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县城的县寺中
作为刘备留在此地扼守荆南防线的第二位主将,张飞肩上的责任很重。
若原先关羽驻守的沙羡并没有告破的话,张飞在罗县其实也算安宁无事,可当关羽的沙羡被攻破后,张飞就成了战争的最前沿。
所以,原本抱着静静看关羽逞威的想法,来驻守罗县的张飞在得知关羽战败城破后,也不得不迅速行动起来,安排罗县城防。
而因为罗县一直以来都是荆南抵御荆北的首城要塞,所以不论何时,罗县的驻军倒是都没有疏忽城防的修缮。
尤其是潘濬、魏延在罗县的时候,更是加大了城防的修筑的。
所以张飞在接手罗县城后,一旦面对敌人攻击的时候,只要能有足够的人手严加驻防就可以了。
一面安排将校纠集兵卒准备驻防,张飞一面往率领周仓等人往城楼上奔去。
“云长既然在江上不甚被俘,你为何不返回沙羡城,协助关平一起驻防?”张飞手握丈八蛇矛一边走一边说道。
“当时我等从江东军的围堵中冲出来后,本意确实是想回到沙羡,与少将军汇合,再想他法营救君候。可是不曾想到,待临近沙羡的时候,那城头早已喊杀四起,到处都是浮动的篝火!彼时,我等才知道,恐怕江东从一开始就在布局谋划了!”
语气深沉,周仓此时说起江东军就有一种愤恨感。可亲眼见到江东的庞大军势、兵卒战将的众多,他又有股无力感,面容低沉,低声劝说,“张将军,左将军并非刘荆州兵多粮足,我们只有这区区数千人,若真正与江东军耗上,恐怕会得不偿失!”
滚动一下喉结,周仓嗓子有些干涩,“所以属下认为,若真不能胜战,或许可以选择撤出荆州。因为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夏口的火起的有些诡异!”
大步跨着向城上走,张飞闻言眉头微蹙,嗡声反问,“按照你的意思,那江东军在夏口纵火,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默默摇头,周仓凝重回应,“某也不太清楚,但既然江东军是早就设伏,就不可能只为了应对沙羡的关将军!”
眸光微凝,张飞瞥了眼周仓,心下也暗自忖度,若不仅仅是为了沙羡,那他们就有可能也对荆北出手,可荆北轻易却并不会发兵,除非能亲眼看见利益。
可夏口大火,城内混乱却恰恰是可以让荆北看到消息的存在!
“好一个奸诈的孙仲谋!”眸瞳元睁,此刻张飞自然联想起荆州兵发夏口的原因。大火让荆州看到了夺回夏口的可能,所以也会引诱着荆北军前去突袭。而这场突袭却是真的落入了江东军的圈套。
若是狠心些的人,直接设伏将这股荆北军吃掉,那刘表即便不断一臂,也将是大受创伤。而受了伤的刘表为了防止后面再生变故,后期若刘备艰难时,恐怕也不会发兵来援助!
如此,刘备军在荆州的局势就更加艰难了!
在周仓的陪同下,张飞迅速登上城楼。目光了望远处城下安营扎寨的江东军营,大手按着城垛石边,手指捏的死死的,此时的他心中自有一股怒气。
对局势不顺的暴躁,或者对江东军无耻行为的愤恨,都使得张飞心里滋生出浓烈的好战情绪,盯着城下看了许久,张飞才嗡声冷言:“狗贼凭奸计得胜,却是如此放肆,今夜我便率领兵卒前去袭营,杀杀他们的威风!”
“将军!”
面色有些震惊,周仓想要劝说,却被张飞抬手打断,“我自有分寸,我也想试试这群江东兵到底是何战力!”
周仓不再啃声。
而此时城下江东军的大营中,庞统正在和太史慈讨论,今夜张飞前来袭营的可能性。
按照正常的情况,今夜江东军刚刚上岸,有些疲惫,若选择后半夜前来袭营,江东军无防备下,必然会被张飞突袭成功。所以庞统就建议,安排军卒分拨守护大营。
而太史慈出于军卒从江东一路赶来,攻沙羡,抢渡罗县,这一系列动作结连数日,也没有机会休息,所以想着让众兵卒多休息,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并且他觉得,之前江东军数次大捷积攒下来的威势,就算他张飞想要趁夜突袭,怕也是要考虑一下,有没有被江东军伏杀的可能。
这样心里的反向推测,却又莫名其妙的说进了庞统的心里,以至于,庞统也觉得太史慈的推断是对的。
所以,驻扎在罗县城外的江东军,当夜竟然并没有安排充足的兵卒来夜防巡营。
而在月色朦胧的罗县城的后半夜,一只千余人的军队悄然从城内摸了出来。领头一名壮硕将领手握一杆丈八蛇矛,眸瞳睁的如铜铃般大,在黑夜中来回巡视。
随着他手臂轻轻一挥,千余人的精锐队伍,迅速消息在黑夜中。
不多时,罗县城外江东军的驻军大营外,出现一群马裹蹄人衔枚的队伍。
默默打量了一阵安静的江东军营,张飞猫在前头,潜伏良久后,才单臂向前轻轻一挥。当下,只见数名神射手,直接蹲下身,拈弓搭箭,对着巡逻的江东戍卒就是数箭。
“噗噗噗!”
箭矢入体,巡逻戍卒应声倒地。见状,张飞长矛直指前方,当即虎吼一声,“杀!”
紧接着,数千兵卒在张飞与前方百余骑兵的引领下,直接冲进了江东军营!
下一刻,安静的江东大营瞬间混乱了起来。营帐中猝不及防的江东军,有灵活的抓起战刀就冲出来厮杀的倒是活了下来,有些还想着穿衣甲的则直接被冲进去的张飞军乱刀看死。
听到喊杀声,中军营帐的太史慈也是神情大变,拎着铁戟冲出大营后,太史慈二话没说,直接朝庞统的营帐奔去。
好在营帐前,他瞧见了护卫庞统撤离的卫卒,当下,双方汇合后,太史慈才开始喝令指挥大军不要乱。
因为荆南并没有大量骑兵,不会有夜袭冲杀的踏营的威胁,所以太史慈知道,这次夜袭最多产生一些损伤,但大体上不会有根本伤害!
于是,得知有人夜袭军营后,太史慈先确保庞统的安全后,在喝令各营不要慌乱。随着太史慈出面,原本慌乱的大营嘈杂声倒是小了些。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敌军已经在大营各处纵起了火。
外围营帐不断有火光升起,江东兵呼叫的声音在大营上空弥漫,稍微安静下来的军营又混乱了起来。
中军大帐前,太史慈正策马冷眸环顾营内四周,左侧庞统骑着一马,默默跟随在他的身旁。太史慈已经做好了准备,若军营不能守,他会护送庞统撤离。然后,自己返身杀回来,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
而就在数骑缓缓朝营外挪动时,突然有十数骑兵向他们冲了过来。
长戟横档前方,太史慈神情肃穆凝视对面。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纵马踏营的张飞,手握着丈八蛇矛,当他瞧见太史慈的时候,眸光也是一亮。
目光在太史慈的面上横扫数下,张飞直接吼道:“太史子义,随我追随左将军,那江东孙氏背袁割据,早已失去民心,我主刘玄德乃天下仁者,弃暗投明吧!”
根本没有将张飞劝说的话听到耳朵里,太史慈凝重盯着他,“没想到,今夜你张翼德亲自率兵前来,今夜遇袭我认了!”
“那你到底是投还是不投?”张飞大声咤道。
“荒唐!”冷笑荡了荡手中长戟,太史慈回道:“我主孙车骑乃当世俊杰,岂是那人到中年尚无子嗣根基的刘玄德可比!”
“放肆!”瞬间大喝,张飞怒眸圆睁,挥起手中丈八蛇矛便朝太史慈杀来。
太史慈也不惧他,手中玄铁长戟当即也是舞动生风,直接与张飞硬轰起来。双方俱是勇武之士,这互相拼杀起来,也是打的异常激烈。
太史慈招式刚猛勇力也不弱,面对张飞猛兽发泄式的攻击,也算是勉强可以支撑的住,然而这样一直与张飞僵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既然他都亲自率兵前来袭营,太史慈猜不到他带了多少兵马,也不敢大意,于是在与张飞厮杀的过程中,口中还不忘高喝提醒庞统卫从,“带庞先生走!”
闻言,一众卫从也反应过来,连忙聚拢到庞统身边,就要带他走。
而此时与太史慈酣战的张飞,余光也瞄向太史慈口中那左侧的文士,当下,却是对着太史慈怒咤出声:“竖子嚣张!与我对战竟敢分心!”
说着手中丈八蛇矛直接作势就要刺向太史慈,见状,太史慈也是本能反应,右手中的玄铁长戟也直接刺向张飞。
然而下一刻,张飞却突然伸出左手,徒手抓住了戟前杆,而他右手握的丈八蛇矛却并没有刺向太史慈,而是横扫向外,直奔太史慈左侧的庞统划杀过去。
瞬间,太史慈目眦尽裂,放声大吼:“混账!尔敢!”同时,已经伸出左手抓向张飞的丈八蛇矛,然而有心算无心,即便太史慈反应灵敏,但一手擎着铁戟,一手又要延伸去抓蛇矛。
仓促之间,他只得弃掉被张飞固住的玄铁长戟,飞身就向那蛇矛抓住。
“噌!”左手紧紧握住张飞向外划出的蛇矛韧,一番拉扯后,只固的张飞无法向庞统袭杀。而与此同时,太史慈付出的代价就是虎口崩裂,鲜血横流。
血水顺着蛇矛尖不断溢出,而张飞却是眸光清冷,当下,更是二话不说,右手发力,瞬间就要捏着铁杆旋转起来。
眼见蛇矛就要在张飞的巨力下转动起来,若太史慈再握在手中,恐怕连四指都要被绞断。于是,他只得松开了手。
然而,张飞的巨力已经使出,即便太史慈松开了手,那蛇矛铁尖还是顺着太史慈的手臂,旋转翻拍击打到手臂肩头。
“霹雳啪啦!”
一阵铁韧撞击手臂的声音响起后,蛇矛尖直接来到太史慈颈部,而此时被张飞这一蛇矛逼得已然扯拽马缰,正坐马背的太史慈,又不得不侧身侧首向右倾斜。
即使这样,他才堪堪避开张飞这强势的一矛之威。
身体倾斜的同时,太史慈右手已经摸向腰间,抽出了宝剑,开始抵挡起张飞的攻击。
手握宝剑的太史慈与张飞又是斗了数合。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多的江东兵聚拢过来,张飞终究还是舍弃了太史慈。冷眸横扫庞统,张飞冷哼一声,似乎在表达没有将他杀死的不满,随后直接调转马头,长矛挑死数名阻拦的兵卒,张飞纵马嚣张离去。
右手紧紧握着宝剑,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张飞离去的方向,太史慈的左臂早已经血流不止,只要张飞再僵持片刻,他说不定就真的被其斩杀了。
猛吸一口凉气,太史慈咬了咬牙,厉声吼道:“各营不得慌乱,扑灭火情,救治伤员!”
当下,闻听主将下令,众校率也是心中大定,连忙整顿起来。
而此时,军医早已经被庞统召唤了过来,替太史慈包扎伤口。看着太史慈从手裹到肩的手臂,庞统面色有些凝重,“子义!”
面色惨白,太史慈却还是摇头笑了笑,“士元无需多言,至尊将你交给我,我就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尝试抬了抬手臂,瞬间龇牙咧嘴,却还是笑道:“况且,你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休整数月就好了!”
面色惭愧,庞统低头不再多言。
而今夜张飞突袭江东军的一战,却实实在在的将江东军那势如破竹的攻势给打压了下去。
次日清晨,原本昨日还旌旗烈烈,操练喊杀声不绝于耳的江东大营,今日却再也没有那些多余的声音。
反观,罗县城头上,一个个守军却是昂首挺胸,士气高昂的很。毕竟城里有一个战力极猛的将领驻守,对军卒士气的激励不可谓不大。
而这样士气强烈的反差悬殊,直到江东军主帅,车骑将军孙权率领大军抵达大营后,才缓缓恢复过来。
相较于江东军营的一派热烈,罗县城头则多了几分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