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窗外天光大亮。
大概七点半左右,小羊该下楼了。
程临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将门打开。
好巧不巧,小羊正好经过他房间要下楼。
见到程临一那深深的黑眼圈,她吓了一跳,本来还想跟他生气的,一下子就忘了,“你、你没睡觉吗?”
程临一直直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点头。
小羊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想到了昨天他那无理的要求,她一个瞪眼,径直下楼了。
程临一站在门口很久,又关上门回了房间。
……
下午小羊放学回来,果不其然看见程临一坐在沙发上,还是昨天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姿势。
她翻了翻白眼,又要上楼。
程临一叫住她,声音低低的。
“宝宝,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小羊回头,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程临一自顾自地说,“我梦见你跟昨天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又梦见你跟初中那个男生在一起了,还有白牧、魏南星……好多人……”
小羊:?n那个p?
小羊脸色铁青,走到他面前去朝着他脸就是一巴掌,没怎么用力。
“你、你这样想我,我要告诉爸爸让他教训你!”
程临一看着她,眼神深暗,看不出何意,他拉住小羊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小羊皱着眉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就见程临一面色冷静,动作却像发了疯一样,拉着小羊的手扇着自己脸,一下又一下,口里还说着:
“是该教训,你教训我……”
小羊惊呆了,拼命收回手,“你干嘛、哥哥!你疯了啊?”
程临一动作不停,“你要教训我,妹妹要教训哥哥,哥哥是疯了,我疯了,我该死!”
天哪,小羊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难不成就是因为昨天吵了个架,把他吵得精神错乱了吧?
这样一想,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别打了,我疼,我手疼……”
听到这里程临一才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泪,脸上的表情几次变换,有些无措又有些难过,最后抱着她的腰,闷声说对不起。
小羊感觉到腰间裙子的湿意,她怔愣了许久。
她从没见过程临一哭,从小到大,不管是打架还是挨训,程临一从来没哭过,就算是被爸爸打,他也只是干嚎。
小羊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只好站直了身体,拍着程临一的背,小声说别哭了,没事的,她保证按着门禁的时间回家就是了。
……
第二天,程临一回学校去了。
这次之后,他半个学期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爸爸妈妈问起来,他只说学生会的事情越来越忙,抽不出时间来,放假的时候呢,又说跟朋友出去玩了,总之没有一次回来过。
而跟小羊几天一次的视频聊天也越来越少,从两天变成三天,再变成五天。
小羊明显能感觉到哥哥在疏远自己。
爸爸妈妈倒是很高兴,叫小羊不要不开心,哥哥可能是谈恋爱了,没有心思想很多。
可这样说完之后,小羊更不开心了。
她问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哥哥沉默几分钟,说是。
她一下子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她假装困了揉揉眼睛,将摄像头对着她头顶,眼眶含了湿意,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正常。
她从没想过哥哥会谈恋爱,她以为他会是她永远的哥哥,这话是哥哥自己说的。
但他这么大了,又这么优秀,确实怎么可能不谈恋爱呢?
她一直没说话,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然后说:“那、恭喜哦,我有嫂子了。”
程临一问:“嗯,开心吗。”
她回答,“开心。”
两人又很久不说话了。
小羊很难受这个氛围,明明以前——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有那么多话可以说,他还是最爱她的哥哥,可是现在她就已经是他心里的第二名了。
她想了很久,闷闷的,小声问,“你不是不让我谈恋爱吗,为什么你不给我做个榜样呢?”
视频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说,“你谈吧,你说的没错,哥哥不该管你,哥哥不管你了。”
小羊手一抖,电话挂了。
她不知所措地蹙着眉头,眼睫止不住地抖,落下几串泪珠,流到下巴。
……
程临一看着挂了的电话,胸膛起伏,最后紧紧闭着眼睛逼迫自己睡觉。
他怎么会谈恋爱,哪有女孩子要他这样的人?
壁纸是妹妹,头像是小时候的妹妹,密码是妹妹生日,贴在书桌的是妹妹照片……
就算是谈恋爱,他也不会换掉这些,哪个女生能接受呢?
他原以为这是正常的,后来长大才知道很少有他这样的哥哥,但是他却以此骄傲,说自己重情重义,是个世间难找的好哥哥,可没想到,他对她原本就是不纯洁的爱。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那天晚上的梦,他还心存侥幸,自己是太久没有接触女孩子了,所以他为这个梦跟妹妹道歉,第二天回学校,去找女孩子约会。
可是他发神经,即使是约会,他心也不静,不管做什么,他心里都想着妹妹,想着她在此地,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样的时候非常多,但以前他只会很高兴,然后告诉别人,他妹妹来的话应该也会很高兴,她最喜欢漂亮的地方了。
如今,相同的想法,他却只感到心惊。
他心不静、心不净……
——
小羊那天晚上哭累了才睡着,第二天顶着肿肿的双眼起床,被于绣玉看到了询问,她却笑着说没什么,只是看了一个感人的电影。
于绣玉知道两兄妹感情好,每天晚上会视频聊天。
于是她又打电话问程临一。
程临一一个人待在宿舍,其他几个人都跟女朋友出门约会了,就他一个孤家寡人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听到于绣玉说这事儿时,他声音低低的,只说打视频的时候没问题,于绣玉就放心了,说那应该就是她说的那样,看了部电影而已。
挂了电话之后,程临一又躺了很久,期间几次想拿起手机来跟她解释,可最后还是放下了。
……
一直到暑假,程临一依旧没回来。
从他有了女朋友之后,小羊很少主动发消息了,而一向主动的程临一,也很少给她发消息,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即使每天晚上,两个人明明都在想念对方,手机都在同一个聊天界面,却没有一个人发送消息。
两人以前密切不可分割的亲密关系,只这么一件事,就不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