宿街头。
但是皇城脚下岂容这些难民扰乱了秩序?不知是皇上下的命令亦或是守城的兵将自作主张,只要是见到了街上有倚在墙角的难民,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暴打,而后还要被丢进大牢里,弄得如今京城人心惶惶······
霁欢读到这里的时候,似是能够想象得到那个可怕的场景,百姓们无助又绝望的一张张脸庞······霁欢闭了闭眼,将信笺不由得抵在了心口上。
她不相信刘弘渊会这样,如此无情又暴烈地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去驱逐他的子民,定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但是老百姓们怎么会了解和清楚究竟是不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那些怨天尤人的难民的嘶吼,和老幼妇孺们绝望的哭喊,甚至于一天一个价节节高升的米价······这一切的一切,似是都在告诉老百姓们,当今的圣上是一个不作为的暴君。
霁欢一想到刘弘渊在老百姓的心中是那样不堪的形象,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她知道的刘弘渊是整日埋首于堆积成山的奏折中的明君,是整日忧心与国事连着一个月都不曾回过寝宫的明君,才不是外人所道的那般。
但是三人成虎,哪怕霁欢又一百张嘴可以去为刘弘渊辩解,都抵不过那些老百姓们的一句怨言。更何况如今的霁欢身处深宫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出去抛头露面。
霁欢倚在窗棂边,神色一筹莫展。
她定定地望着那封被她看了无数次的信笺,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移到了“米铺”两个字上,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设想顿时浮现出来。
原本霁欢当初买下一个铺子当米铺,是存着一丝私心的。虽然霁欢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并不是很记得,但是西蛮战争这样重要的一笔她还是极其印象深刻。当时因为战争长达两年之久,弄得承宋国民不聊生,米价奇高,饿死了无数平民百姓,也亏得那些个京城的世家大族有自己的田庄,才能勉强撑得一时。
霁欢想着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满打满算西蛮战争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大学士府一向是以清廉自居,爹爹又不是个做生意的主儿,家中值钱的也就是那些字画和瓷器,还有那么几亩的田地。但是真正到了战乱之时,那些个附庸风雅的玩意儿又能当饭吃不成?
霁欢早早地就开始为此做了打算,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也不是为了趁着战乱剥削一笔老百姓,只是为了能够在战火连天的不太平日子里,她能守得一方净土,为自己的亲人提供稳定和往常的衣食无忧罢了。
但是如今看来,这事情不如她想象的这般简单。西蛮边境离京城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脚程,怎的这些个难民会这么快就已经涌入了京城?除非······是有人指使。
霁欢思及此,当即命人去取了纸和笔,面色从容又不失坚定地回了一封书信给裴和泰,信里头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他该如何应对以及善后之事。
幸亏裴和泰忠心耿耿,将这些看上去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一一地写在了寄给她的书信中,才让她能够及时准备。
既然有一些躲在暗处的臭虫想要趁乱反咬她的夫君一口,也就莫要怪自己不手下留情了。
况且她已经嫁给了刘弘渊,成为了天家的媳妇,那自然而然就与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如今难民涌入皇城,再不快些稳定民心,恐怕会后患无穷。霁欢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心中也有了主意。
有人想要刻意哄抬米价,让老百姓们对当今圣上和官僚产生怨言······霁欢便借题发挥,反将他们一军便是。
横竖自己有一个米铺,当时也是因为手中的银钱比较富余,除了买下几间铺子外,还派裴和泰去京郊外的十里田庄将那一片的田地都买了下来,若是按照今年的收成来预估,估计全部加起来应该是有十万石白米才是。虽然不能完全地解决难民温饱问题,但是缓解一时也是绰绰有余的。
霁欢心中思忖的计划渐渐成型,那便是——设粥档,济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