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罢了罢了，你先出去看看吧。”
师爷欲言又止的点点头，他跟着童大人很多年了，两人在公事上是上下属关系，私下里却是亲如兄弟，彼此之间很是了解和熟悉。
童路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不是那等人人称颂的好官，但也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的父母官。
他行事为人素来讲究的便是唯心而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他，也一直这样做的，只是，唯独此事……
说起来，他觉得此事怪不到童路，正如他先前所言，那些死者是卖了死契给主家，她们的命便是主家的，出了事，主家不报案，按照规矩，他们是管不到的。
也许对童路来说，规矩也得分什么时候，此事不是小事，自然会无视规矩，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主家身份简单……
想到此，师爷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大人先前所言，他并不认为是在开玩笑，他一点也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宁可丢了官，他也希望皇上来榆兴。
正如他曾数次对他说的——我不想一辈子不安，也不想老了以后，后悔为什么当年不努力一下！
短短一瞬间，师爷便想了这么多，其实他何尝不在复杂矛盾着呢，他做不到童路那样破釜沉舟，但他并非不动容，只不过，他这份动容，在自己的前程面前，便变现很是渺茫了。
算了算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反正皇上也没来榆兴，就算来了，那边只怕会迫切的想掩盖真相，至于结果如何，他一个小小的师爷也做不了主的。
在胡思乱想间，打开了书房门，心不在焉的接过衙役递过来的令牌，耷拉着眼皮很随意的一瞥，然后，双眼霎时间瞪得溜圆，嘴巴大张，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一会又红。
“师爷？”童路连续叫了师爷两三声，只见他像尊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师爷猛地回过神来，转过身，神色复杂的嗫嚅：“大人……”
“你这是怎么了？”
师爷纠结了片刻，终是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将书房门关上，如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悬崖，他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这是……”童路狐疑的看着反常的师爷，一脸的疑问。
师爷没有吭声，沉默着走过去，然后将拢在袖子里的令牌递过去，“大人，您看看这个——”
童路不解的拿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跟着露出一点也不亚于先前师爷那般的惊诧。
“这是，这是……”
师爷苦笑着点点头，“看来老天爷听到了大人所求……”
童路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拍拍师爷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买不来一个良心啊。”
说完，便绕过师爷，大步开门出去了。
师爷若有所思的在原地站了好久，等他有所动作时，脸上的复杂等情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接受现实的平静。
皇上来了榆兴，孰重孰轻，显而易见，他也不傻，自不会为了前程而去以卵击石。
童路一路急奔而来，到了前院，便见一男子背对着正背对着他，到了这一刻，他却镇定了下来，慢下步子，一边平稳呼吸，一边暗中打量。
身上的布料中上等，色泽及款式，却很普通低调，只看背影，这样的人若是扔到人群里，也不会有人多去关注。
这个结论，却并没有让童路放松下来，反而心情越发的紧张凝重。
眼看与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童路沉下心来，不敢再胡思乱想，走过去，举手抱拳道：“不知大人是……”
“你就是童路童大人？”文昌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
面白无须，声音少了阳刚多了阴柔。
这是……
童路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则不显，姿态越发的谦恭，“是，下官童路，敢问大人……”
文昌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笑道：“童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是是，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了，还请大人移步下官书房……”
“不必如此麻烦了，童大人只需寻个安静的地方便可。”
童路恭敬的带着文昌去了厅房，然后遣退了一干人，这时候师爷也过来了，自然与童路一起留在了里面。
“咱家灵犀宫总管文昌。”文昌笑眯眯的自我介绍，然后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脸色一正，从怀里舀出一方金牌，“童大人看清楚这是什么！”
先前的令牌是灰色的，是文昌象征身份的名牌，而此时舀出来的金牌，则是金色的，代表着什么，看童路和师爷的行动便知道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伏跪在地上，嘴上高呼，因脸在下，看不清表情。
文昌手持令牌，朗声道：“皇上有旨，宣榆兴县令先去面圣。”
“下官遵旨！”
文昌收起令牌，双手交叠垂下，“童大人随咱家走一趟吧。”
“文公公请。”童路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立在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片刻却不见对方出发，反而手心朝上的伸到他面前。
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双手恭敬的将拢在袖袍里的名牌递过去。
文昌接了过来，这才抬步率先向外走去。
“师爷留下，让府上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走漏了消息，如何就不用本官与你多言了。”
师爷神色一正，“是，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约束好下人。”
……
马车一路行驶，直到客栈前停下。
童路看着眼前这家在榆兴最为中等的客栈，心下狐疑，压低声音问文昌：“文公公，皇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文昌便神秘的笑笑，无声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先行一步在前面引路，明摆着不欲多言。
见此，童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跟了上去。
直到停在二楼的一间房外，文昌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房门打开，一同样面白无须，但看起来比文昌年纪大些的公公走了出来。
“干爹，童大人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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