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成听到他要放自己走,不肯歇气,瞧向张予之和那少女,显然放不下心来。
张予之道:“傅大哥,你宽心回去吧,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可切莫带附近的兄弟再追过来,他武功深不可测,不要白白伤了众兄弟性命。”
那少女也道:“这位公子所言不差,他可是这位大官的座上宾,一路安全得很。至于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抓不到我的。”
傅林成抱拳道:“傅某在此谢过二位救命之恩。还不知道二位高姓大名,日后好有相报之时。”
“我叫张小山。”张予之不便透露真名,以免再生枝节。
那少女听他乱报名号,噗嗤一笑:“我叫骆萦怀,你也不必记着啦,快回去治伤罢。”
傅林成闻她芳名,喃喃道:“这名字真好听。”
将手举过头顶:“二位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又对杨道南说道:“我在村里等着,你官兵记得早些来送死。”
与三人抬起地上兄弟的尸首,上马而去。
杨道南白了一眼他们远去的身影,轻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转身问骆萦怀:“你跟了我们一路,是放不下你这情郎?”
骆萦怀“呸”的一声:“你少放屁!本姑娘的事你管不着。”
双脚一点,随即飞出数丈而走。
张予之向她远去方向大喊道:“骆姑娘,这招又叫什么?”
“叫远离狗官。”
“妙啊。”张予之抚掌大笑。
杨道南脸色铁青,一把将他推上了车。令两名手下把车顶打扫干净了,就往当地治所行来。
地方官一见是乾门司的大人,殷勤备至,设宴玉食珍馐款待。
张予之不肯吃这些,杨道南早已习惯,照例叫人吩咐厨房,将熊掌、鹿茸等物混杂鸡鸭鱼肉,做成一般菜品上桌。
张予之又道:“今日是我义父生辰,我只吃素。”
杨道南见他孝思不匮,乃成全他,令人换过素食。只见他一边吃一边流泪,口中还不住念着张客山的名字。
这一路来,张予之刚毅坚卓,都被他看在眼中。心下叹道:张客山,我真羡慕你教出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只可惜你父子俩尽跟朝廷作对。
临走之际,地方官又逐一奉上些土货特产,只是货物之下,铺着的尽是金银。
杨道南不肯带上路,只让两名手下拿了些,叮嘱官府务必早日剿灭介水村反贼。
那官员豪言壮语,满口答应。带人亲自护送杨道南一行到地界外,高高撅起屁股,对着马车伏首送别。
心下却极是为难,这介水村民风彪悍,向来不服管教,现今又造起反了。
带头的那个傅林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汉,专门四处打劫官府之人。他不来折腾自己便好,自己哪还敢去招惹这个凶神。
无奈乾门司放了话,此番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去走一遭了。
这淮嘉郡位于江南,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马车沿路而行,随着周边风物越来越亮丽,终于来到了洛安城地界。
洛安城内,烟柳繁华,大道宽阔无比,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全然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张予之透过车窗看向城中,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启临城比起这里来,自是相形见绌远矣。
之前就在启临城听百姓说过,“宁为洛安犬,莫做城外人”,难怪会有此言。
只是堂堂一国之内,贫富贵贱有如天壤之别,又让他不是滋味。
“就要到隍相府上了,你见了他老人家,可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我一拳打死你。”杨道南自入城之后,整个人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张予之一脸不屑,暗自运了运功,养精蓄锐。
车到相府门前,张予之看这府院,倒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奢华。比之王化仁的宅子少了些金碧辉煌,只是透露着一派古朴典雅之气。
他哪里知道,光是门前的一根腰身粗的楠木柱子,就抵得上一个中等县整年的赋税了。
下车禀报过后,杨道南又拿绳子将他捆了,拿布蒙住眼睛,带往里面行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只感觉脚下弯弯绕绕,行过不知多少道门槛,终于来到一间房前。
“相爷,卑职将张予之带来了。”杨道南细声道,声音十分恭敬,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像那府中寻常的下人一般卑微。
“快,快快,快请殿下进来。”
一个威严而沧桑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显得十分着急,又带着几分关切,好像是要迫切见到久违的亲人一般。
张予之浑身一颤,隍纨,你果然奸诈,虚情假意唤我,我倒要看看你的丑恶面目!
房门缓缓打开,一股幽香飘了出来,令人浑身舒畅。
杨道南扶他进去屋内,身后之门又再度关上。
脸上黑布被摘了下来,旁边杨道南躬身侧立,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眼前一个老头苍颜之色,长着一双三角眼,眉毛根根抖擞。
身上披着黄金蛛丝貂裘,脚上踏着鳄皮蚕丝轻靴,老态龙钟,悠然坐于太师椅上。
椅子下方铺着一张硕大的白虎皮,虎头正对自己,目露凶光。
隍纨一双老眼精光凌厉,浑身上下打量起自己来。
四个姿色貌美的丫鬟伺候在旁,一个端着水果,一个托着糕点,还有两人蹲在两边为他轻轻捶腿。
“道南,大胆!还不给广坤殿下松绑!”
隍纨突然严厉呵斥起杨道南,在张予之听来,只觉得此人阴阳怪气。
“劳累殿下一路颠簸,老夫好生过意不去......我特令杨校尉缓缓而行,殿下一切食宿,都要服侍到位,不知他做得妥当否?”
隍纨拖着长长的嗓音,显得无微不至。
“如有不周到的地方,我立马重重责罚他。”
“小纨子。”张予之笑了一声。
“什......什么?”隍纨一脸错愕,竖起耳朵。
“我叫你小纨子,阴毒小纨子......”
隍纨听了,疑惑地看向杨道南。
“确......确是张予之。”对方一脸委屈,“他在路上......是有点闹猪婆疯......”
“殿下这是营养不良啊......”隍纨怜惜地说了一句。
“呸!我给你脸了?”张予之把脸一横,“老贼,何必惺惺作态。”
隍纨挨了骂,反倒是和颜悦色,脑袋微微晃动起来:“殿下......果然有同德太子神韵。”
杨道南随即给他解开绳子,沉着脸道:“正常一点,有我在,休要起什么歹念,不然将你碎尸万段。”
“放肆!”隍纨立马喝道,“殿下是我座上贵宾,你如此出言不逊,还不赶快向殿下赔罪。”
杨道南弯腰道了声“是”,对张予之草草作了个揖,退到一旁。
眼睛只死死盯住他,似乎只要他妄动一下,就要上来一拳将其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