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荣此言一出,黄忠当下就愣住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挑衅。
而此时,一旁悠闲自得的孙权,嘴角也莫名浮起了笑容,饶有兴致的看向邢道荣,原以为这货只会吹牛,却不想倒是有些小心思。
趁着零陵郡守更迭时期,做出点特殊的事情,吸引太守韩嵩的目光,从而以武将的身份的加入新的零陵郡守幕府。
而眼下,这邢道荣见黄忠年岁颇长,定把他当成了文官辅佐将领,只是资历足够才派出来领兵的,所以心存偷巧的他便直接向黄忠发出了邀战。
默默的端详着前方的邢道荣,黄忠此刻也有些纳闷,难道刚才自己的一箭之威并没有吓住他,竟然会又提出交战的想法。
而黄忠盯着邢道荣的同时,邢道荣也盯着他,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先前在城楼上,瞧得不真切,他以为领兵的是一名健硕青年将领。可下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老汉。
顿时邢道荣就生出了露一手的想法,毕竟是投效江东,若能展露下自己的本事,说不得被孙权看中真的能获得重用呢。
于是他便鬼使神差的向黄忠发出了挑战,而等挑战出口后,他又开始后悔了,他想起来刚才这老汉那凛冽的一箭威力了。
荡了荡手中大刀,黄忠神色淡然,目视邢道荣:“你确定要与老夫比试么?”
“当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此时邢道荣倒是表现的格外硬气,大斧指向黄忠,“皓首老汉,何必要沙场逞强,不若让与我来领兵,倒能多立些功勋!”
“哦?”嘴角讥笑,黄忠也不废话,轻夹马腹,手持凤嘴刀就直接冲了出去。
二人相聚仅有数十步,只是眨眼间,黄忠便已经奔至邢道荣跟前。深吸一口气,邢道荣用尽全力挥出大斧,却只堪堪挡住黄忠的巨力一击。
只是一招,邢道荣早已神情大变,原以为没有多少力道的黄忠,此时爆发出的力量差点把他当场就给掀翻了。
艰难的滚动一下喉结,邢道荣正准备用“不欺负年长者”做为托词,去结束这场比斗,却不料黄忠的第二刀已经挥来。
仓促迎接,这一次,邢道荣真的没有发挥出多少力气。
“嘭!”
随着大刀与大斧相碰撞的刹那,邢道荣手中的大斧因为握力不稳的缘故,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当啷!”大斧掉落在地,继而是携带强劲风力的凤嘴刀,刀身直接将邢道荣从马背上拍飞了下去。
狼狈滚落在地,邢道荣骨碌一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神情自若的走到大斧旁,弯腰捡起大斧,随后环顾一周,目光定格在孙权的碧眸上,抱拳出声。
“将军麾下还有些能用之辈,某愿归降,为主公大业肝脑涂地!”说着,一手握着大斧,一手抱拳的他,邢道荣直接就单膝叩地表示起了忠诚。
怔怔看着神情泰然自若的邢道荣,孙权也不得不心下感慨,这家伙还脸皮还真的厚啊。
抬眼瞧了眼其身后举着凤嘴刀有些无措的黄忠,孙权微不可查的摆了摆头。随后翻身下马,上前将他虚浮起身,面带温笑道:“快快请起,吾有邢将军相助,大业可成矣!”
“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再所不惜!”再次单膝叩地,邢道荣一脸刚毅,大有一股凛然赴死的慷慨悲壮!
“好!好啊!”再次伸手托起邢道荣,孙权爽朗大笑:“我等先入城中,吾与邢将军今日必要不醉不归!”
“主公请!”伸手虚引,早已有随孙权一同靠近的江东军卒拿走了邢道荣的大斧。此时,邢道荣正恭敬的奉承在孙权身侧,脸上的笑容像菊花般灿烂!
爽朗欢笑,孙权一边抓住邢道荣的手腕,一边欢笑的往城内走去。此情此景,零陵众人看在眼里,自是羡煞不已。孙权没有管这些却是在不停的释放着那该死的求贤若渴的君主魅力。
不多时,荆州军卒在黄忠率领下,迅速接管起了零陵城防务。
而县寺中,在孙权一口一个邢将军的称呼下,邢道荣早已迷失了自己。
“来,邢将军,这一杯我敬你!若没有你的悉心守护,零陵城绝没有今日的安稳!这份功劳当浮一大白!”
“多谢将军!”端起酒樽向孙权,邢道荣肥胖的脸颊上,一双小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这杯酒我吃了,往后将军但有所命,某必无怨言!”
而在邢道荣仰头再次饮完一盏酒水后,外面完成零陵城接管的黄忠也缓步走了进来。
“邢将军,有一事我且不得不向你说明!”
放下酒盏,邢道荣面色已经有些陀红,“将军但说无妨,某听着!”
“我江东历来有个规矩,就是新入帐的将领,都必须从军候、司马坐起,除非能凭自己实力击败领军的校尉、中郎将,否则很难获得升迁。”
瞬间脑海一激灵,邢道荣偷偷瞄了眼孙权,由迅速迷蒙起双眼,抬头看向起身旁的黄忠,伸手指了指,大着舌头道:“那么说这老汉也是这么走来的?”
摇摇头,孙权凝眉认真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也不是,他入江东时是按照原先军阶给的。”
“是何职位?”
“中郎将。”
“凭什么?”
“他是黄忠、黄汉升!”
“咣当!”一声,邢道荣直接一脑袋砸在了身前的案几上,稍倾,便传来其呼呼大睡的声音。
与黄忠对视一眼,孙权也不由轻笑,这邢道荣还真是个妙人。为了掩饰尴尬,索性就直接装作酒醉,睡了过去。
微笑摇头,孙权起身,摆了摆衣袖,大步朝堂外走去。随即有两名江东武卒,上前直接将邢道荣架走了。
手握腰间宝剑,黄忠沉默的跟在孙权身后。走了一阵后,孙权才缓缓开口:“都处理好了?”
“接着城外招服邢道荣事,兵卒已尽数归降。城内众豪绅底细也都摸清,另外赖家遣人来透了底。”
诧异瞧了眼黄忠,孙权疑惑反问:“什么底?”
“说到了两个荆南比较重要的人。”犹豫了下,黄忠才继续道:“吴巨和区景。”
悄然侧首,孙权目露诧异:“那先前怎未曾听汉升说过?”
言语微顿,黄忠勉强道:“彼时将军在临湘,得潘承明、蒋公琰、刘子初等士族相助,我以为将军不会在意这些武人。”
当下,孙权停下脚步,只碧眸盯着黄忠。感受着孙权目光中的凝视,黄忠终于还是低下头,拱手抱拳,“彼时忠也不过刚投效至尊,尚且需要时间去证明自己,且那时候某也不敢确保他二人是否能投效将军的。”
默然不语,良久,孙权才转过身去,继续迈步朝前走,“这么说来,他二人还有羁绊?”
对吴巨、区景,孙权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毕竟二人名声不显,若像黄忠、魏延两人,他早就掘地三尺也把他们给找出来了。
“正是。”听着孙权语气平淡,黄忠又偷瞄了瞄,才舒缓道:“那吴子卿昔年也曾游学中原,结识一些人物,颇有壮志。”再瞄眼孙权,黄忠小心道:“至于那区景乃是出自长沙大姓区氏,其先辈区星曾于灵帝中平年间,在长沙作乱。彼时还是文台将军赴任长沙,平定的叛乱!”
“哦!”兀自点头,孙权也想起来了,自己便宜老爹当年好像正因为战功卓越,赶上区星作乱,才被任命为长沙太守的。
否则以他的文化水准,想要为一方郡守,那估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长沙太守的位置,更让他有了直接的机会参与到后来的联盟讨伐董卓的行动中去。
若不是自己便宜老爹死的太早,仅他和孙策两人,就直接可以把孙氏带起飞了!自己也早就是个官二代了,哪里还需要现在这样东征西讨的。
“那现在这二人还在长沙么?”心下自顾想着,孙权嘴上却询问道。
“那区氏昔年多数都避难到了交州,而那区景如今也是交州牧张津麾下的将率。至于吴子卿,我先前听闻他与刘备交情颇厚,不知是否会选择依附。”
脑海中默默梳理着关系,其实孙权对交州还是有些了解的,像交州的大族士家士燮,像朱符、张津、赖恭、吴巨之类的他好像也听过。
毕竟赖氏算是零陵当地的大姓豪族,所以孙权当初占领荆南后,索性将这些士族一并都收拢走。而今再想起来,这几人在南方似乎还别有一番作为。
至于交州的前刺史朱符,这是孙权来之前了解的,朱符乃是汉末名臣朱儁之子,朱儁有两个儿子分别是朱符和朱皓。
当初,豫章太守周术病死后,刘表表诸葛玄为豫章太守,也就是诸葛瑾的叔父,后来朝廷可能觉得刘表的手太长了。于是任了朱皓为豫章太守。
可惜当时朱皓无兵无权,恰好赶上境地窘迫的扬州牧刘繇,正被孙策赶到豫章来,于是朱皓向刘繇借兵,驱逐了诸葛玄,却不料被刘繇收留的旧属笮融给杀死了。
这其中曲折,也只能怪朱皓无防人之心。当时随着刘繇一同寓居在豫章的名士许劭还曾书信告诫他,笮融为人反复。可朱皓还是相信了笮融,最后被他杀害。
于是作为朱皓兄长的交州刺史朱符顿时大怒,要发兵豫章,可不就交州动乱,朱符也死在了叛乱中。至于为何叛乱,朱符又因何而死,却不为人所知。
只知在朱符死后,交州动荡,交趾太守士燮,为维持州郡稳定,上表奏请任命其弟士壹兼任合浦太守,二弟徐闻县县令士?(yǐ)兼任九真太守,士?的弟弟士武兼任南海太守。
而朝廷在朱符被杀后,又派遣了新的交州刺史,张津。而两年后,交趾太守士燮又向朝廷上奏,天下十三州,只有交州未设州牧,有失偏颇。于是朝廷设新交州,拜张津为交州牧。
而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刘表在占据荆南后,就开始对交州用兵,交州人口稀少,自然抵不过荆州,而张津为人又无能,于是最终被部将区星杀害。
之后,便是刘表迅速派遣赖恭为交州刺史,恰逢苍梧太守史璜身死,刘表又派了吴巨为苍梧太守。曹操则以朝廷名义授士燮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借此与刘表相抗衡。
只是现在张津没有因战乱而死,刘表也没有占据荆南,荆南落到了如今在南方声望最大的孙权手中,这其中有些事情就该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虽然按照如今朝廷的任命,张津为交州牧、史璜为苍梧太守,但孙权却有督南方诸兵事的权力,他若说交州张津有谋反之心,那就可以率兵来攻。
毕竟从现如今的局势来看,孙权已经是南方唯一的霸主。
只不过如今的士燮却是麻烦的存在。士家在交州的影响力很大,中原战乱时有许多中原名士,都避难到了交州。
像北海经学大儒刘熙,着有《释名》和《孟子注》;弟子有汝南人程秉、沛郡人薛综、蜀人许慈,还有与许劭一同品评人物而出名的汝南人许靖、司徒袁滂从侄陈郡袁徽等等
这些治世之时的大儒名臣,一来是为了避难,二来也是奔着士燮的名望来的。
所以,对于有士燮这样存在的交州士家,孙权根本没有办法去对付。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武力控制交州,然而让士家作当地豪族留存,同时也不打压士家任太守的族人。
相当于通过变相妥协的方式,将以士燮为首的交州士族,全部拉拢到江东的战船上。
而处理完零陵的事情,孙权也终于向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交州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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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交趾太守。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杀,州郡扰乱。燮乃表壹领合浦太守。次弟徐闻令?领九真太守,?弟武,领南海太守。--《三国志·卷四十九》
建安二年,南阳张津为刺史。交址太守土燮表言:‘伏见十二州皆称曰州,而交独为交址刺史,何天恩不平乎?若普天之下,可为十二州者,独不可为十三州?’诏报听许,拜津交州牧。”--《艺文类聚·卷六·州部·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