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开始稀疏地洒落下来,敲打在众人的身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雨滴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晶莹剔透的珍珠。
当它们落在地面上的水坑时,溅起一层层涟漪,里面倒映着众生的面貌。
终究是防不胜防,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北斗无力的松开了巨剑,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突然从她的心中升起。
有些昏暗的雨水打在她的发梢上,倒映出憋屈无力的模样。
她望着远处昏暗下依稀苗条的身影,原本尘封在脑海深处,不愿被回想起来的记忆一下子明朗开来。
那个记忆中阳光明媚,不谙世事的少女都是被她一步一步逼成如今这个样子啊。。。。
。。。。。。。
叶开摇着头走在雨中,雨下的越来越大,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戏唱声,云堇大家的嗓音还是如此的细腻。
若有若无的声音回荡至朱雀门,然后轻柔的散去,只留下一地音尘渺渺。
他抬头望着天,眼神之中透着迷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怒火。
没有任何的线索,就好像他的记忆与世界出现了巨大的参差,那种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
路过的每一个行人看到叶开这副奇怪的样子,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映在叶开的眼睛之中,虚假的就好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傀儡。
呵,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叶开看着他们神色匆匆的脚步,脑海之中传来一阵眩晕的感觉。
紧接着,世界仿佛在他的面前进行了加速,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朝着他走来,又消失在他的身后。
“阁下。”
随着这道声音的传来,世界又瞬间变得缓慢起来,叶开眼中那种扭曲的感觉被消磨了干净。
原本连成一线天的磅礴大雨也在此刻仿佛被减慢了速度,一滴一滴的划过他的眼睛。
叶开缓缓地扭过头去,种植在街道两旁的冷杉树下,一个身着稻妻武士服饰的流浪武士把自己的上半身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的右手按在了身材左侧的太刀上。
刀身已经拔开了一指左右的距离,落下的雨滴滴落在刀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如同脆纸一般被切成两半,而刀身表面滴水不沾。
“你想杀我?”
叶开感觉着对面这个沧桑大叔身上的气机,麻木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光彩,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疑惑自问自答道。
对方身上的杀意就如同噬人的猛虎,叶开的神念只是稍稍靠近,便被那股锋芒斩成稀碎。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股噬人的杀念之下,他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从未遇见之人,从未感觉之杀意,从未粘连之因果,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吗?
叶开弹出自己戒指中的长剑,先前的那一把已经丢失在秘境之中。
还好自己有备无患,已经多备了几把。
谁想杀我?
铛!
念头还未落下,两个人之间的刀身便已对撞了一次,夹杂着火星的亮光在这阴沉沉的雨幕之中若有若无的闪过。
雨势稍稍的凝滞一分之后,便又变得更加的汹涌澎湃。
唰!
这片天地在此刻成了一个半圆,紧接着一抹弧光把它分为两半,那剑身视若无物的划破雨水。
带着一丝浑圆的意味收束了散发的气机。
叶开咬着牙,他持剑的右手在对方的斩击之中逐渐变得酥麻。
迫不得已,只好左手也握住了剑柄。
而对方的剑势已成,这种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在时间的推移下竟变得越发的密集起来。
雨水在眼前疏忽的落下,随着这场战斗的展开。
两人之间的表情逐渐凝重,眉头紧锁,额上的青筋暴起,如同蜿蜒的小溪在干涸的土地上挣扎求生。
剑锋相交之际,叶开与对方的眼神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说不清汗水还是雨水沿着坚毅的下巴滴落,与尘土混合,形成了一滴滴泥泞的水珠,见证了这场残酷的较量。
叶开嘴角紧抿,偶尔因剧烈的疼痛或是愤怒而微微抽搐,但很快又被坚强的意志力所压制,恢复到那种近乎冷漠的专注状态。
随着战斗愈加的凶烈,叶开收紧了剑身。
只顾着招架,一种胸闷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脚步也在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却着。
什么卸力,什么章法。
在极致的速度之下都变得可笑起来。
而最要命的点来了,他的剑经不起如此频率的斩击。
肉眼可见的,剑刃处已经变得磕磕绊绊起来,这还是没有用剑身去扛的下场。
不怪这把剑的制作工艺。
寒锋铁器的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叶开也是第一次快要看到他们家的剑被折断的场面。
实在是对方的剑太过锋利了些。
叶开感觉自己的胸又闷了许多,一种腥甜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咬着牙把这种感觉压上。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叶开的战斗水平已经上升了不少,至少叶开能感觉到对方的势已成,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现在反击实属不智。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叶开一边等待着对方的势散去。一边在心头问道。
这种力道的攻击,你还能斩多少次?
没有人回答,长着一张沧桑大叔年的稻妻武士很奇怪,而他身上那股不明所以的意味也愈发的浓厚起来。
终于在一声沉闷的轻响之后,叶开感觉自己的手上轻了许多,紧接着他脸色一变,还没等他有所反应。
一抹寒光便如烟般消散,身体突兀的被一股剧痛所包裹。
剑——被斩断了。。。。
仿佛这一瞬间就如同一切大战的开源,双方兵马气质雄浑的展开生死之间的大决战。
叶开的身体快速的被一抹淡红色的光芒所遮掩,而那刀划破他胸口的巨大伤口也在这股温暖的光芒之中逐渐缩小。
在这一刹那开始,叶开身上的气质从默默无闻变得锋芒毕露。
火红色的真气笼罩在他方圆几尺之内。
在若有若无之中,一道不蕴含任何感情的眼眸盯着对方。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佐藤的眼眸也闪过一丝微光,他看着费尽千辛万苦才打开的局面。
那股令叶开有些疑惑的韵味又一次浓厚起来。
“抱歉,我与君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终于——他说了自开战起的第一句话。
夜幕在一点点低垂着,乌云翻滚,天空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黑纱笼罩。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却难以明灭此地如同墨水般森然的杀机。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打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在这一刹那,世界变得静悄悄的,雨水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屋檐下的猫叫声,以及远处房屋之中若有若无的喧嚣声都在此时被按下了静止键。
画面还在不停的流转,世界仿佛缺少了一块。
这种世界观与认知观之间的割裂感足够把一个人折磨成疯子。
“海纳————”
佐藤缓缓的把刀收起,闭着眼睛,如同猎鹰般锐利的眼睛如同归寂般藏于暗处。
一道暗色的气流包裹在他的刀柄之上,在漩涡深处,光与暗明暗参差。
“祭命!”
此方天地的声音被悬于刀身之上,当佐藤的刀被拔出的时候,世间的离合哀怨以及月圆月缺都以一种形意展现出来。
如同画家笔下的山水画在肆意的笔走龙蛇。
谓之高雅,悬于天阁。
泼墨染尘的霜刃抵过流光,风华伴着彩霜起舞,突兀的却不留一丝痕迹。
一点刀意划过,世界一下子又突然出现了声音,被悬于刀身上的人生百态此刻如数奉还。
伴随着一道黑白色的霜华抹过天际,佐藤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了白色。
他脸上的面容也仅在刹那之间平添了几道皱纹。
原本杀气盎然的眼睛此刻变得失了神,岁月一下子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强加给了他。
而这本就是公平,时间从不会强求,在到来之前,佐藤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向未来借了属于他的东西,而命运自不会如此慷慨。
一切东西都是等价,在挥出去这一刀之后,命运也会向他索取同等价值的代价。
原本还是一脸大叔模样的佐藤喘着粗气,一脸面容苍老。
顶着满头的白发,抵着刀,一脸疲倦的坐在了地上。
大概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了吧。。。。。
这一刀挥出过后,佐藤便不再去看结果,他就像是一个突然离去的参与者,整个世界在他的身上格格不入。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自他离开稻妻之时起,便一直伴随着他的光世,这把刀是他所念之人送来的信物。
从离开岛屿的那时起,伴随着他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每一次战斗过后,他都会进行细致的保养。
直到如今,这把刀已经有了魂,寄托着他对所思之人的思念。
“凡人终有穷命之时。结弦,抱歉了,结果还是没能完成与你之间的约定啊。”
脑海的记忆中,一个少女的身影如同泡沫般浮现,她的美丽如同这樱花一般绚烂而短暂。
时间也没能让他忘却脑海中她的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微微卷曲的发梢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
她的眼睛,像是深邃的琥珀,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每当她微笑的时候,嘴角便会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那笑容仿佛能够治愈世间所有的忧伤。
在他小时候跟随父亲前往神社进行参拜的时候,因为太过无聊的缘故,在摆脱了一位巫女的喋喋不休之后,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们家在绀田村算是名门望族,父亲的期望是让他加入天领奉行,以此来庇佑这份家族的传续。
但是来自家族宿老的压迫让他自幼时起变得无比苦闷,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相比于其他同龄人,每天在功课之中度过的佐藤无法反抗来自父亲的意志。
或许只有当这种重大的日子,他才能有一些自己空闲的时间。
就这样一路闲逛的他,在路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终于找到一处看不见人的角落。
没有了平日里那些严厉的声音,这一刻的他感觉无比的轻松。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池塘边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她正专注地折叠着祈愿的纸鹤,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无比的虔诚和平静。
佐藤被她的专注所吸引,不知不觉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就这样看着她认认真真的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当她终于完成手中的作品,缓缓抬起头时,佐藤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正在她的对面,当少女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佐藤莫名其妙感觉到一丝囧迫,一种难言的心思在他的心头浮起。
自己好像打扰到她了?
佐藤偏过头,等他回过神扭过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女孩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最初的故事,也是他和他相遇的开始,故事里那些跌宕起伏的情节,在他看来也抵不过她耶尔温柔的一笑。
“结弦,对不起。。。。”
天空在轰然作响着雷鸣,大雨磅礴的下着,细碎的声响掩盖了他若有若无的呢喃。
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佐藤缓缓的垂下了头,一股无边的死意在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他持刀的右手也在松动后悄然垂下,没有了主人支撑的光世失去了支撑的点。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哀鸣声中倒在了地上。
裂痕如同贪婪的蛇,迅速在刀身蔓延开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似乎在悲鸣,然后又悄然归寂。
这柄维系了两人之间的结物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那道少女祝福的思念结成了灵,直到刀身破碎的最后,还在哀怨自己为何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