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名声在外，港府和未来的特区政府官员前来参观很正常。
不仅港督几乎每年都来，过去几年里甚至接待过包括英国首相、德国总理、新加坡总统、美国国务卿、挪威议长、科威特首相、沙特科技大臣等二十几位政要。
顾先生、董先生和陈方女士等未来特区政府要员的来访，实验室给予了很高的礼遇，刚接替高校长担任学术委员会主席的吴家伟亲自作陪，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英国首相前年来访也只是由负责行政事务的主管接待。
事先没有预约就兴冲冲的跑来见章程，吴家伟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边陪众人往3号楼走去，一边不无遗憾地介绍道：“顾先生，董先生，你们来得真不巧，章先生参加完卫视昨晚的访谈节目后，就同基础研究学部、系统工程学部和技术应用学部的十几位专家，去nb电气内地各工厂技术部门进行为期一个半月的考察了。”
“晚上走的？”
“夜里11点的飞机，事实上章先生是最后一个启程的，因为按照评议会的航空旅行规定，这次去内地考察的人员必须错开出发。”
吴家伟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补充道：“相信章先生、徐嘉祯博士、田咏博士、蓝鸿哲和贾华美博士，现在已在安东nb工业园开始工作了。”
平时只关心政治，董先生哪里知道安东nb工业园是做什么的，见他一脸失望，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起接待的行政事务主管微笑着介绍道：“安东nb工业园是nb电气在内地的第四个工业园区，也是nb电气唯一的一个化工基地。现阶段主要有两个项目。一是与沙特基础工业公司合资的石化项目，另一个是高纯石墨提纯及深加工项目。章先生在去非洲之前，曾是实验室石墨研发项目主管。现在取得了一些成果，开始量产他肯定要去看看。”
顾先生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陈主管，石墨工厂不是在保安新厂区吗？”
“的确有一个工厂在保安新厂区，但那个工厂只能算实验工厂，因为研发是分阶段的，在实验室提纯是第一步，然后再建一个实验工厂解决其量产问题，等相关技术都成熟了才能真正投资建厂。”
陈主管顿了顿，又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句：“石墨项目从立项到投资建厂。前后仅用了五年，这个速度是非常快的。”
五年做一个项目，还非常快？
陈方女士不懂技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流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吴家伟主席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在高纯石墨，尤其深加工方面，包括香港、内地、台湾和新加坡在内，至少落后美国、德国、日本、法国和瑞典等发达国家五十年。他们几乎垄断了所以的先进技术和知识产权，利用内地的廉价原材料，深加工成先进石墨材料。以极高的价格占领国际市场并返销内地。
而直到nb电气新材料公司正式涉足石墨领域前，内地的石墨产业只有采矿、选矿和少量的提纯工艺，技术还沿用国外三四十年代前的水平。尤其改革开发后，在出口创汇的潮流推动下，石墨市场掀起了‘黑色风暴’，以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为代价，占领了世界大部分市场。
nb电气利用我们技术应用学部研发的技术，有望打破这一局面，至少在球形石墨和负极材料产品上。已经取得了一系列突破，达到了国际最一流的水平。不久的将来，还能带动本港的一大批企业进入这一领域。”
董先生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石墨项目也需要关联企业？”
“确切地说应该是下游企业，比如手机用的锂电池就需要石墨材料，又比如进一步深加工，利用其制造更为尖端的医疗材料，可以说nb电气过去五年的资金投入，以及技术应用学部所取得的一系列突破，为香港和内地企业搭建了一个平台。至于今后能走多远，那要看相关企业对技术研发的重视程度。”
随着nb电气不断发展，已经带动了几百家香港关联企业。
过去的几年，从实验室毕业的研究生、实验员和从实验室跳槽的研究员们，利用实验室设立的创业基金、鑫盛的风险投资以及港府的一系列优惠政策，建立了香港自己的数码相机、工业机器人、互联网、环境工程……等近百家高科技公司。
不知不觉间，形成了电气及机械设备制造、船舶船机制造和高科技三个产业。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对香港来说是一个突破。以nb电气和nb实验室为中心的这三个团体，也因此而被视作为香港制造业和高科技产业的未来。
涉及到未来的施政方向，董先生看着一栋栋大楼墙面上的太阳能电池片，兴致勃勃地问道：“吴主席，除了石墨项目之外，贵实验室还有哪些项目能够惠及更多的本港企业？”
“很多，系统工程学部和技术应用学部正在研发的项目几乎都需要配套，如果在德国、在美国、在日本，甚至在新加坡，都可以孵化出一大批企业，但在香港却很难，因为相对于股市和楼市的收益，制造业要低得多。”
董先生沉吟道：“需要引导，需要政策支持。”
“还需要决心。”
吴家伟不想谈得太深，以至于给别人一种多管闲事的印象，指着不远处的海面笑道：“董先生，我们技术应用学部准备上一个潮汐发电的前瞻性研发项目，而这一项目需要一定面积的海洋资源，如果未来的特区政府认为这个项目有前途，我们会提交相应的申请。如果阻力很大，那我们只能放在内地或国外了。”
nb实验室已经出了四位诺贝尔奖得主，计算机中心更是成为了联合国千年虫国际合作中心和欧盟千年虫合作中心指定的技术支援机构，代表着香港在基础研究和技术应用上的最高水平。是几百万香港人的骄傲。
董先生可不会干那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道：“吴主席，这一点您大可放心。在技术研发上，特区政府会一如既往的支持贵实验室。并且真诚地希望贵实验室能够接受我的邀请。作为第一届特区政府的科技咨询机构。”
实验室学术委员会现在就是港府的科技咨询机构，这个邀请吴家伟主席同样不会拒绝。
走到物理楼前，顾先生突然笑问道：“吴主席，章先生去了内地，章太太呢？”
他们的来意不用问吴家伟都知道，见陈方女士也一脸好奇地朝自己看来，立马摇头道：“顾先生，您与章先生一家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应该非常清楚章太太不喜欢参加应酬。另外，据我所知，章太太虽然没跟章先生一起去安东，但现在也不在香港，她的慈善公益基金会在内地有好几个项目，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
这一家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顾先生彻底服了，不无自嘲地苦笑道：“都怨我，应该事先预约一下。”
……
与此同时，章程戴着安全帽。与徐嘉祯、蓝鸿哲和田咏等石墨团队负责人，正在管道纵横、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安东nb工业园内采购。
陪同他们的nb新材料有限公司技术总监，指着前面的大锅炉。眉飞色舞地介绍道：“章工，经过对生产技术的进一步改进，我们已经把生产负极材料的炉温，由之前设计的2800度，提高到现在的3100度，并且工艺温度稳定，实现了石墨化炉在超高温状态下的稳定运行。”
以前实力不够，只能把资源全部集中在实验室。
随着nb电气的飞速发展，资金已经不再是问题。包括nb发电与输配电、nb电子、nb电气、nb电工和nb医疗在内的所有子公司，都设立了自己的技术与研发部门。只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才会委托nb实验室系统工程学部和技术应用学部研发。
这是继独立核算、独立运营之后的第二大举措，也只有这个才是一个完整的公司。一个有生命力的公司。事实上也正因为人员的不断分流，香港nb实验室和香江实验中心才只有5000多名研发人员。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搞生产技术的往往能够解决研发所解决不了的问题，章程非常喜欢这种变化，放下图纸笑道：“王总监，你这颗卫星放得好啊，我想含碳量也应该达到三个九了吧？”
王总监哈哈大笑道：“前天送检，含碳量99.9995%，超过了美国和德国的相关标准，算上实验室转让的，我们现在一共有了6项专利，还有3项正在申报中。”
“太好了，要好好庆祝一下，晚上我请客。”
令章程倍感意外的是，王总监脸色一正，异常凝重地说道：“章工，虽然我们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只是初步拥有了石墨深加工、精细加工和表面处理技术，金属、塑料与石墨的复合技术、超细纳米石墨、石墨合金粉末、液体石墨和石墨溶胶等技术，与西方发达国家还存在很大差距。
直接影响到锂电池电极、燃烧电池极板、导电过滤石墨纸、催化剂载体、石墨合金轴承的研发，浸硅石墨还是空白，柔性石墨还遥遥无期，现在庆功为时过早啊。”
干一行爱一行，只有在这个行当里的人才知道不足，才有压力，才有别人所没有的危机感。
章程重重点了下头，边走边说道：“王总，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用五年时间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啦。相信再过五到十年，我们一定能够迎头赶上，甚至实现超越。”
徐嘉祯扶了扶安全帽，踌躇满志地笑道：“是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循序渐进的来，而且公司并没有因为生产线上马而停止研发投入，甚至还追加了浸硅石墨和柔性石墨的研发经费。”
他们几位才是真正的大功臣。王总监一脸诚恳地说道：“术业有专攻，徐博士、田博士，浸硅石墨和柔性石墨全靠你们了。靠我们这些搞生产的闭门造车，别说五年十年。就算给我们五十年也不一定能搞出来。”
“分工不同嘛，你们赚钱，我们花钱，如果再搞不出点东西，真无颜见江东父老。”
提起这些，章程突然回头笑道：“徐博士，夏大的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校方前天又给老郭打电话了。”
郭俊儒、沈心如、姜梅梅和殷朋军等人都兼任国内院校的客座教授，蓝鸿哲、贾华美、向雨梅甚至人选了教育部与李先生搞的那个“长江学者”。连前年才获得博士学位的黄丽安、孙晓光、魏华铭和谢雯等人，都在国内院校有授课任务，三个月前正式获得香港大学博士学位的徐嘉祯同样躲不过去。
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章程接着道：“徐博士，我知道你一直搞研发，没有授课经验，但凡事总有个第一次。校方对你期望很高，也非常有诚意，而且是你的母校，一个月才几节课。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看就别犹豫了。”
田咏乐了，禁不住打趣道：“教案现成的。连教材都是我们编的，老徐，怕什么，是不是担心碰上‘同桌的你’，到时候国内一个，香港一个，搞得焦头烂额？”
“什么‘同桌的你’，我只是感觉自己没那个资格。”
他是石墨团队，乃至技术应用学部所有正式研究员中。最后一个获得博士学位的。四十好几才拿到文凭，底气不足很正常。
章程笑了笑。拍了拍他胳膊说：“老徐，你的成就有目共睹。资格毋庸置疑，在这里我给你透露个消息吧，鉴于你为中国石墨业发展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实验中心已正式推荐你为今年的工程院院士候选人，并且有很大把握当选。”
徐嘉祯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问：“章……章……章工，您……您……您没开玩笑吧？”
“提纯和深加工课题是你负责的，不推荐你推荐谁？”
“太好了，我们石墨团队也出一个院士了，老徐，看来今天晚上应该由你请客。”
早有传言香港回归后，实验室研究人员会参加科学院和工程院院士推选，徐嘉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尴尬不已地苦笑道：“章工，要说贡献，技术应用学部比我贡献大的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推选我？”
“这你要回去问殷主任，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院士的确是一个很高的荣誉，不过对已有四位诺贝尔奖得主，对在基础研究和技术应用上取得那么多成就的nb实验室而言，一个工程院院士实在算不上什么。毕竟实验室拥有的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前东德科学院院士、俄罗斯科学院院士、工程院院士没有100个也有90个。
他们中唯一的女士向雨梅乐了，抱着一叠图纸吃吃笑道：“老徐，据说当选之后，能够享受省部级待遇，别扭扭捏捏的，这是好事儿。”
在实验室年薪近百万港元，出了成果还有奖金，每年都有机会出国交流，各种福利多数不过来，足不出户就能品尝到全世界的美食……
对nb实验室的正式研究人员，尤其像徐嘉祯这样的项目主管而言，所谓的省部级待遇也就是听上去很了不起而已。
“待遇不待遇倒无所谓，关键这荣誉让我感觉有些受之有愧。”
章程指了着眼前的工业区，正色道：“老徐，要是没有你的努力，我们能够在石墨技术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实现现在的从无到有吗？更何况你还为国家的环境保护作出了杰出贡献，要不是你的努力，你的呼吁，那些滥采后留下的石墨尾矿谁会重视，谁会想到去利用，去处理？依我看这个院士你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三年前第一次来东北考察时，徐嘉祯就发现石墨尾矿对环境所造成的污染有多严重，不仅让几个实验员进行了一番调查，给有关部门提交了一份非常全面的报告，甚至建议nb新材料公司上马了一个环保、节能的尾矿砂空心砖加工项目。
园区外的那个加工厂一上马，就让省委省政府意识到原来“变废为宝”并不是那么难，于是大力加以推广，迄今为止，在建和拟建的石墨尾矿深加工项目已达到十六个，并且将其作为石墨开采必须的配套工程。
如果政策的延续性没问题，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东北三省将能从根本上解决石墨尾矿带来的污染问题，国家环保总局不止一次的表彰过，并把nb新材料建的第一个工厂作为环境治理的示范工程。
徐嘉祯想想的确是那么个道理，尽管他所做的一切，日本几十年前就在做，于是红着脸笑道：“既然章工都这么说了，我就坦坦荡荡的接受。”
“不止是接受，还要全力配合，你以为院士是那么好选的，要过五关斩六将，要准备各种各样的材料，等这边看完了，你就回实验室安排一下，然后去夏大一心一意的做准备。”
“你呢？”
章程回头看了眼随同他来的廉原高和高阳，笑道：“我在园区呆两天，然后去nb医疗在安东的分厂和安软看看，要跟几位老朋友聚一聚，要去拜访安东工学院和安东变压器研究所，等这些都忙完了才能去bj。”
这次的行程是由北往南，bj虽然没有工业园，但有nb医疗和nb电气成套的分厂，徐嘉祯微微点了下头，一边琢磨着下午是不是抓紧时间与王总监进行技术交底，一边笑道：“那好吧，我争取明天下午回去。”
蓝鸿哲是nb电气的老人，对章程在安东有那些老朋友并非一无所知，忍不住笑问道：“章工，以前电子事业部的郑爱芳，就是你二姐在沪江理工大学时的那个同学，好像在安软吧？”
章程掏出手机笑道：“是啊，现在是上市公司财总了。一下飞机就接到两个电话，一是她的，一个是我二姐的，无论如何都要去见见，所以中午我不陪你们了。”
安软去年上市，成为nb系在国内控股的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上市公司，郑爱芳水涨船高，也随之而成为上市公司首席财务官。
向雨梅好奇地问：“章工，你二姐的另一个同学朱惠我知道，好像调回了香港，常去实验室找姜主任，不过我记得还有一个女孩儿，长得挺秀气的，好像姓赵，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公司吗？”
她显然问的是赵小芸，章程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她早就不在公司干了，跟我二姐也很少联系，估计工作忙，连我二姐的婚礼都没能参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