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卓晓琳说出自己一开始期待她说出的话，皇帝心里是高兴的。
他打心眼儿里喜欢卓晓琳这丫头，活泼，机灵，暖心，这样的丫头，谁不爱呢？
然而，皇帝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武氏。
同床共枕过的人，最是全然裸露，因此也最是能了解对方所有的脾性和习惯。
宠了武氏多年，皇帝心里很清楚，此时武氏的心情已经非常糟糕。
他想留下来一起高兴地吃羊肉，但不是有武氏在场的情况下。
武氏比皇后王菱更为善妒也更为乖戾，这么多年来，仗着皇帝的宠爱，她干出的事情，皇帝都清楚。
只是，他不会步前人的后尘，去专宠哪个女人，最后让这个女人反噬自己。
他也不会做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皇帝，他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对与武氏等嫔妃的行为，只要不踩到他的底线，他都选择了只眼开只眼闭，不去计较太多。
皇后王菱在制衡后宫女人的关系，皇帝同样也在利用她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牵制着后宫各方女人。
所以，他不会把地位、宠爱、子嗣前景全部押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因此他的后宫这么多年来可以相安无事。
当然，这相安无事只是表面上的，毕竟方明音就已经为后宫争斗牺牲了颇多。
此刻，看到武氏那双眼里，已然是磨刀霍霍的模样，他是有所忌惮的。
因为，作为一个男人，他不想方明音再次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方明音再次因为与自己扯上关系，而遭受不公平的待遇，那么作为一个皇帝，他会责怪自己无能。
所以，他看了一眼卓晓琳，说道：“朕有要事，你们吃！”
他这句话说出来，武氏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烤羊不是皇帝安排的吗？他竟然拒绝留下？
是因为自己在，所以他拒绝留下吗？
显然，自己没有到来之前，皇帝可是一直在这明义殿里的。
但她的妒火也浇灭了不少，毕竟，皇帝这个回应，多少是忌惮自己的。
武氏的表情变化，全落在了卓晓琳眼里。
卓晓琳不傻，相反她很聪明，虽然她看出来皇帝的长相和自己的父亲卓钧天相似，但她也不会冲动，给自己母女三人招个仇人。
她们才结束了沙弥教的事，可不想又卷进更复杂的漩涡里。
她就是故意提出来的，让皇帝有机会拒绝自己，让武氏的心里舒服一点，不要把妒忌心发泄到方明音身上。
本来，卓晓琳考虑过，要不要当着武氏的面，提一下方明音拒绝了皇帝的封妃提议，让武氏对方明音放下戒备。
但考虑到皇帝的面子，她不觉得把这件事提出来是一件好事。
而且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尚不明朗，如果方明音无意封妃，但皇帝还是要强留，或者想方设法留她，那么，此事一旦被武氏知悉，更会让方明音陷在危险里。
毕竟，她和叶君朗是要穿越时空回到现代的，他们走之前，必须尽最大的能力，让方明音和珂盈等人尽可能安全。
因此，卓晓琳提出要出宫，这些事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和叶君朗细细商量，从长计议。
宫里不仅怕隔墙有耳，说话也不方便。
这时，卓晓琳便向皇帝行礼：“琬儿恭送皇上！”
其他人也秒反应过来，跟着卓晓琳行礼。
皇帝走后，空气便冷了下来。
卓晓琳不禁在心里喊了一声“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让她身心俱疲，而这两天都是需要她来调剂气氛的场合。
她下意识看了一下叶君朗，眼里有着几分求救。
叶君朗看到皇帝一行人已经出了殿门，便开口道：“关于‘上巳节’，娘娘有何吩咐请直言，我和琬儿，定然竭尽全力。”
听到叶君朗客气疏离的语气，武氏以为见鬼了。
这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纨绔子弟李康？
想到先前秦氏背叛李将军时，手下的宫女议论说，李康性情大变，武氏的脑子便转过来了。
想不到，这李康真的是装疯卖傻，秦氏倒了以后，就露出真面目了。
但她固然不会提到这件事，就公事化地和叶君朗讨论起上巳节的流程。
但叶君朗和卓晓琳是完全不知道，“上巳节”是什么节日来的，因为现代已经完全没有提到这个节日了，更别说了解这个节日的内涵或者风俗习惯了。
即使卓晓琳是读历史的，也从未触及到这个领域和这个名词。
但他们都在心里暗暗猜测，这是要进行祭祀仪式的节日。
接下来，武氏提到了“祓禊”、“畔浴”、“修禊”等词语，光有发音，不知道字体，卓晓琳和叶君朗二人是完全听不懂的。
事实上，即使他们知道是哪个字词，也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
武氏说什么，他们也只得不住地点头应对。
终于，武氏笑着说道：“你二人情投意合，我听说圣上已为二人赐婚，在上巳节当天你二人祓禊后，能求爱情和顺，多子多福！”
爱情和顺？多子多福？
这“上巳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
卓晓琳和叶君朗的头上，此时已有许多的问号。
他们都在暗自庆幸，幸好武氏没有提出什么问题，让他们暴露自己的一无所知。
嗯，简称无知。
此时，珂盈与魏子彬去院子里帮忙切割羊肉。
珠儿立在方明音身旁，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放在卓晓琳二人身上。
敏感的方明音已经察觉到，卓晓琳和叶君朗平时聪明绝顶，但此时是一脸懵然。
但武氏属于比较粗线条的，她并未察觉他们二人有何不妥。
毕竟作为同时代的，没有人会不知道“上巳节”。
羊肉已经妥当，一行人便移步到院子里，但武氏便借故说：“我想起与皇后有约定，就先行一步了，姐姐你们慢慢享用！”
这即使同是后宫的女人，但各自分开宫殿，就像分开了各家各户，其实卓晓琳提出邀请，就跟现代人逢人都说一句“到家里吃饭”一样，只是一句客套。
一般上来说，人们是不会应邀的。
武氏之所以应邀，只是不死心，想要看看自己在皇帝心里是什么地位。
皇帝已经走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她自然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看到武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卓晓琳松了一口气。
她扭转头来，看到珂盈和魏子彬已经分好了一碟碟羊肉，珂盈还是把卓晓琳提到的羊颈肉专门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