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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架南航客机缓缓降落在广都机场跑道上。

三位身着中山装,提着公文包,一看就知道是领导干部的中年人,行色匆匆地钻进一辆直接开到跑道上的丰田考斯特客车,风驰电掣地往特区赶去。

一个月前,香江股票交易所挂牌成立当口,一封没有署名的群众来信,由中央有关领导批转,悄悄在高层中传阅。信中认为,股票市场是资本主义的东西,关得越早越好,早关早主动。

认为特区资本主义泛滥,党政干部通通烂掉了,再发展下去要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跳楼。有的领导对这种观点大加赞同,有的则和缓一些,认为要加强调查研究。

市委市政府压力很大,听说部委来人,常书记决定亲自陪他们走一趟,车刚开进市委大院,便带着秘书爬了上来。

副省级领导亲自陪同,经贸部国外经济合作司顾副司长受宠若惊,急忙起身道:“常书记,麻烦您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为了工作。”常书记笑了笑,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同另外两位京官亲切握手。

“赵前进,石油天然气公司副总工程师。”

“你好你好,欢迎来特区。”

“常书记好,国办陈有荣,上次开人代会的时候我给您送过资料。”

一上车就感觉眼熟,原来是国务院的干部。常书记暗暗心惊,握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陈处长,幸会幸会。”

考虑到接下来有很多要麻烦特区政府,顾副司长扶着椅背说道:“常书记,下午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把情况简单向您汇报一下。”

“好吧,只要我们市委市政府能说得上话。一定帮你们促成。”

“谢谢常书记。”

顾副司长顿了顿,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海湾重建给世界各国创造了一个共同机会,我们中国自然不能坐失良机。早在半个月前,部里就按照总理指示,由我们经济合作司牵头,成立了一个‘海湾小组’。最让我们感到棘手的是,重建合同的角逐,被蒙上了特殊的政治色彩,所以一直没取得什么进展。

后来赵工提出。油田大火危及着科威特的生存和发展,连科威特埃米尔都称之为‘国家危机’,如果我国能参加这场‘拯救科威特的新战斗’。并在这一高技术领域显示出实力。也就等于拿到了进军科威特乃至整个海湾的入场券。”

这种事不找外交部,找nb电气干什么?

常书记糊涂了,但还是微微点了下头,顾副司长接着道:“五天前,科威特内阁事务大臣阿瓦迪访华。主席和总理在接见时先后表示,愿为科威特重建提供帮助。愿支持科威特恢复其合法权益,阿瓦迪随即同意我国参加灭火,并表示欢迎。

阿瓦迪同意的当夜,石油天然气总公司立即组建灭火专家组,第二天一早便搭乘阿瓦迪专机启程。连护照都没来得及办。上上下下对他们的期望很高,专家组也很称职。经过两天考察,提出一系列建议。

比如挖一条地道通至油井,在油管腰部安装阀门,来个釜底抽薪。据使馆方面反馈,科方对此大加赞赏。此外,国内还有人致函有关部门,建议用气功灭火,其依据为一些报纸称‘大兴安岭火灾就是一位气功师发功才灭的’,不过有关部门感觉太玄,没敢采纳。”

常书记越听越糊涂了,忍不住问:“顾司长,这与nb电气又有什么关系?”

“六个小时前,科威特首相在白杨宫召开记者会,向全世界通报油田灭火计划。宣布由美国、加拿大四家消防公司以及nb电气组成的联合体,全权负责扑灭所有被点燃的油井。总合同额35亿美元,时间为4个月。”

市委市政府、市里各大宾馆酒店,走到哪儿都能看见nb电工的开关面板,常书记对nb电气再熟悉不过了,想都没想便摇头道:“顾司长,你没搞错吧?nb电气做开关面板,工业电器和高低压开关柜,在越南有一个变压器厂,德国有一个电厂,没听说他们有消防业务啊。”

“没搞错。”

国办陈处长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确认道:“常书记,之前没有,不等于现在没有。事实上正是他们发明的涡轮消防设备,让顾司长和赵工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成了无用功。据驻科威特使馆和华新社记者发回的最新消息,他们在联合体中具有主导地位,35亿美元的大订单他们至少能分到四分之一。”

“八亿七千万美元?”

“甚至更多。”

想到nb电气的nb实验室,想到他们发现的“巨磁阻效应”,常书记猛然意识到或许真有这个可能,喃喃自语地说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真没想到。”

“常书记,您日理万机,这些事不知道很正常。”

顾副司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资料,不无沮丧地说:“其实灭火只是他们在海湾众多订单中的一个,此外还承揽了舒威赫电厂、舒威赫海水淡化厂、主城区电网抢修和供水管道抢修等好几个项目,甚至给科威特做了一套电网自动化系统。”

“我没听说他们与科威特政府有什么关系呀?”

“可他们有代理商,这些项目都是与沙特一家电力安装公司合作的。说出来您或许不信,他们不仅一举打开了科威特电力装备市场,还由此获得了沙特国家电力公司一系列订单,其中包括电网自动化系统。132千伏输电线路,沙特基础工业公司两座化工厂的电网改造。”

常书记乐了,禁不住笑道:“nb电器和nb电气成套是合资公司,区里占30%股份,低压电器、高压断路器和开关柜通通都能用上,这是好事。”

“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用飞机发动机喷出的16吨巨大推力把火吹掉,就等于把我们的灭火专家组吹回来了。”

陈处长话音刚落。顾副司长便苦笑着补充道:“常书记,这是我们参与重建的唯一机会。没这张入门券,中资公司很可能一家都挤不进去。”

辖区的合资公司抢了央企的生意,常书记越想越滑稽,似笑非笑地问:“那三位是什么意思?想要我们市委市政府做些什么?”

国办陈处长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常书记,据我们了解,nb电气在灭火技术上的突破,不仅为他们自己抢到近10亿美元大单。还帮德国抢了60多亿美元的设备采购合同。甚至在之前的电厂和电网抢修中,帮沙特争取了一份14亿美元的供电合同。”

动辄数十亿,还是美元。常书记感觉很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问:“陈处长,顾司长,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想人所想,急人所急,他们所提供的都是科威特最需要的服务,而且完成得很出色。不管电厂、电网抢修。还是现在的灭火,无论在技术和质量,还在是速度上都无可挑剔。”

“你们想请他们帮忙?”

陈有荣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想到nb电气的做事风格。常书记立马打了个预防针:“三位或许不太清楚,nb电气不同于一般的合资公司。尽管从事的是电力装备业,但极少与政府打交道。”

“市委市政府就没有一点影响力?”

既没出兵,又没出钱,在安理会上还投弃权票,中资公司抢不到订单很正常。

中央有中央的想法,地方有地方的打算,常书记可不想因此而得罪一个财神爷,装出一副倍感无奈地样子,摇头苦笑道:“年年创汇、按章纳税,绝大部分产品外销,国内能销售多少就销售多少,连电视广告都没做过,人家用不着求政府。再说这里只是一个分公司,分公司经理只管分公司的事,哪作得了总部的主?”

“他们对国内市场真不感兴趣?”

“三位,地方保护主义有多严重你们不是不知道。尤其电力行业,一个省一个入网标准。赵工,还有你们油田,门槛那么高,手续那么繁琐,求爷爷告奶奶,换作我,我也没兴趣。”

赵前进尴尬不已,悻悻地说:“只要产品过硬,只要符合相关标准,进入油田也不是很难。”

nb电气所拥有的国际认证是特区最多的,尤其那个质量管理体系认证,连国家标准委都发文表彰过。迄今为止拥有几百项国际国内专利,知识产权官司在国际国内打了几十场。年产值几个亿,产品远销全世界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质量难道不过硬?

国内市场做得很一般,就是不愿意搞歪门邪道。

这件事nb电器和nb电气成套向区里反应过,区里向市里反应过。像这样的情况特区还有很多很多,常书记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吱声。

转眼间,客车缓缓停在nb电气中国公司办公楼前。

打前站的孔区长等候已久,众人一下车便上前介绍中国公司总经理李晓山、nb电器中方经理姚光辉以及nb电气成套中方经理冯长国。

常书记也是头一次来,回头环顾了下四周,忍不住打趣道:“李总,听说你们在中东拿到上亿美元的大订单,怎么不庆祝庆祝?”

李晓山一边陪着众人往会议室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笑道:“常书记,您消息真灵通,不过灭火合同是欧洲公司签的,与我们中国公司没什么关系。相比之下,我们对电网和电厂重建工程更感兴趣。”

“反正你们赚了一大笔,今年能创多少汇?”

“四亿港币应该没多大问题。”

“不错,比去年翻了一番。”常书记满意的点点头,不无感慨地叹道:“李总,如果能多两家像你们这样的公司,市里就不用为今年的创汇任务发愁了。”

“常书记过誉了,来,里面请,顾司长、陈处长、赵工,快请坐。”

时间就是合同,顾副司长不敢再耽误,坐下来便假作生气地埋怨道:“李总,你们的涡喷消防坦克可把我们害苦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你们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每天两个电话,李晓山对科威特的情况了若指掌,直言不讳地说道:“四位领导,实不相瞒,石油天然气公司灭火专家组的事我们非常清楚。但事情并没有诸位想得那么简单,就算没有我们这个程咬金,石油天然气公司也很难获得灭火合同。”

“为什么?”

“因为不仅仅我们中国人会打太极拳,科威特人同样会打。如果没猜错,科方肯定要求专家组先出一个技术报告,然后再组织一个技术委员会进行答辩。”

众人顿时愣住了,暗想他怎么知道的?

看着三位京官面面相窥的样子,李晓山接着说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对你们如此,对其他国家消防公司同样如此,这是科方的权宜之计,毕竟在恢复合法权益上科威特仍需要国际社会支持。另外科政府正在改组,答应你们的阿瓦迪即将成为‘前内阁事务大臣’,能不能兑现承诺可想而知。”

这是一个新情况,顾副司长可不认为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想了想之后满是期待地问:“李总,那您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顾司长,我在国内,没去过科威特,更不懂那些国家大事,这个问题您真问错了人。不过眼前倒有一个劳务输出机会,不知道您和赵工感不感兴趣。”

“多少人?哪方面的人?”

“三千人,”李晓山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刚收到的传真,轻轻推到他面前,一脸诚恳地说:“事实上您和赵工不来,我们也会通过滨海市外经委陈正淮副主任联系您。总之,在科威特重建这一问题上,董事长和章工一直在帮国内想办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3500万美元的劳务输出合同,顾副司长欣喜若狂,蓦地起身道:“李总,谢谢,非常感谢,我就知道贵公司不会让我们白跑。请稍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向领导汇报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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