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坐在书房内，听完赵州送回来的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口气烧掉云南县几十个私矿？
不是说挑软柿子一个个捏吗？一口气全灭是几个意思？
数十个私矿被毁，近万名多为土司夷族的矿夫涌入县城，云南知县焦头烂额，生怕近万矿夫揭竿造反，急忙书信来报，想请求支援。
罗玉也坐不住了，即便云南知县不来信求援，他也要赶去云南县。
罗玉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之苦，平时出门都是坐轿，但为了快一点赶到云南县，拼老命坐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云南县衙外，聚集了数千名私矿矿夫，他们是来讨要说法的，并推来了粪车……
县衙对面一栋阁楼上，李小牙躲在窗帘后面，观察着事态发展。
粪车都推来了，略显凶残，看来真想干大事？
往好的方面去想，既然推来了粪车，多半是不会造反了，谁他娘造反会推粪车来？难道推粪车冲锋陷阵？
老知县顶着千钧压力出来了，照着李小牙的备稿义正言辞呵斥：“你们聚集至县衙外意欲为何？想造反吗？”
数千名受指使聚集县衙外的矿夫，原本就是想打着不给一个说法就造反的名义施压，没想到被老知县先声夺人后，他们反倒有一点不知所措。
为首一名矿夫质问道：“县尊大人，矿山显然是被人纵火，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吗？”
“你们想要何说法？”
“当然是找人赔偿我们的损失。”
老知县冷笑道：“你们不听劝阻，非法采矿，祸害一方，做的原本就是不忠不义之事，如今失火受灾，还想讹取赔偿？”
“……”
老知县继续道：“你们是不是怀疑火是本官命人放的？冒着诸位闹事造反的风险，放火烧毁数十里山林矿场，这么做于本官有何好处？”
数千名矿夫顿时议论纷纷，潜伏于人群中的各私矿场管事们，也露出了沉思之色，看知县大人义正言辞的样子，不像幕后主使放火之人，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县，哪怕是云南巡抚，都没有胆子一口气烧毁数十个私矿吧？
数十个私矿，背后的牵扯何等庞大？
官府若有胆子动他们，何至于等到今日？
李小牙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发出了信号，人群中一些民众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煽动私矿与官府对抗？”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旧私矿主们若跟官府斗得两败俱伤，得益的自然是新私矿主。”
“新私矿主？”
“大理官矿刚关闭，那么多矿夫没活干，前些天不是有人募集了数千名原官矿的矿夫盗采官矿吗？”
民众们的议论，很快就传入各私矿场管事们的耳中，管事们一个个露出了讳莫如深之色，看来是有新势力想来抢云南县银矿，于是便纵火烧矿……
这就很合理了。
老知县眼见矿夫们声音变小了，放话道：“你们私矿的破事，自有朝廷派人整治，本官没空理会你们，你们喜欢在县衙大门聚集，那便随你们好了，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山火已熄，你们再不回各自矿场清点损失，只怕你们的损失会更大。”
说完，老知县转身拂袖而去。
各私矿场的管事们神色一震，老知县暗指会有人鸠占鹊巢吗？
各私矿场的管事立即召回自己的人，不动声色离开县衙，聚集起来的人群慢慢散去……
老知县回到县衙内，听说聚集的矿夫们正渐渐散去，松了一口大气。
阁楼上的李小牙，也松了一口气。
“一不小心就吃屎，仍敢怒对千夫指。”
“……”
李小牙嘿嘿笑道：“这云南知县挺有魄力，面对几驾粪车，数千名随时都有可能揭竿而起的刁民，还能那么义正言辞的讲话，真是不简单，换了我，都不一定有这魄力。”
程白羊没好气的道：“亏你还笑得了出来？”
“淡定。”李小牙眼见危机解除，装起了大尾巴狼：“不就烧了几十个私矿吗？现在不是完美解决了？”
程白羊真的很佩服李小牙的擦屁股能力，一不小心将云南县的天捅了一个窟窿，他居然给补上了？
麻子心有余悸的道：“老大，你就不怕他们造反吗？”
李小牙幽幽的道：“人都是没活路了，才会造反，这些私矿主们只是受了损失，但没到要造反的地步，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并没有失去矿场，没有失去下蛋的鸡，轻易是不会造反的，闹着要造反只是他们胁迫官府的一种手段罢了。”
“老大，你的祸水东引之计真是高明。”
“一般，一般。”
程白羊叹服道：“这些私矿主都认定了官府不敢一口气烧掉数十私矿，一下子将大理的土司夷族全得罪了，谁有那么大胆子？难道不怕大理的土司夷族造反吗？因此只要放出一点风声，其实是有人暗中煽动他们对抗官府，想趁虚而入，鸠占鹊巢，他们自然就信了。”
李小牙也暗暗庆幸，因为一口气烧掉数十私矿，牵扯何等巨大，实在太不合理了，所以人们都会选择相信更合理的理由。
无论如何，也算歪打正着，虽然过程很惊险，但如今的结果很完美。
“人都散完了吗？”
“散完了。”
李小牙追问道：“粪车都推走了吧？”
有难可以同当，但粪不行……
“推走了。”
“那我们可以回县衙，瞻仰一下云南知县了。”
“……”
李小牙领着人下楼，经衙役通报后，进到了县衙。
县衙一间书房内，云南知县虚脱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钦差李小牙进门，他都没有起身相迎。
“钦差大人，请坐。”
李小牙坐下后，笑道：“辛苦老大人了。”
云南知县心有余悸的道：“幸好没有酿成大祸，否则你我都担待不起。”
李小牙马后炮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慌什么？”
云南知县闻言一震，目露惊恐之色，难道这一切全是事先计划好的？一口气烧毁数十私矿，这位年轻的钦差也太有魄力了吧？他就不怕大理的土司夷族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