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与前世最大的不同是——
前世是天灾人祸相加，民怨已经无可掩盖，才被远在都城的皇帝得知；这世是皇帝主动派人去查，比前世少说提前了月余时间。
所以……是证据没来得及销毁，才将常王给暴露了出来？
但这些都与林暄妍无关，反正表哥与舅舅都离祈安江极远的地方上当个芝麻小官，无论是谁掉乌纱帽谁掉脑袋，在她这儿也就是过个耳罢了。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无事可做。
“之柳，去请罗妃过来，其余的妃嫔也一并请过来吧。”林暄妍吩咐道。
之柳有些诧异，但没问，直接应了下来。
陶贵人就不必掩饰诧异了，问道：“你现在可得小心些，怎么还将她们都叫过来？”
虽说林暄妍有孕一事没传出去，但陶贵人一直记着皇后动了胎气的事，她不知道是林暄妍动的手，所以一直担忧林暄妍也步上皇后的后尘。
“百姓受苦，我等虽是后宫女子，可毕竟受万民供养，岂能无动于衷？”林暄妍解释道。
这句话也同样说给了来到承月阁的众妃嫔听。
“玉妃娘娘这是何意？我等身为后宫女子，除了求神拜佛，也并不能替灾民做些什么。”苍嫔摇着团扇皱眉道。
林暄妍轻笑，“苍嫔可知自己手上的这柄团扇，放在民间价值几何？”
苍嫔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她自幼长在深闺中，又得父母长辈疼爱，银钱几许根本不是她要操心的事。
于是忖度道：“应当值个几两银子吧。”
她记得金银打造的首饰要几十上百两，手中的团扇只是些木头加了一幅刺绣，能值几个钱？
宫中的团扇的确比外边的更精致，或许更贵些？
于是苍嫔改口道：“许是值个十来两。”
苍嫔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妃嫔们可并不是各个都如此。
“苍嫔姐姐许是不知，一本十来页的《瑾韵》就值五两银，而您手中的团扇，不论是扇柄还是扇面，用的材料都是顶好的，更不用说这栩栩如生的双面绣了。”
“十来两，”妃嫔拉长了声音，“可远远不够。”
苍嫔还想反驳，可扫了一圈无人面色有异，便讷讷不敢再言。
但林暄妍哪能轻易放过她，仍是浅笑问道：“那苍嫔知道民间的大米是个什么价钱吗？”
这次苍嫔仔细想了一下，沉吟道：“一斤一两银？”
一柄在她看来只是日常随手取用的团扇就值几十两，那每日都要吃的大米，怎么也该值这个价。
林暄妍还没开口，就有人噗嗤笑了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难道这柄扇子能买成百上千斤的米吗？”苍嫔涨红了脸瞪过去。
“好了。”林暄妍及时开口，免得两人吵起来，“苍嫔自幼锦衣玉食，不了解劳苦百姓的生活乃是情理之中。”
“若本宫没有记错，本宫进宫那年，最便宜的陈米，是15文钱可以买一斗1，相当于不到两文钱就可买一斤。”
也就是说只需不到二两银子，就可买成百上千斤的大米，连苍嫔手上这柄团扇的零头都不到。
“那、可玉妃娘娘也说，是最便宜的陈米，寻常人也不必尽寻陈米吃吧？”苍嫔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回场面。
这话倒也没错，林暄妍记得她在知府管家时，日常用的米价在20文一斤左右，下人用的则是5文一斤。
而穷苦百姓吃的米，虽不至顿顿吃陈米，但其实也不如知府下人，约莫在两三文一斤的样子。
苍嫔自己也很快想到了这点，张了张嘴还想给自己找回点脸面，但实在想不出还可以如何说。
她怎么能知道手中这柄小小的扇子能值这么贵，大米又那么低廉。
“所以玉妃娘娘的意思是，要我等后宫女子捐些衣裳首饰，给灾民换些粮食吗？”闻嫔问道。
还没等林暄妍说话，就有人蹙眉怯懦道：“……玉妃娘娘，这衣裳首饰都是贴身用的，不好流到宫外去吧？”
说话的是个不受宠的美人，林暄妍不奇怪她有此言。
宫里的物件的确都贵，但身为主子，总得有那么几件撑场面的，得宠还好，哪怕只靠着皇帝的赏赐都够用了，若不得宠，每个月的分例都不一定能全数到手。
“贴身的物件的确不能流出去，可众位妹妹总有些没动过的，”林暄妍掩唇，“若是有妹妹相信本宫，可将捐赠的物件送到承月阁来，由本宫一同交给内务府去处理。”
这句话只差没明摆着说，手里没甚余钱就来寻她，届时就跟在她林暄妍的名号后头挂个名，旁人不会知道具体捐赠了多少。
“各位妹妹意下如何？”
最大的问题都被解决了，众人无不从，当即便异口同声道：“玉妃娘娘所言极是。”
毕竟哪个敢说黎明百姓与她无关，她就不捐的？
林暄妍莞尔一笑，“众位妹妹的心思，本宫定会如实禀告给陛下，当然——”
林暄妍卖了个关子，只几息的时间就有人提起了心神。
“如实禀告给陛下”，这句话实在值得揣摩。
林暄妍只顿了下，便继续道：“当然，此事还得等本宫与罗妃一同禀告给皇后娘娘，等皇后娘娘定夺了，才能知道是否成行。”
众人松了口气，此等为国为民的事，若无人提出还好，即有人提出，皇后哪有不同意的，除非她是嫌自己的后位坐的太安稳了。
不过是提了句皇帝，众妃嫔的心思就全然变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暗暗较上了劲，打算在此次的捐赠中尽出风头。
想来陛下也能多看她一眼。
罗妃则是浅笑着应了下来，“此等大事当尽快禀告给皇后娘娘才是，玉妃姐姐，不如现在就让宫人跑一趟？”
林暄妍点头，只下一瞬她就蹙起了眉心，“罗妃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有些疲累？”
众人立时看过去，罗妃脸上的妆容完美，瞧不出眼下有半点青黑，但有时候的疲累是从眉眼间传递出来的，不是依靠胭脂水粉就能掩盖的。
有些眼尖的妃嫔附和道：“是呢，罗妃娘娘的确看着不大精神。”
罗妃一怔，随即笑了笑，“许是窗外蝉鸣扰人，近来没睡好的缘故。”
林暄妍颔首，没有揪着此事问个底朝天。
窗外的蝉鸣？宫里可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