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郢都。
清晨,天刚亮没多久,街上已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两侧店铺内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耀眼生花,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好不热闹。
西城门口,一家搭着布棚的面摊里,孔昭正在独自一个人吃着面,
红辣鲜香的汤水,细如发丝的面条,再加上嫩绿的菜叶,使得这碗酸辣龙须面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十分可口。
孔昭夹起一筷,“吸溜”一声,吞入口中,细细品味之后,出言赞道:
“老丈的手艺很不错啊,这面又细又弹,味道酸爽微辣,上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还是在温陵的时候呢!”
“小道长是从温陵来的啊?”
一个白发老翁站在锅边,手法熟稔的调着汤底,见他夸自己的面味道好,也便客气的说起了话儿。
“那里距离咱们郢都可是有些远了,你来干什么的啊?”
孔昭随口说道:“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探亲来了。”
白发老翁呵呵笑道:
“探亲?探亲好啊,不像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该死不死,这身边的人呐,走得却是差不多了,想串个门儿呢,都没地方去了,也只能这么将就着过了……”
孔昭笑了一笑,也不接话,转而说道:
“对了,老丈,您可知道姜少卿的府邸怎么走吗?”
他是第一次到郢都来,人生地不熟,还真不知道自家姐夫住在什么地方。
白发老翁问道:“小道长说得可是大理寺的姜少卿?”
孔昭点了点头:“正是!”
白发老翁笑道:“还真是啊,这位姜少卿可了不得呢,上任之后,破了好几件大案子,咱们老百姓说起他来,也是佩服得紧!”
“你呢,算是问对人了,老头子恰好知道他的住处,就是咱们这条大街一直向前走,看到一个叫做海天阁的酒楼后,便向右转,下一个岔路口再往左转,也就到了……”
得知了确切的位置之后,孔昭笑吟吟地道了声谢,又过了一会儿,面吃完了,他也便站起了身来,取出几个铜板放在碗边。
“多谢老丈的热情招待了,钱就给你放桌上了。”
“好叻。”
白发老翁憨笑着应了一声,接着又还不忘招揽客人,开口问道:
“小道长以后还来不?要来的话,我给你多加个卤蛋,放心,头几次不收钱。”
“老丈如此热情,都愿给我加卤蛋了,岂有不来之理?”
孔昭爽朗一笑,又跟白发老翁唠叨了几句后,方才挥手作别,转身走出了面摊。
他循着白发老翁所指的路线前行,没过多久,一座府邸便已映入眼帘,朱漆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匾额,刻有两个烫金大字。
姜府!
孔昭微微松了口气,这次下山,他本想直接来这里,待到看望过阿姐一家后,便心无旁骛的去追求那长生仙道,未曾料到途中竟是横生许多波折,如今回忆起来,实在令人感到唏嘘。
“这位道长……”
见他呆呆站在府前,望着匾额出神,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迎上前来,正要询问来意,可当看清楚他的相貌之后,却是惊喜的叫道:
“郎君,是你吗?郎君……”
孔昭收回目光,看向中年男子,用略带调侃的口吻说道:“赵叔,才一年多没见,怎么?就认不出我了?”
眼前这人名叫赵旬,也算是他们家里的老人了,后来阿姐出嫁,受到父亲指派,便跟着到姐夫这边帮忙打理起了一些琐碎事务。
“主要还是你这一身道袍,让我有些迟疑……唉,你怎么出家了?这……这……”
赵旬轻叹一声,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孔昭摆了摆手,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谈,阿姐可在家吗?”
赵旬连连点头,说道:“在的,在的,自从接到郎君的书信后,夫人高兴坏了,知道你差不多这几天会到,便让府里认识你的老人,每天轮番在门边候着,这不,叫我给等到了,真不知道会把另外几人羡慕成什么样子,不多说了,郎君请随我入府吧。”
“那边有劳赵叔在前面引路了。”
孔昭温和一笑,随后也便跟着赵旬款步入内。
楚国地处江南,官宅府邸大多不及北方恢宏大气,富丽堂皇,可却充满了园林山池之美,精致灵秀,高雅写意。
进入姜府之后,孔昭一路行来,所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不错落有致,予人一种曲折幽深,小中见大之感,一看设计,便知出自大家之手。
赵旬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他在前面引路,笑谈之余,也不忘介绍着沿途的景致,细说长短。
孔昭偶尔也淡笑着应上两句,不至于冷落了对方营造出来的舒适气氛。
直至来到一座曲廊之时,他的脚步才微微一滞,复又继续上前。
曲廊临湖,上面立着一道高挑婀娜的丽影!
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一手持着竹篮,一手从中抓起一把饵料,向下轻轻一洒,湖面上顿时出现了无数圈细小涟漪,引得水中的锦鲤蜂拥争抢,景象颇为壮观!
“阿姐!”
孔昭深吸口气,挥手大叫。
那女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娇躯一颤,迎着日光,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姣好,眉眼温柔,一头乌发梳成了个堕马髻,横插着青碧色的珠钗,举止端庄优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看见孔昭之后,脸上瞬间浮现出了笑颜,将竹篮交给了身边的婢女,便盈盈的走上前来,先是冲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又替其整理起了略显凌乱的衣袍。
“别动!”
孔昭方才尴尬的抬起右手,便被她温婉柔和的声音制止了。
细致地抚平了衣领间一些叠起的褶皱,她又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于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又更甚了几分。
“嗯......一年多没见了,我家阿昭又长高了,人也越发的俊了,不错!不错!”
孔昭见她待自己还是如往昔一般亲近,没有半点生疏,心下不禁为之一宽。
“阿姐也是一样,较之往昔,愈发端庄秀美!”
孔慧眼梢儿含笑的轻嗔道:“你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尽爱捡好听的话说,嘻,不过我就吃这一套!”
孔昭神色郑重的道:“阿姐,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啦,我信你了!”
孔慧先是娇俏的白了他一眼,随后黛眉微蹙,幽幽说道:
“阿昭,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出家了?阿爹若是泉下有知,非得大骂你不孝子!”
孔昭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阿姐放心,这并不影响我娶媳妇儿……不对,应该叫做道侣更为合适。”
“哦,那就好!”
孔慧面色稍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孔昭向着四周看了几眼,转移话题,轻声问道:“姐夫呢?他没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