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捐就捐，章程和夏遥并没有开玩笑。
所有股份全部捐出去了，nb实验室120万港元的年薪、两大基金会的慈善年金以及余款信托基金，成了小两口的主要收入来源。
不出陈正淮所料，消息一经公布，不仅在香港掀起了轩然大波，连美国、德国、中东、俄罗斯等国家和地区的媒体都对此进行了报道。一时间风头无二，搞得福布斯等财富评选机构都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往今年的财富榜上排。
鉴于他的个人资产已经缩水到了无法承担安保开支的地步，刚聘请的“nb科学与教育基金会”主席、前汇丰银行英籍高管约翰-麦奇生在记者会上宣布，为感谢他对科学和教育慷慨地捐赠，基金会将承担他们夫妇“有生之年”的安保费用。
记者蜂拥而至，太平山顶根本没法住。
一家三口躲到清水湾半岛科大总部依然清静不了，试图以此树立nb实验室正面形象的高校长，居然引狼入室的放进十几个记者。
“章先生，我是卫视记者顾晓倩，请问您和章太慷慨的捐赠，是不是意味着希望过普通人的生活？”
章程抱着惊恐不安的小章晴，边走边笑道：“顾小姐，我的生活一直很普通，也很正常，捐赠前一天三顿饭，现在还是一天三顿饭，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章先生，您难道没想过给章小姐将来留点资产吗？”
“我对我女儿有信心，她是我骄傲，我相信她将来一定能够自食其力，能够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章太太，我是《申报》记者李亚，能否给我一个机会给您作一个专访？”
夏遥在马格达雷娜的护卫下，摇头笑道：“抱歉，我等会就要去医院做检查。真没时间接受您的专访。”
走进电梯，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下来。章程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无歉意地说道：“老婆，就一阵风。过段时间他们就没兴趣了。”
“知道，我没事的。”
夏遥担心的是孩子，一边抚摸着小章晴的额头，一边和声细语地说：“晴晴，别怕，他们是看你漂亮，可爱，想给你拍照。等爸爸忙完了，我们还跟哥哥一起去实验中心给左阿姨帮忙好不好？”
暑假期间，打工赚钱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去左太太店里当“迎宾”兼“服务生”，既能锻炼她的独立生活和社交能力，又能提高语言水平，所以在夏遥看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令她啼笑皆非的是，小章晴眨了眨眼。突然冒出句：“妈咪，昨天下午有一个客人没给我小费。”
这么点孩子站在那里容易吗，居然一分钱都不给，夏遥同仇敌忾地说：“太过分了，下次再遇到那个客人，让他自己去找座位。”
“嗯。”
看着女儿煞有介事的样子，章程乐了。禁不住笑问道：“晴晴，能不能告诉爹哋你现在赚了多少钱？打算怎么花？”
小章晴仰着脑袋想了想，得意洋洋地笑道：“我现在一共有1245港元，还有220元人民币，我不想花，我要像哥哥一样存起来。等回约翰内斯堡时请丹吃大餐。”
丹是她在约翰内斯堡唯一的朋友，生活在贫民区，她能够想到过得远不如她的小朋友，章程非常欣慰，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小手说：“我相信丹肯定会非常乐意接受你的邀请，不过要等妈妈生完弟弟之后才能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小丫头满是期待地问：“那是什么时候，圣诞节吗？”
“今年去不了，最快也要到明年，不过你可以给丹写信，不会写字没关系，可以把你想说话画出来，然后爹哋和你一起去邮局寄。”
“我会写我、你和妈咪的名字，还会写圣诞快乐。”
“晴晴真厉害，等上了一年级老师会教你给多的字，到时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孩子是需要鼓励的，小章晴兴奋不已地说：“哥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哥哥不是不会写，而是不懂英语，就像你不太懂中文一样。他的德语非常好，你完全可以向他学习，等学会了我们将来去德国旅行时，就可以用德语跟德国的小朋友交流。”
夏遥急忙道：“又要学英语，又要学中文的，已经够辛苦了，别给晴晴那么大压力。”
“我会写中文名字，我还会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吃饭和你好。”
“嗯，晴晴真个语言天才！”
章程又夸了一句，从马格达雷娜手上接过公文包道：“好啦，爸爸开始工作，你跟妈妈去天台玩，那里有个小花园，还可以烧烤。”
事实证明一番苦心没白费，他刚走出电梯，小章晴就挥着小手说道：“爹哋再见。”
“晴晴再见。”
上班时间，技术应用学部办公区显得格外忙碌，各项目骨干聚集在一间间办公室里汇总研发进度，讨论所遇到的难题，确定新的研究方向。
现在的条件还做不到无纸化办公，传真机里不断吐出下面几层实验区，或香江实验中心的实验数据。电话此起彼伏的响不停，有香港几所大学打来的，有后勤部门的，也有香江实验中心的，把来自港大、中大和科大的十几个实验员忙得焦头烂额。
相比之下，石墨项目办公室则显得有些冷清。
负责石墨提纯的徐嘉祯去了保安新厂区实验基地，田咏兼科大讲师，今天上午正好有课；从事理论研究的蓝鸿哲受南洋理工大学物理系邀请，正在新加坡进行学术交流；贾华美和向雨梅带着他们的助手在九楼做实验，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上来，只剩下孙晓光和魏华铭两个项目协调人。
章程刚绕过一堆半人高的资料，正准备翻看上周的实验日志，孙晓光就似笑非笑地问道：“章同学，从有钱到没钱的感觉怎么样？”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感觉可以归纳成一个字。那就是爽！”
“真的？”
“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可以试试。”
孙晓光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很想爽一下，关键没那个资本，而且我媳妇也你媳妇那么好说话。管她要钱简直是管她要命。”
魏华铭摘下眼镜，合上文件夹笑道：“猴子，这是不好比的，章程的亲朋好友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一个比一个过得滋润，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你我就不同了，有那么多亲戚需要接济，真要是那么干，还不被七大姑八大姨骂死！”
亲戚们没意见，不等于朋友们没想法。章程翻看着实验日志笑问道：“老孙，老魏，我这么做同事们没什么想法吧？”
“钱大多捐给了实验室，说白了还是为了大家伙，怎么可能有想法呢？”
正说着。一位不速之客在林志国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顾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虽然近在咫尺，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章程几乎不会主动联系顾先生，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结婚时。
“正好路过，顺便上来看看，”顾东城朝起身相迎的孙晓光和魏华铭微微点了下头。满面笑容地问道：“怎么样，忙不忙？”
再顺路也顺不到清水湾半岛来，他亲自登门，肯定有什么事，章程立马走到门边笑道：“不忙，顾先生。办公室太乱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我们去茶水间。”
“客随主便，听你的。”
走进茶水间，顾先生就调侃道：“你做事总是那么出乎人意料。那么大手笔，一点都不犹豫，一点余地都不留，这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
章程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您老为体育、教育和社会公益捐那么多，连对面那栋楼都是以您命名的，国内外有口皆碑，怎么烤也烤不到您啊。”
“不管怎么做，像这么大手笔我是做不到。”
“顾先生，您跟我不一样，几位公子都三四十岁啦，都在集团有职务，都为集团发展作出过贡献，要考虑的事情肯定比我多。毕竟晴晴还小，自己的那个还在他妈肚子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番话说道顾东城心眼里去了，感慨万千地叹道：“是啊，像这些事做在前面，永远比做在后面好。”
他要为怎么分家产操心，自己和夏遥则完全不需要考虑这些，并且不管将来生几个和收养几个，都能保持家庭和睦。至少不会因为谁继承家业，谁继承多少而发愁。
“顾先生，您亲自登门，肯定不是问我这些琐事吧？”
“几十亿美元说捐就捐，这可不是什么琐事，不过我来找你真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
顾东城接过他刚泡好的茶，紧盯真他双眼说：“bj正在申请2000年奥运会，到底谁能胜出，再过两个月就会在摩洛哥的蒙特卡洛揭晓。希望很大，意义更大，可以说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梦想，不仅国内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连海外的很多华人企业都非常支持，事关民族自信，我想请你出面帮着呐呐喊、助助威。”
2000年申奥失败，给章程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国内宣传太热，正如顾先生所说的那样，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上上下下志在必得，甚至准备好了开庆功宴，然而事与愿违，最终竟以两票之差与2000年奥运会的举办权失之交臂，不知道多人因此而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顾先生和他家大公子在一线主动做国际奥委会委员的工作，很多人都说有他们父子相助，犹如bj代表团又增加了两位国际奥委会委员，一旦申奥失败，他失望可想而知。
章程沉思了片刻，抬头道：“顾先生，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当然希望中国能举办一次奥运会，毕竟这能大大提升民族士气，增强民族自信心。但回过头去看申奥历史。我又发现极少有哪个国家的城市能够一次申请成功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认为您老要有失败的思想准备。”
“你不看好？”
“大环境如此。我实在乐观不起来。”
顾先生显然有这方面的担忧，放下茶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现在最有竞争能力的申奥城市是bj和悉尼；bj的主要支持者是亚、非、拉美第三世界的委员，这三大洲共有46名委员，他们不可能全部都支持bj，但其中大部分将支持我们。另外，还会有部分欧洲及北美委员投我们的票。
悉尼的主要支持者是欧、美、大洋洲的委员，但这些人也不会是铁板一块。bj如要获胜，可能在第三轮，如果第三轮表决的结果剩下bj、悉尼和曼彻斯特，那么。进入第四轮时，我们将处于不利地位，但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所以我认为无论是bj或悉尼获胜，票数都将是十分接近的，最多三票左右。”
到底是致力于体育事业的。投票结果基本上被他猜了个*不离十，章程低声问道：“这么说bj也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顾先生揉了揉太阳穴，凝重地说道：“申奥进行到这一步，全国上下都志在必得，这个时候只能言胜，不能言拜，所以我才来求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
“有传言德国奔驰汽车公司总裁会在宣传片中发言。介绍柏林的文化、体育等设施。这给了我很大启发，你在国际拥有那么好的声誉，那么高的知名度，如果也能站出来帮bj代表团呐喊助威，一定能够增加几分胜算。”
nb电气与俄罗斯政府关系密切，与沙特和科威特政府关系也不错。夏遥的“nb慈善公益基金会”又刚宣布将在纳米比亚等六个非洲国家各捐建一座医院。nb电气出面游说这些国家，肯定比中国政府管用。
毕竟俄罗斯和纳米比亚只会支持柏林，沙特和科威特摇摆不定，关键时刻很可能会被美国左右，而中国与这些国家的关系又实在很一般。比如对老叶搞垮苏联有意见，比如在海湾战争中投了弃权票。
难度很大，但如果关键时刻能把因身体原因未能去摩洛哥的埃及委员，以及因政治原因护照被扣的保加利亚委员顺利出席，再拉拉在前几轮投票中支持柏林的东欧国家支持bj，那赢得2000年举办权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想到眼前这位致力于体育事业的老人，最终没能坚持到2008奥运会，章程毅然说道：“顾先生，我愿意为申奥尽一份绵薄之力，甚至有相当把握帮bj赢得举办权，但我的意见bj方面必须认真接受，并且不折不扣的落实。”
请他出面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d老才委托顾先生上门，而不是通过腾溪传话。
顾东城欣喜若狂，紧抓着桌沿问：“都有哪些意见，能不能说具体点？”
章程回忆了一下这次失败的经验教训，异常严肃地说道：“首先，在投票结果宣布之前，国内不要进行核武器试验，尤其氢弹试爆。因为那么一来，别人会怀疑中国在和平上的主张，而奥运又恰恰是和平的象征。”
“在这个关键时刻，应该不会搞吧？”
“难说。”
章程顿了顿，接着说道：“其次，聘请bnb新闻网的资深记者担任代表团的新闻顾问，所以申奥官员的发言都必须以顾问审核过的新闻通稿为准，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说，因为一旦被居心叵测的西方媒体断章取义，后果将不堪设想。
同时要对代表团全体成员进行一周的封闭式培训，因为一旦到了蒙特卡洛，他们就会被记者包围，根本绕不过tam事件、人q问题、bj的环境、中国有没有m主等问题。”
这又不涉及国家机密，况且d老之所以请他出面，很大程度上与bnb新闻网有关。因为放眼全世界，能帮中国政府说话的西方新闻媒体实在是凤毛麟角。
“我想这个提议bj代表团是求之不得。”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再就是把广都远洋运输公司从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独立出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与nb电气合资，最好能让nb电气控股。”
顾先生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真对航运感兴趣？”
“顾先生，要不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我绝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的。之所以这么做有我的原因，过几天您就明白了，现在真不能说。另外合股的账目请他们做漂亮点，一定要经得起推敲，等事情完了再把股份转让给香港的其它中资机构。”
“还有没有？”
“有，太多了，比如给委员们看的介绍片怎么拍，比如派哪些人去蒙特卡洛，到了蒙特卡洛之后该怎么做，在蒙特卡洛巴黎饭店的接待室怎么布置……都需要进行精心策划。
总之，宣传方式、公关方式要有力度，像以前那种经过很多次精心排练的，非常精美、完美的、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方式，一概不能采用。因为那么一来，代表团与西方民众和媒体的交流过程中很可能会出现隔膜。”
nb电气从成立之初，就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国际展会。随着业务不断增加，现在已经发展到几乎每天都要参加一个国际展览的程度，拥有着不仅国内企业没有，连香港公司都不具备的丰富的国际公关经验。
去年的危机公关，甚至让美国政府出了大丑。
看着他斩钉截铁的样子，顾先生激动不已地说：“只要你愿意出面，我想这些都不是问题。”
想到正在天台上陪小章晴玩的妻子，章程意味深长地说：“顾先生，过几天您会发现，为了帮bj赢得举办权，我会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甚至连夏遥生孩子都没时间在她身边，所以bj也必须给我一个承诺，今后五年内不要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烦我。”
顾先生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低声说道：“章程，申奥能否成功对这一届政府太重要了，我相信只要付出了总能得到回报。”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等“银河号”被山姆大叔盯上后，他们想不欠这个情都难。
章程再次权衡了一番，蓦地起身道：“顾先生，事不宜迟，您老现在就给bj打电话，必须在三天内办好广都远洋运输公司的事，我也要做相应的准备。”
“其它事都好办，唯独这件事你让我怎么跟那边解释？”
没发生的事怎么解释，章程挠了挠头，信口开河地笑道：“就说我贪得无厌，想不花一分钱要几条船搞航运。nb电器和nb电子有那么多要发往海湾的货，请他们利索点，别耽误公司赚钱，毕竟nb电气只有赚到钱，我才有钱捐嘛。”
这个理由够充足，因为人家把所有资产都捐出去了，根本不会图你那点国有资产，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顾先生微微点了下头，边走边笑道：“好吧，我现在就给那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