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最好按着我的脚印走,这里到处都是阵法,要是一不小心……”
话音顿住,白发少年微微侧头,轻叹一声:“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地上一只食米的雀儿刚跳上一块青白玉砖,转眼间就被炸成一团血雾。
宁颜迈出的脚一顿,而后调转方向,完美无缺的盖在他的脚印上。
“这里常年积灰,很长时间不曾有人居住了。”无名转身,自言自语的说:
“自我下山,竟已五百年光景,当真是岁月无痕……”
宁颜沉默了一瞬,看来这白发美少年少说也有一千岁,按照他管道长老叫师弟的辈分,怎么着也得是个师叔级别的大佬。
“这里原来是你的住处么?”
听见宁颜这么问,无名点点头。
“住过很长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便闲置了。”
他的声音空灵而悲切,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宁颜便知道,那些原因大概是些痛苦不堪的事情。
这里明显被建造的很用心。
地砖与墙壁虽然落了厚厚的灰,却不难看出五百年前大概也是一座气派的仙宫,雕梁画栋、水榭楼阁林立。
玉暖生烟,仙气盎然。
青白玉的地砖铺的很广阔,一眼看不见尽头,杂树的枝丫早已亭亭如盖,遮挡在上方,泄下点点斑驳的光影。
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加之前方之人的脚步不断左右变化,宁颜的头已经被绕晕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魔头要让自己跟着无名,但很显然,他对自己在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就说明兲玄宗里有魔域的人。
并且此人在内门的地位不会低。
宁颜觉得,卧底是内门弟子们的概率很低,他们实在太年轻了,十几年的光景,并不足以培养出一个忠心耿耿的卧底。
再者,这群天之骄子几乎都是世家仙门的嫡系子弟,他们的父亲、父亲的父亲……都是正道人士,与魔族勾结的概率很小。
大概率是那些在宗门待了成百上千年,仙风道骨的长老们。
可姬无咎没说那人是谁,甚至也没有告诉他那人的存在,约莫是想让她自己慢慢发现,然后被迫大吃一惊。
……
这种恶趣味,姬无咎完全干得出来。
如果宁颜不幸猜错了,他可能会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知道这是什么阵吗?”
一直沉默的白发少年忽然出声问。
宁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二人已经走进了一间卧室。
卧室内洁净无比,摆设精美细致,连一丝灰尘都不曾有。
唯独地上,有道道血阵。
它们折叠在一起,血迹颜色深浅各有不同,上面画着些晦涩的字符。
“不知道。”
但总感觉不太正规。
无名忽地笑了,“这是禁忌阵法,目的是为了自地府中召唤已经破碎的游魂,代价么,就是我这满头白发。”
……
“不止如此吧?”
宁颜蹲下身,指着地上的字符,“这种字符我曾经在符咒书里见过,损耗的可是性命与修为。”
“招魂术法很常见,各大仙门在一些精锐弟子不幸去世后都会使用这种方法。用秘术封禁修为记忆,待他们投胎长大成人后,再解开封禁,重新回去效命。”
无名点头,“没错。”
“但那仅仅对于魂魄未碎的人有用,我要救的人,三魂七魄尽碎……寻常的招魂法子根本没有效果,我只能动用禁忌阵法。”
宁颜垂眸,惋惜道:“可是还是失败了。”
“呵。”
少年发出短暂自嘲的笑,睫毛如霜雪,压下白色眼眸中的落寞与不甘,“我成功了的,可是……召唤回来的人,不想活着。”
宁颜听见这话,瞳孔微缩。
这个剧情她倒是记得一部分。
这位白发小师叔在原书中为了复活自己的妹妹散尽修为,一夜白头,甚至不惜动用禁术。
可惜兜兜转转,斯人已矣。
他孤独半生,自剜双目,最终堕魔,后因为作恶多端,被正义的女主一剑斩杀。
戏剧化的是,他苦苦挣扎,想要复活的妹妹就是女主的亲生母亲……
因为戏份不是很重要,所以作者并没有用大篇幅的篇章去书写。
关于小师叔与女主母亲的事情只有寥寥数语,作者为展现女主的正直,将这位反派小师叔的生平一笔带过。
如今真人就在自己眼前,宁颜才反应过来他早已不是书中扁平的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悲惨的人。
宁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只能感叹唏嘘。
“没关系,都过去了。”
少年嘴角噙笑,手指轻轻抚上桌子上铜镜斑驳的花纹,指尖发白,青筋暴起。
这表现,可不像真的放下了。
半晌。
他才放下手,宽大的袖子垂落在身侧,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孤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吗?”
“不知道。”
宁颜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努力不去碰屋子里的一任何东西,像棵挺拔的小草。
少年似乎有些不满:“你真是一问三不知。”
……
不然呢?她又不会读心术。
宁颜无所谓的点点头,然后道:“这位师叔,你有话可以直说的。”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猜来猜去真的很讨厌。
“嗯。”
大概是宁颜这声师叔取悦了他,无名缓缓转身,走到一处壁柜前,推了下上面的青花瓷瓶。
机关缓缓启动,咔哒一声,柜子凹陷进去,再次从墙壁中弹出时,里面是一卷老旧的羊皮纸卷轴。
“我需要一个精通符箓之道的符修,帮助我将这道符画出来。作为报酬,我会将我所学全部阵法传授给她。”
……
宁颜吞了吞口水:“所以,你想让我给你画符?”她指了指自己,一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是我,据我所知兲玄宗内有好几位高阶符修……”
“因为,祖师爷就是这么说的。”
祖师爷?
宁颜嘴角抽了抽:“你是道门中人,所以你想说,之所以选我,是你掐指算出来的?”
无名点点头,又摇摇头:“哦不对,倒也没有那么认真。”
宁颜:?
无名微微垂眸,神色平淡:“我养了条狗,那日我在道观里睡觉,它叼了几枚铜钱过来,踩着桌子把它们扔到了我的脸上。”
“……”
宁颜目瞪口呆:“所以,是它让你来找我的?”
这次是什么剧情?神犬小七?
无名愣了愣,“啊?它是因为我忘记喂它,单纯的来报复我而已。”
宁颜:……
所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发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那几枚铜钱显示的卦象很有趣,我随便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你了,于是来试试。”
他迟疑一瞬,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字一顿问:
“话说……你会画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