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淮南,绿芽儿冒出了尖,淮北大地颇有一番勃勃生机的姿态,这是大自然赋予春天的使命。
春天是孕育生命,繁衍后代的最佳时机。
富波城地处淮北,古属楚国地境,而经历大汉四百年繁衍生息后,居于大河与大江间的富波城也属于中原地带。
相较于南方水泽崇山的地势,中原地带多以平原、丘陵地带为主,颇为适合农桑耕种。
所以,大汉四百年繁衍下来,中原地带也是人口最为稠密的地方。
若是意外大汉承平时节,此时中原的田地陇亩间,恐怕早已经有许多往来耕种的农人了,而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废,民生凋敝。
富波城外的一处丘陵
说是丘陵,其实也并不算高,只是相对与多是平原的中原而言,丘陵已经算是可以登高望远的地方。
而自古以来,似乎掌权者都有一个喜好,就是会面商谈的地点都比平地高出许多。
所以富波城外的这处丘陵也就被选定为孙、曹和谈的地点,地方是曹操选定的,因为孙权并不急,他可以慢慢围着富波,要么等许昌再度发兵,要么等袁绍大军南下。反正对他而言,都是有恃无恐的。
毕竟他可以确定,如果曹操一味僵持,第一个完蛋的肯定是他自己。
所以,作为能屈能伸的枭雄,曹操妥协了,遣使者向孙权表达了愿意和谈的想法。孙权也很干脆,大致说了几个条件,双方你来我往的商谈几次后,终于决定会面最终确定下来。
孙权的要求很简单,长江以南的军政权力他都要,也就是说他要彻底摆脱曹操在政治上对他的限制。
而曹操手握天子,就是为了享受这方面权力,以大势压迫地方割据势力的。如今天下,也只有袁绍以大将军、冀州牧的身份,受制于朝廷之外的,其他人还都是曹操朝廷的约束之内。
所以,面对孙权这样的请求,曹操一开始是很难接受的。他不想再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可形势不由人,他若不顺从孙权,孙权完全是可以取而代之的。
虽然,之后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只要能顶得住,说不得天下大势就真的变了,从此历史上对于曹操其人,也只是一笔带过的汉末诸侯。
这对于素来心怀壮志的曹操来说,是极其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如今的他已然拥有,击败袁绍,鲸吞天下的声势,曹操定然不会甘心困死在这富波城内的。
让使者传信东城外的孙权,约定了地点,双方举行了一次正式会晤。
原本是此战的主战双方,曹、孙两方会面,可碍于此战,张飞、赵云为江东军所做的贡献,最后刘备又在那么奇妙的节点冲出来支援。
所以对于这位声名远扬的大汉皇叔刘玄德,孙权还是比较有待的。
毕竟面对孙权时,刘备的谈吐与见识倒确实是让他有些惊讶,言语之间匡扶汉室,拯救天下苍生的雄心壮志,说的孙权差一点就真的相信了。
为了给曹操制造一些别样的压力,孙权会晤的时候,选择了带上刘关张。
丘陵高台上
青年白袍将军面色沉稳的端坐在主位,下方左侧首席案后,则端坐着一名姿容俊秀的儒服青年,其身后矗立着二将,尽皆身长健硕,猿臂长舒,眉宇间刚毅之气凛然散发。
这正是在等待会谈各方到来的孙权等人,周瑜作为孙权最看重的统帅,以此番淮南之战的防守方列席会谈,身后矗立的则是甘宁、太史慈二将。
不多时,只见一面色敦厚看起来温善的中年人,领着两人缓缓走了上来。其中一人枣面长髯,另一人豹头环眼,无需多言,此一行便是刘关张三人。
朝着主位的孙权拱了拱手,孙权颔首示意后,向周瑜下席方向指了指,刘备会意缓缓走了过去,并分别与周瑜、甘宁、太史慈等人微笑颔首打了招呼。
周瑜、甘宁二人在富波城内时他们也互相知晓,至于瞧见太史慈时,刘备竟隐隐有些恍惚,当年北海被黄巾围困时,正是太史慈单骑出城向刘备求援的。
所以对于太史慈,刘备也算是熟悉,只是多年过去,往事早已物是人非,不想竟会在淮南再见,二人心下各自感慨唏嘘,却也只是互相颔首微笑示意而已。
至于其他的把手言欢之类的,恐怕如今双方也都没了当年的心境。
默默打量着微微一直微眯丹凤眼的关羽和闷不吭声的张飞,孙权心下有些好奇,关羽的傲气,神情上倒是能体现一二,至于张飞的莽撞,看起来似乎有些闷啊。
而孙权不知道的是,在未来之前,没有遭受过甘宁打击的张飞也是很横的,因为在与曹军连番交战中,张飞才突然发现,原以为没有什么良将的江东军中,竟也藏着弓马娴熟又善水性的甘宁之辈,他就再也不嚣张了。
更别说还知晓其实力的太史慈也在,张飞索性就闷着不吭声,反正此战的主战双方又不是他们,他只要不惹事也就是了。
众人沉默等了片刻后,此次会谈的主要对象,终于缓缓登场了。
身着军中内甲,束腰绑腕,腰间悬着倚天剑,虽身材不高大,但一股无形的气势从其甫一出场便悄然释放出来。
单手拄着剑柄,曹操矗立在台阶口,沉默环顾一周后,才朗然笑着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其身后跟随两人,一文一武。文士身形消瘦,颌下蓄须,为颔首低调的随着曹操身旁;武将则手杵腰刀,面容与曹操有两份相似,昂首挺胸跟在他身后。
“哈哈哈,没想到仲谋已经先来了,是操来迟了,当自罚三杯!”朗声开口,曹操丝毫没有会谈的压抑感,反倒表现的像是来赴约宴会似的。
曹操右首位坐下,贾诩次席位列坐,曹洪杵刀昂首矗立在其身后。
“无妨,今日暖阳和煦,我等再次稍候孟德之余,欣赏春日景象,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微笑看向曹操,孙权只是稳声回应。
“仲谋好雅兴!”说着,曹操自顾端起案上酒樽朝着孙权举杯示意后,朗笑道:“今日当浮一大白!”说完,仰头直接一杯酒水下肚。
将酒樽放在案几上,自有侍从侧跪斟酒。曹操此时目光才看向刘备一行,目光先是投向身材高大的关羽。曹操笑道:“云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颔首向曹操稍微欠身,关羽低声回应:“承蒙曹公挂念,某一切安好!”
点点头,曹操不再多言,此时才将目光看向那一直端坐在案席后,处变不惊的刘备。
“玄德,你我又再见了?”
“是!”颔首示意,刘备依旧沉稳,“当年落魄承蒙曹公收留,许都一别不想如今却以这般情形相遇,不禁令人唏嘘!”
洒脱微笑,面对刘备不知讥讽还是感慨的回答,曹操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正面朝着周瑜点点头,直接扭头看你孙权,感慨道:“原本想着今春能与孙征南会猎吴郡,却不想竟在这淮北之地就停了下来!以未弱冠之龄有此成就,文台若知也该欣慰了!”
愀然唏嘘,曹操从入场开始与众人打招呼,后与刘备等人寒暄,最后将话题重新引回孙权身上,都透露着沉稳与从容。
而在最后曹操又从孙坚的角度,重新占了孙权便宜不说,还将自己在此次谈判中的位置稳固了下来。
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摆什么朝廷大司空的架子,而是从叙旧的角度,将众人都引入和谐的氛围后,再以长幼的汉末礼仪来定下此次会谈的基调。
可孙权却并不会如他所意,微笑颔首,孙权并没有反驳曹操,而是缓声肃重道:“昔年家父从政为县丞,后黄巾乱起,先随将军朱儁平黄巾,后随太尉张温征西羌,长沙区星作乱时,临危受命为太守平叛。而后董贼祸乱朝纲,家父身先士卒攻入洛阳。破西贼,逼得董卓避难关西,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朝廷稳定,天下百姓安生而为!”
悄然吸一口气,孙权面露悲伤,以手扶额,忧伤道:“可惜,诸子无用,尽管奋力征战,只为保州郡安宁,百姓生活,却依旧屡遭厄难。兄长遇刺,吾又险些死于战乱。如今想来。”
单手扶着眼眶,说着说着孙权竟哽咽了起来,“如今想来,是孙权愧对先父,愧对江南百姓!”说罢,孙权竟掩面失声抽泣起来。
当下,曹操、刘备尽皆呆愣。
刘备怔怔的看着孙权,心下隐隐觉得这个操作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而曹操则直接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开了一个长幼尊卑的头,竟被孙权引出了这样沉重的话题。
方才他这一番真情述说,不就是在向众人侧面控诉他曹操手握朝廷,却悍然发兵对一个保境安民的赤子之人进行打压么?
嘴角抽了抽,曹操看向孙权的目光都变了。原以为孙权是继承了孙氏的武略和悍勇,却没想到他比孙文台和孙伯符更多了几分狡黠。
“征南将军也切莫悲伤,如今司空便在席间,有何心中冤苦尽可向他诉说。备相信,以司空秉持朝政之公允,定然会给仲谋一个好的交代!”当下,和稀泥的刘备恰当的当起了和事佬。
默默的瞥了眼刘备,曹操面色微暗,再次看向上首位,却见孙权依旧悲伤不能自持,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正面的周瑜。
见曹操将目光投来,一直没有出声的周瑜终于开口了。
先拱手向孙权,又拱手向曹操,周瑜语气平静,却威严有力道:“司空,我江东儿郎多年前便随孙破虏将军为国征战,保大汉安宁。多少儿郎战死沙场,不能回归故里,多少孤儿幼寡无人赡养。
如今征南将军只是顾念昔年随破虏将军征战将士的恩情,想要尽孙氏所能,尽江东所能,保更多的南方百姓安宁生活,为何如此简单的愿望,都要遭受朝廷的大军讨伐?”
起初的语调平淡,直到最后甚至已然有些质问的口气。
此刻,周瑜终于把江东向曹操兴师问罪的气势全部释放出来,整个会晤的气氛也逐渐走向高潮。
颔首微微沉默片刻,曹操忽然长叹一口气,“江东孙氏一门英豪!”抬头看向孙权,曹操又继续道:“是我听了小人之言!”
再次幽幽叹口气,曹操解释道:“去岁吾于官渡击逆臣袁绍时,曾听闻汝南有黄巾复叛,所以仓促间请公瑾出兵平叛,只是不曾想这一年来,不仅黄巾未除,汝南竟也变的越来越凋敝,百姓生活越来越困顿。
于是今岁开春之后,吾便率军前来扑灭汝南黄巾诸贼,未曾想贼人竟一路逃窜向南,奔入江淮地界。最后,混乱间竟与江东诸俊贤发生了刀兵之难。以至于成了眼下局面,对此,操作为当朝司空,颇为歉意!”
面上流露出稍微的抱歉,曹操停顿片刻后,又抬起头:“然而所幸,眼下黄巾余孽已经尽数剿灭,这其中孙征南居功至伟。我意。”
昂然挺胸,曹操环顾四周,故意扩大声音,洪亮道:“回归许都后,请奏天子,表孙权为车骑将军,行州牧事,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督南方诸军事!以勉励仲谋这一年来,稳定南方,安顿民生之功劳!”
话落,方才还在上首位哽咽低泣的孙权,这才擦拭眼泪,拱手向曹操回礼,“司空,权才浅德薄恐难当此大任!”
“非也,孙将军,武略非凡,处事又极为果断,南方诸地,舍孙将军又有何人可守?”当下,刘备圆滑人直接向孙权劝说起来。
闻言,周瑜为首的数名江东将领,自然也纷纷拱手,“请主公领之!”
“唉!”长叹一气,此刻,孙权面色为难,看向曹操,“诸公盛意,若再推辞,倒显得某无胆了。”拱手向许都,“如此,权受此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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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兴,置大将军、骠骑,位次丞相,车骑、卫将军、左、右、前、后,皆金紫,位次上卿。典京师兵卫,四夷屯警。--《蔡质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