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延自然心焦得彻夜难眠，但他又知道顾家父女刚从大理寺回来，也是一番折腾，他不好意思上前逮着就问。
而且他的身份太过扎眼，如今顾家肯偷偷收留他都已经是在冒险了。
于是这一夜吴柏延自然辗转反侧。
但与之相对的周沉毅母子却睡得特别香甜，石室里的床又硬又冷不见天日，他们差点不知道今昔何昔。
当走出密道时月光照在脸上，周沉毅原本清冷的脸庞也忍不住动容，这才深知自由是多么可贵。
第二日，众人便聚在了一块。
康若颖还不时地瞅一眼吴柏延，看见他眼睑下的乌青，不由瘪瘪嘴。
他们追上吴柏延时，他还在一瘸一拐地走路呢，那行动上的急切，眼神中的焦急康若颖看得分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待看到周沉毅时，康若颖却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人虽然看起来有点落魄，也没比他大多少，但眼神却是沉稳老练，就有点像吴山长给他的感觉。
果然是师徒。
顾大人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终凝在了吴柏延的脸上，又叹了一声，“这事我让齐中丞先压着，暂时没往上报，但拖不了几天的……你打算怎么办？”
“伯父，我要救我爹，我们会远远地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吴柏延脸色坚毅，就算用他去换吴山长，他也是愿意的，就怕连他都换不回来，最后两个人被囚牢笼，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顾大人看向顾筝，他脸上有着为难的神色。
他自然也想救吴山长，毕竟还有一同长大的情绪，那老头子虽然有点倔，但顾大人不相信他会叛国。
顾筝沉吟了一下，才道：“就算吴大哥主动投案，爹您说吴伯伯能被释放吗？”
“明知故问。”
顾大人白了顾筝一眼，前朝余孽的身份就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这都是要被株连的。
“柏延，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但你与那些人所做的……真就不是人事。”
顾大人目光沉沉地看向吴柏延，若是在战场上，他肯定已经一刀斩了他。
吴柏延知道挑起战争死了多少士兵和百姓吗？
那些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难道他们就高人一等，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都是我犯的错，若是顾伯伯愿意救我爹一命，我愿意投案，愿意去死。”
吴柏延说到这里，已经撩了衣袍准备跪在顾大人跟前，只是他崴了脚行动还有些不便，就这一个动作差点就摔倒在地。
周沉毅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吴柏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跪在了地上，大有顾大人不点头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意思。
周沉毅抿紧了唇角，少年一脸坚毅，“老师要救，但也不是你这种救法，你若是进去了，更是将老师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老师囚他们母子于地牢，却又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周沉毅想，这一次若能将老师救出来，他也算是报答了师恩，今后便与他们父子再无干系。
“那我该怎么办？”
吴柏延焦急地薅着头发，只觉得一把黑发都要被他自己给薅秃了。
顾筝突然开口道：“你找元晖，他既然是你们的少主，就让他也想想办法救吴伯伯，前朝这些人不能只指望着你为他们办事，真出了什么难道就不管了？”
吴柏延神情一怔，连眼神也有些呆呆的，他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是不是潜意识里也知道，身份被曝光的那一日，就是他们被囚被杀之时，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吴柏延垂下了目光，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只余下满心满眼的苦涩。
这一次商量没有结果，众人只能先按兵不动。
顾筝也没将周沉毅母子已经获救的消息告诉季初柠，如今家中已经够乱了，不能再让其他人牵扯其中。
就在这种紧张又焦急的氛围中，迎来了顾璇与石济的婚礼。
他们俩人本来也没想大办，但在顾大人的要求下还是宴请了一些亲朋，也算是热闹热闹。
婚房里，顾筝看着头顶红盖头的顾璇，难道也打趣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越嫁越美，姐姐容貌气度都更甚往昔，是姐夫有福气。”
“讨打。”
顾璇伸手就掐向顾筝的腰，快速又精准，她根本躲不过，只能笑着往旁边让去。
屋里还有穆云烟和家里两个小女孩。
任沐笙捧着点心过来，小雨端了茶水，都捧到了顾璇跟前，“大姐姐快吃些。”
新娘子都容易饿肚子，这得等上一天呢。
“还是女孩懂事贴心，将来我也要生两个小棉袄。”
顾璇也没揭盖头，拿了块点心吃了起来，头上的凤冠确实挺沉的，不过她还受得住。
又喝了口茶水，才觉得好了一些。
穆云烟就站在一旁看着，既有好奇，又有欣喜。
不知道她嫁给顾凯那一日，是不是也这般隆重？
石济的院子不算大，但前院和后院都挤得满满当当，一派热闹的景象。
突然有人扯了扯康若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少主，秦彤又现身了。”
这是裕王给康若颖的暗卫，他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道：“盯紧了，这次一定要将人给逮到。”
自从将秋蜜放走之后，裕王便一直派人盯着，她果然和秦彤有了联系，还牵线见到了广云县主。
秦彤已经利用了广云县主的身份去了宗人府一趟，但是他并没有救人，也不知道作何打算。
之后就又失去了这个人的消息。
如今秦彤想必是又与秋蜜有了联系，康若颖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人给抓住。
康若颖悄无声息地离席，也就不远处的裴元皓扫了他一眼，眉心不由微微一蹙。
这可该不该告诉给娘知道，他总觉得康若颖有什么秘密，似乎背着他娘在偷偷做什么事情。
夜里，石济推门而入时，还打了个酒嗝，他已经尽量少喝酒了，但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姑爷，小姐让您先去洗漱。”
春桐递上了一张汗巾，石济接过，又看了一眼端坐在床榻上的那抹红色身影，笑着应是。
等着石济换了身常服出来时，屋里已经安静极了。
他几步过去，揭开盖头便向新娘子亲了下去。
顾璇一把按住了他的脸，嫌弃道：“臭死了。”
“哪里臭，我洗了两遍。”
石济低头轻嗅，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味，顾璇却是轻扇鼻尖，“你嘴臭，都是酒味。”
“哈哈哈……那是难免的。”
石济抬头看向顾璇，烛火下，她一张脸明媚娇艳，少了在沙场的飒爽英姿，倒是多了一些女子的妩媚。
他心中一阵激动，正要低头吻下，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石济顿时一怒，想要出声骂将，却听得他的亲卫兵急声道：“大人，军营急召，靖王率军攻向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