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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京郊秋日的景色,自然首推那香山红叶,甚至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待得十月底、十一月初,几场严霜过后,树叶转红,你看那香山之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游客,从山脚堆到山顶,又从山顶淌到山脚。真真是摩肩擦踵、挥汗成雨。

经世大学在香山左近,同属于燕山余脉,山上也少不了红叶。逢到周末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师生们就到校门口的酒铺里沽上几斤散酒,再买些熟食,呼朋引伴,在山间寻个僻静处,或饮酒吟诗、放浪形骸,或手持书卷、辩论诘难。酒酣耳热之际,便觉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十一月初的一天,天空极蓝,就好像那刚染成的靛青布。阳光清澈如洗,没有半点风色,如果不是枝叶泛黄,直让人以为是小阳春。在经世大学东郊的一座半山腰,有两人正在林间穿行。

半晌,走在后面的人开口唤道:“鹿门兄,你且走慢些!”

前面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用浓重的湖南腔笑吟吟地问道:“怎么,几道老弟,你这西洋军校生,还比不上老哥这个酸文人?是不是带的酒食太沉了?”

原来这两人是严复和皮锡瑞。

“那倒不是!”严复伸手拨开树枝,气不长喘,悠然说道:“西方的一位哲学家曾说过,‘慢慢走啊,细细欣赏那路边的景色!’我们二人既然避开众人,在工作日出来秋游,自然是为了细细欣赏景色。走得快了,和在校园里散步有什么区别?”

“哈哈,偏你有那么多道理!”皮锡瑞转过身,继续前行,“愚兄是湖南善化人,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这高高低低的峰峦,看也看腻了。而且南方的山上,杂草遍地,藤萝丛生,上山不拿把柴刀,都迈不动步子。哪像这北方?除了树木,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和平常大路没什么两样!”

虽然口里这么说,皮锡瑞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

“鹿门兄不要忘了,小弟可是来自七山二水一分田的福建!那里的山,怕是比湖南还多些。一年四季,满山青翠。却不像北方这般,一入冬,就枝叶萧疏,四望苍黄。”严复四下打量着,突然发问,“按理说,西山一带红叶在在皆是,为什么大家都唯独要去那香山呢?”

皮锡瑞一愣,寻思道:“那是因为香山溪水清澈潺湲,香炉峰青翠幽深,山水相映,最为绝胜。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晴雪’,就在香山那块儿。加上春花、夏树、秋叶、冬雪,四级之景不断,自然独擅大名。君不见,那皇上把行宫都修到了那儿么?”

“我看不尽然!”严复摇摇头,“要说红叶好看,这四处都是,何苦要跑到香山挤做一团?人声喧腾,哪有一丝清趣!那凡俗之人看那红叶,虽说不是对牛弹琴,可除了会吟诵‘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外,又能有多少别的感触?依照敝人拙见,那些游客说是看景,其实乃是为了看人。”

皮锡瑞拊膺大笑:“呵呵呵,几道果然是研究西洋哲学的,讲究穷理思辨,总是在人所不留意处,时时发出灼见,令人耳目一新啊!”

说说笑笑间,拐过山脊,只见几株经霜枫树鲜艳欲滴,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便是那二月春花也比不上。下面一溪碧水,清澈可人,乃是修建水电站截断水流所形成。

严复在北京也呆过数年,对于京城风物颇为熟稔:“通常所说的香山红叶,并不是枫树、槭树的红叶,而是黄栌最多。色泽虽说也是红色,不免暗哑凝重,远不如这几株枫树鲜艳灵动。鹿门兄,不如我们就在这树下酣饮畅谈,如何?”

皮锡瑞欣然应允:“几道所言,於我心有戚戚焉!”

两人就在树下找了个平坦的地上,铺上毡子。皮锡瑞去折树枝作筷子,严复则摆好酱牛肉、五香豆干、盐水花生、蒜泥白肉等熟食,最后拿出一瓶葡萄酒,瓶上的标签已经褪色,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他颇为珍惜地转动着酒瓶,向皮锡瑞介绍道:“鹿门兄,此酒产自法兰西波尔多,最是醇正,坊间极为难得,乃是敝人的英国同学从欧罗巴寄来一打,已经在我手中存了近十年,所余无几。你我二人,在学校萍水相逢,便一见如故,恰逢清秋佳日,如果没有好酒助兴,岂不辜负良辰美景?所以带来,请你尝尝!”

“就许你有么?”皮锡瑞变戏法般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所容不过一斤:“看看我这瓶!这可是陈四觉抚台所赠的洋河大曲头道原浆。据说,当年高宗纯皇帝路过淮安的时候,品尝此酒后,挥笔写下‘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八个大字。而这一瓶更是宝藏了数十年!不信你闻闻——”

说着,拍开瓶口的黄泥封,微微一漾,馥郁的酒香便四处飘开。严复虽然不嗜好杯中之物,也被这酒香勾起了馋意:“好!好!还是你的好!先喝你的,先喝你的!”

皮锡瑞甚是得意,双手扶着瓷瓶,先给严复斟上一盅。琥珀色的酒液微微高出杯沿,却不溢出。严复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微微啜上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不过数滴,酒意已经直达肺腑。眯着眼睛,品咋良久,才长出一口气:“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尝!喝过这酒,今生于酒水一道,已再无遗憾了。”

两人对饮了半杯,又吃了几筷菜,开始说些闲话。

“几道,听过你所译的《原富》已由商务印书馆付梓啦?”皮锡瑞放下筷子问道,“是刊入‘商务·经世大学教科书’那一套书里么?”

“是啊,正是那套丛书。”说到自己的成果,严复也颇为自矜,“九月底,百熙校长刚从美利坚回来,听说敝人在翻译英吉利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原富》,便汲汲索要文稿。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催我快点翻译完,他还和薇拉女士一起,帮我校改之前的译稿。我这厢才写定,他便把书稿寄到了上海,说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以后还要作为学生的教科书。呵呵,其实,仓促之下,恐怕错误会很多呢。到时候印好了,会呈送给鹿门兄一本,还望方家斧正啊!”

“好说好说!”皮锡瑞笑道:“咱们百熙校长研究的东西,虽然西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奈何老朽确实不明白,所以不敢乱说。不过单纯从眼光上来说,天下人恐怕没几个及他的。这一点,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甲骨文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还有一件事儿,”随即很小声地说:“几道,你知道《永乐大典》么?”

“那种宝物,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在前年的拳乱中被焚毁了,着实可惜!”严复旋即一愣神,“难道……”

皮锡瑞微微点点头:“庚子年的时候,百熙知道国变将起,就派家里仆人四处去搜购各种图书,几乎将京城散逸的图书全部弄到,包括《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底本。外界传言是毁了,其实,就在佟文楼里藏着呢!”

“好!做得好!”严复击掌称庆,“当为此浮一大白!”

两人又饮了半杯。皮锡瑞吃了一筷菜,才慢慢说道:“所以说,我们百熙校长的眼光是极准的。他既然看好你的书,自然你的书也是极好的。”

“呵呵。”严复笑而不语,满面的红光早已泄露出他心中的得意。

《原富》,或译作《国富论》,是苏格兰经济学家、哲学家亚当·斯密的着名经济学专着,也是古典经济学的经典着作。这本书的全名为《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于1776年第一次出版。它的首次出版,标志着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诞生。所以,《国富论》是现代政治经济学研究的起点。与此同时,它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方面,也起到了重大的促进作用。这两点,都是孙元起极为看重的。故而他闻听严复在翻译此书,便积极鼓动,并加快该书的出版步伐,让《原富》更早地与国人见面。

过了半晌,严复问皮锡瑞:“鹿门兄,您最近在忙些什么?”

皮锡瑞放下筷子:“前些日子在甲骨文研究所的时候,百熙校长不是说我国的文化有待科学之整理研究么?我也有所触动,回去仔细翻看了杨惺老以及其他的教科书,心中不免跃跃欲试。恰好前几日和百熙、菊生碰面,都说希望老夫就所教授的《经学历史》和《经学概论》编本教材。盛情拳拳,老夫只有勉为其难,尽力一试。所以一直在撰写提纲、准备材料,准备花费数年功夫,完成此项重托。”

严复朝皮锡瑞拱拱手:“此等煌煌大着,非贤兄不能为也!等问世之后,还望俯赐一部,让鄙人拜读。”

“呵呵,好说好说,只要几道不嫌荒谬!”两人俱是大笑。

又饮了数杯,严复突然说道:“月前,京师大学堂管学大臣张埜秋曾写信给我,说是大学堂副总教习有缺,属意让我过去。”

皮锡瑞不觉一惊,筷子上夹着的花生落在衣襟也不自知:“怎么,你要走?”

“走?我不走。”严复摇摇头,“我已经婉拒了张埜秋的好意。我为什么要走?那京师大学堂仕学馆学生,是由京城各衙门推荐;师范馆学生,是由各省选送。无论是推荐还是选送,太半都是官宦子弟。我去那里,是做先生呢?还是伺候少爷呢?我可不去!鹿门兄,换做是你,你会去么?”

“嗯,要是我,我也不去。”皮锡瑞答道,“愚兄觉得,这经世大学虽然偏僻了些,可是百熙和菊生接人待物,都是发自肺腑,诚实可感。同事诸人,虽然或有龃龉,但毕竟都是对事不对人。学生也很奋发好学。加上有《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底本、甲骨文这些别处没有的宝贝。况且薪水丰厚,住宿也舒适。对了,最近学校在弄那个铁片叫啥?”

“你说暖气片?”严复说。

“对,对,就是暖气片!”皮锡瑞连连点头,“我试了一下,屋子里有两三片,在这秋天里,感觉比夏天还热哩。听那些洋人说,等冬天使用的时候,屋里就好比春夏之交,穿单衣都行。你知道,愚兄最怕冷。有了这等好东西,我如何舍得走?总之,在此处万般如意,寻常我是不会走的。”

“我也不会轻易走的。”严复仰头干了杯中酒,幽幽说道,“我十多岁的时候,在英吉利的朴茨茅斯大学读书,就听说英国有牛津、剑桥等着名学府,校史有七八百年,大约相当于我国南宋末期开办。里面名师云集,学生也是全国精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全国之风气。誉之为‘英吉利之灵魂’,也丝毫不为过。当时我就想,如果我中华也有这样一所学校,使得国人歆慕,时时向学,或当聪明开化,不至蒙昧落后如斯。

“只是我畏首畏尾,不能成事,惟有在心中憧憬罢了。百熙校长在美国也游历有年,名校出身,曾获得博士封号,担任教授之职。想来也和敝人一样,想创办一所大学,能影响国人之精神,促进国家之发展。故而归国之后,筚路蓝缕开办学校。

“百熙乃是贵介公子,便是不出房门、不费分力,也自可以衣食无忧。平时研究所得之奖金,更是可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而建一所学校,每年耗费银十余万两,所需经费皆一力承当。学生不但不收学费,反而另有膏火补助,不就是为了号召国民向学么?为国育才、为民造福,足见他的胸怀。百熙和我数次说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本’,乃是国本、民本啊。

“严某已年届五旬,少年时的雄心壮志,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希望能在学校里好好培养几个学生。等经世大学也成为何牛津、剑桥一样的名校,在校史馆里有一张老夫的画像,今生便再也无憾了!”

皮锡瑞也干了杯中酒:“希望愚兄的照片,百年之后也能挂在校史馆里!什么时候寂寞了,还能哥俩聊聊天,多好啊!……”

秋天的风,说变凉就变凉。从溪涧中刮来一阵风,让两位饮酒人不觉寒栗。

皮锡瑞裹了裹衣衫:“偷得浮生半日闲。现在已经是午后了,我们回去吧。我的文稿还有很多要写,得抓紧呢!”

“嗯,我们回去吧。我开始翻译《群己权界论》,刚开个头,也要抓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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