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超乎于记忆般的感触仿佛让叶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是等他想要去寻找的时候,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参悟不透。
一雁破空碧,秋满荻花洲,虽然此时正值初春,可是清晨时分的荻花洲恬静唯美的景色,云烟淡淡,月色皎洁,荻花临风,小舟轻漾,如梦似幻。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但是天色已经逐渐明亮起来,许是附近人家停在荻花洲岸边的竹筏随着湖水的漂泊而轻轻地摇曳着。
仿佛江上的两片树叶,叶开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晚上了,荻花洲中间的小岛上魔物的尸体四处散落着,可是不一会儿就被地脉的力量给吸收干净。
叶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又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这种焦躁不安的心理一直伴随着他。
随意溅落的血块,魔物临死前痛苦的哀嚎,还有彻夜不息的风依旧在喧嚣的呼啸着,这一幕幕场景搅在叶开的脑海里黑暗的深处。
仿佛有一个人在轻声的跟他说着,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道路吧,你看,那些临死前的惨叫声多么迷人啊。
世俗的眼光仿佛一根摇摆不停的界线,只要你轻轻的挣扎一下,便可以永远的摆脱这讨厌的世界。
叶开的眼中,一道道黑色的丝线仿佛一根根蚯蚓一般逐渐遮盖了他眼前的场景。
月色迷蒙,隐现在漫漫的夜空上,凄冷的黑夜里,只见月光一点点地浮离空洞的底色,柔弱的光线明亮到皎洁。
叶开想起了他以前的生活,独自在病床上苦苦煎熬的日子,仿佛就是在等待着死亡的倒计时。
他也有想过挣扎,可是命运就好像是对他进行嘲弄似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所珍视的事物给摧毁的干净。
叶开原本以为自己应该绝望的,可是月儿的话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或许是在为别人活着吧,为了那个寻找童话镇的女孩子而活着,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或许在蒙德的日子里,他也曾短暂的忘记过这件事情,虽然数次经历过生死,可是也曾结交过很多朋友。
世间无限丹青手,却终归一片伤心也画不成,可是那个常常喜欢着笑,缠着他让他讲故事的那个女孩子终归是不在了。
“啊!”叶开的拳头紧紧的拽紧,类似愤怒又仿佛是在痛哭的哀嚎声震破了江边正在捕鱼嬉戏的白鹭。
魈把手中的长枪拉出了对面丘丘暴徒的身体,神色平淡的看着叶开的方向,在他的眼神里怀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之色。
或许在他几千年对战邪祟的时光里,也曾有过故人从他的世界离开吧。
而此时叶开眼中的黑丝已经渐渐地朝他的面部缠绕开来,似是痛苦的感觉让叶开全身的青筋都不由得暴起,手中用力之下,拳头紧紧地朝着地面锤去。
淋漓的鲜血顿时就伴随着划破手背的食指流淌开来,叶开此时的意识已经越来越发的模糊了。
心境二层的道行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条裂缝,或许这次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了他之前命运不公所发出的反抗声音。
魈静静的站在了叶开的身边,双手抱臂。
人们总是因为一些微小的原因而释放出心底的恶魔,潜意识中的恶意如果不将其驯化,总是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被放出牢笼,这一点魈在几千年间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他的几位兄弟应达、伐难、弥怒被魔神的遗恨污染,死于非命,浮舍于坎瑞亚之战中帮助千岩军扭转战局,最终死在层岩地宫。
只留下了他依旧坚守着与岩神的契约,独自征战在这万家灯火的阑珊处。
或许是没有力气了,叶开停止了捶地的举动,他的嗓子因为沙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往事就如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彻底囚禁着他。
对月儿的愧疚始终让他无法逃离回忆的场景,曾经和月儿一起许下的约定可是自己却再也没有能力将它完成了。
叶开痛恨这不甘的命运,怀中的鬼蜮仿佛察觉到主人的思想也在轻轻的悲鸣着。
叶开脸上的黑线此时像蜘蛛网一般错杂遍布的交织在他的脸上,远远的看上去仿佛如同鬼魅一般。
只是每一次当脸上的黑线就要彻底的覆盖叶开的面部时,他的脑海之中月儿的那句:叶开哥哥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个声音如同一道神咒死死地拽着他的意识,不让他彻底沉沦,而此时叶开的身体仿佛就如同一个战场,堕落的力量和玄清正气一刻不停歇的在他的身体内相互抢夺着彼此的控制权。
若是叶开意识清醒想必还能控制一番,可是叶开脑海中的灵台已经被黑色的丝线蒙了尘。
脑海中的想法也总是要慢了个几拍,他此时已经对外界的反应没有了任何感知,整个人都沉浸在天人的感伤之中。
或许这也是一份机缘,来自邪祟的力量虽然污邪了他的意识,可是却因为巧合,让他处于道家传说中的天人杀机之中。
所谓的天人五衰,意指六道之中生灵寿命将尽时,所出现的种种异象,五衰又有大五衰、小五衰两种。
其中小五衰乃“平表之衰“,具体表现就是乐声不起、身光微暗、浴水着身、着境不舍、身虚眼瞬,虽然小五衰的出现暂时不会危及性命,可是却依旧会影响灵镜蒙尘。
叶开此时所犯下的就是其中的第四衰——着境不舍。即五欲境现前并执着不舍。
天上原有微妙的五欲,而叶开享受五欲的时候很自在,对应着叶开在蒙德城里面的日子,那时候的他心里不会在心里再去挂念并贪恋执着,可是离开了蒙德也就意味着远离那段悠闲的时光。
代表着与过往做出割舍,这个时候的叶开一方面怀念着身处蒙得的时光,一方面又在深深悲伤着那个如同囚牢一般的病房里的日子。
两种不同的悲喜牵动着他,隐藏的天发杀机直到现在才彻底的爆发开来,借着祟气的污染,搅动在他的灵台之中。
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在静静的等着刚刚结识不久的叶开彻底陷入邪祟的时候。
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可以名正言顺斩杀于他,早在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如若陷入邪祟的污染便彻底无药可救。
想到这里,魈又静静的沉默下去,他突然想起了曾有一次彻夜战斗耗尽了魈的体力,他险些无法完成任务。
荻花之海被激战刮倒了大半,魈拔出插在地里的枪头,踏上归途,离开战场。
魈早已精疲力竭,身上沾染的魔神之怨当即发作。无穷怨恨冲击着魈的心智,他痛苦地倒在荻花丛中。
正在那一刻,一股清丽的笛声,掠过碧水重山,被风送至此地,虽然并非魈自己压制住了邪念,但突如其来的痛苦毫无征兆地消失了——笛声救了他。
伴随拂晓第一缕晨光与远方惊起的鸟群,笛声趋于清晰。它守护着魈,安抚他躁动的心神,为他争取到片刻安宁。
魈虽然好奇是谁在演奏,仍不愿深究。他心中已有了隐隐约约的答案。
可是现在谁又来拯救叶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