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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一处欧式小楼内,蔺识的事务所设在此处。

“四少,这边请。”蔺识走在前面引路,傅晋臣牵着沐良的手,将儿子抱在怀里,一家三口跟在他的身后往里走。

蔺识推开会议室的门,沐良牵着儿子的小手,眼神不住四处打量。

“蔺叔,你这是唱哪出戏?”傅晋臣勾了勾唇。

蔺识抿唇笑了笑,道:“四少奶奶,请坐吧。”

沐良礼貌的点点头,抱着儿子坐下。

盯着前方的液晶电视,蔺识道:“董事长还有些东西,留给四少。”

沐良惊讶了下,下意识望向傅晋臣,只能看到他眼底的眸色沉了沉。

蔺识拉过沐果果的手,语气温和,“蔺爷爷带你去外面玩好吗?”

沐果果看向沐良,等到妈妈点头后,他才笑着回道:“好呀。”蔺识带着沐果果离开。

周围一片安静,傅晋臣盯着遥控器,剑眉紧蹙。沐良主动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陪着你。”

这四个字,渐渐让傅晋臣平静下来。他伸手将电视打开。

电视画面亮起来后,傅欢颜叽叽喳喳的声音首先传入耳朵里,“傅老四,你把那个梯子给我搬过来。”

傅晋臣沉着脸,不情不愿把梯子搬到树下。傅欢颜笑嘻嘻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哎哟,我们家傅老四真乖!”

“傅欢颜,你找死啊!”被调戏的男人瞬间暴怒。

傅欢颜缩回手,委屈的转头求助,“爸爸,傅老四要打我!”

刚从客厅出来的傅东亭挑眉往这边扫了眼,傅晋臣立刻别过脸,目光清冷的走开。

小计谋得逞后,傅欢颜偷笑着爬上梯子,将她手里一个画卷装在木盒子里挂在树枝上,并且隐藏的位置极为隐秘。

“这孩子,又闹什么?”尤储秀端着新鲜的葡萄出来,老远就看到女儿登梯爬高的模样。

大宅前面的庭院里支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还有今晚应景的各色水果与月饼。

天色逐渐暗沉,庭院里亮起红灯,将沿着玉湖而建的傅家大宅,彻底笼罩在一片绚烂中。傅欢颜挂完东西下来,人还没站稳就开始叫:“好饿!”

尤储秀拉过女儿坐在身边,伸手捏起桌上一块莲蓉的月饼塞进她的嘴里,柔声道:“你爸还没发话呢,你给我安分点。”

“哦。”傅欢颜咬着月饼,一把将傅晋臣拉坐到她的身边,“你羡慕我的位置也没用,谁让你是老四呢?!”

傅晋臣狠狠瞪了眼身边的人,好看的眉头深蹙。傅欢颜这么烦人,项北到底是怎么被折磨过来的?

姚琴将碗筷都分配好,招呼着大家坐下。傅政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几乎与校服无异。姚琴撇撇嘴,拉过儿子问他:“小政,妈不是给他准备好今晚穿的衣服,你怎么不换?”

傅政内敛的黑眸,全身散发着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冷漠,“不想换。”

处于青春期的儿子总是沉默寡言,姚琴不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须臾,曹婉馨抱着傅橙出来,尤储秀笑着迎上去,神色宠溺的张开双手,笑道:“橙橙,让奶奶抱抱。”

刚满一周岁的傅橙并不认生,扑腾着小身子往尤储秀怀里扎过来。曹婉馨抿起唇,“母亲,橙橙还是跟您亲,你看她都不要我。”

“奶奶的小宝贝。”尤储秀伸手将傅橙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粉嫩嫩的脸蛋,眼神温柔。这边孩子咿呀学语声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傅培安手里托着两瓶红酒出来,举到傅东亭面前让他过目,“爸,您看这酒行吗?”

傅东亭扫了眼,“放下吧。”

大家陆续入座,傅政推着轮椅将傅世钧送回到他位置后,自己便安静的坐下。

眼见餐桌前的位置都坐满,傅东亭满意的点点头,道:“开饭吧。”

“终于能吃了,好饿!”傅欢颜永远都是第一个拿筷子,敢在傅东亭面前无所顾忌的人。她拿起碗,送到傅东亭面前跟他撒娇:“爸爸,我要吃排骨。”

傅东亭眼角掠过一丝宠溺,抬手拿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女儿的碗里,轻斥道:“欢颜,你年纪越来越大了,不能总是这样没规矩。”

傅欢颜咬着排骨,不为所动,“没规矩就没规矩,反正我将来也不用嫁出去,不会看婆家人的脸色!”

傅东亭怔了怔,因为她的话哭笑不得。他转头又夹了块排骨,伸着胳膊过来时,傅晋臣始终低着头,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尤储秀看到儿子的模样,刚要开口喊他,可傅东亭已经沉着脸收回手,将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尤储秀不禁蹙眉。这父子两人总是这个样子!

用过晚饭后,佣人们将桌子撤掉,很快又摆上茶点。傅东亭坐在正中间,招呼着孩子们拍张全家福。

难得今晚是中秋团圆之夜,又是傅家人丁最全的一年。今年过节,孩子们都在身边,更有傅橙满周岁,傅东亭心里很开心。

傅东亭与尤储秀并肩坐在最前面,身后站着的儿女们按照顺序依次排好。傅欢颜得意的站在傅晋臣前面,末了还不忘挑衅的对他咂咂嘴。

喀嚓——

摄像师按下快门,傅晋臣震怒的脸色夹带着傅欢颜挑衅的目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面沙发里,傅晋臣看着电视录像里播放的画面,这才发觉,当年拍这张照片时,傅东亭素来紧抿的嘴角,竟然是上翘的。

回想着那年的中秋佳节,傅晋臣眼神暗了暗。那一年中秋节,是全家人到的最齐全的一年,没有一个人缺席。

沐良暗自惋惜。曾经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如今却是四分五裂,找不到最初的完整。

这段录像看完后,傅东亭的影像逐渐出现在电视里。傅晋臣目光紧紧落在前方,不曾有半点偏移。

“晋臣,你看到这份录像的时候,爸爸肯定不在了。”傅东亭声音低沉虚弱,沐良抬起头,能看到画面里傅东亭背靠在病床上,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现在的傅家,是不是已经四分五裂,不成样子了?”傅东亭嘴角的唇色惨白。

傅晋臣目光黯淡下去,心头不住收紧。

“呵呵——”

傅东亭轻笑了声,抬手抵在唇边咳嗽一阵后,才能再度开口:“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我死以后,他们难免还要再争一次。”

原来爸爸早就猜到会有今天。傅晋臣敛下眉,目光幽暗。

“关于盛铭湛还有舒家,爸爸需要跟你交代一些。”傅东亭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候要停顿好久才能在开口,傅晋臣看着画面里气息微弱的父亲,喉结不禁轻滚了下。

那次他都走到医院的病房门外,却不肯拉下脸进去看看他。傅晋臣,你为什么不进去呢?!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永远的遗憾?!

听着电视里傅东亭的叙述,沐良神情沉下来。原来当年傅东亭执意要拆散傅晋臣跟舒云歌在一起,这其中竟然埋藏着如此大的隐患!

虽然之前傅晋臣已经有所察觉,但今天听父亲亲口说出来的这刻,他还是觉得心痛。也许对于父亲的心,他从没有真正领悟过。

傅东亭勾起苍白的唇色,眼神温和下来,“晋臣,爸爸还有另外的东西给你。从你上大学那年开始,我就有意识将要留给你的股权一点点转出去,记挂在别人的名下。这样做不仅能以防万一,还能保护你不必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我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分别记挂在三个人的名下,等到你拿回来的那天,蔺识会帮你办好所有手续。”傅东亭忽然抬起眼帘,曾经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此时染着憔悴与黯然,“晋臣,这多年来,爸爸总是对你疾言厉色,从来都没有给过你好脸色,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傅晋臣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曾经的很多年里,他都咬紧牙关上进,不为别的,只想有一天,能够听到爸爸表扬他一句,或者对他笑一笑也好。

可是没有。

自从他懂事开始,从来都没看到过傅东亭对他笑。

“老四,因为欢颜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是爸爸知道,你不会跟她计较的,你心里有我们这个家,也有家里的每一个人。”傅东亭哽咽了下,眼眶发红,“爸爸知道你很上进,也很努力,更知道你处处跟我作对,是想要我重视你。”

“可是晋臣,爸爸不是不重视你,而是太重视你了,所以我不能表现在你的哥哥们面前,爸爸只能把笑脸留给他们,把我的爱留给你。”傅东亭嘴角颤了颤,声音不自觉紧绷,“儿子,你能懂吗?”

傅晋臣很想回答一句,他懂了。可他现在回答,爸爸还能听到吗?

“我死以后,盛铭湛必然要想尽办法难为傅氏,我在海外用你的名字另开过一个账户,那里面存有一亿美金。”

一亿美金?!

沐良讶然,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这笔钱足够傅晋臣渡过眼下的危机。

“咳咳——”

画面里有长串的咳嗽声,傅东亭慢慢顺过气来,目光好像透过电视屏幕,真实的出现在他们眼前,“每一次我对你严厉过后,在你失望的转身时,爸爸都会偷偷牵起嘴角。对你的骄傲,爸爸永远都藏在心底,因为我知道,我的老四是最棒的!”

沐良忽然抬手捂着嘴,眼眶里含着的泪水汹涌滚落。

电视画面里,傅东亭染着白发的两鬓梳理整齐,他忽然勾起唇,嘴角的那抹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儿子……,爸爸助你东山再起!”

画面定格在傅东亭嘴角的笑容上,沐良咬着唇,抑制不住滚落的眼泪。都说父爱如山,她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天底下的爸爸都是一样的。

傅东亭能够给予孩子们的父爱,并不比这世间的任何一位爸爸少。

身边的男人很安静,沐良不敢说话。她抬手抹掉眼泪,慢慢张开双臂将傅晋臣拥入怀里。

她不知道,此刻用什么样的语言来给予傅晋臣安慰。她只能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告诉他,她在他的身边,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在他的身边。

傅晋臣薄唇紧抿,俊脸靠在沐良的怀里。他不说话,可是沐良能感觉到他全身绷紧的肌肉,还有他不断发颤的肩膀。

半响,沐良胸前的衣衫逐渐晕染开一抹湿润,她用力张开双臂,抱紧怀里的男人。再多的安慰,都不及此时他们的紧密相拥。她能明白他的感觉,这就足够。

沐良偏过头,含泪的目光落向前方画面里傅东亭温柔的笑脸上,她抿着唇,心头一阵感动。爸爸,从今以后会有我来守候您的老四,无论是贫穷或者富贵,疾病或者健康,我都会牵着他的手,与他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不离不弃,直到我们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是生命的承诺。

窗外吹拂进来的暖风袭人,沐果果开敞的欢笑声不断响在耳边。生老病死,这人世间最难舍的感情。可惜人生匆匆一世,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沐良感同身受,她想到父母,想到沐毅,眼底的神色更加黯淡。

沐果果玩的满头大汗,坐在沐良的怀里吃水果。傅晋臣坐在蔺识对面,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

“这是股权转让书。”蔺识将文件及笔一起推到他的面前,“四少签字后,我马上安排人去办手续。”

傅晋臣拿起钢笔,指尖落下的那刻,笔锋有力。

蔺识看了眼他的签名,又道:“那笔钱都在这个账户里。”他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盒子,放到傅晋臣面前。

男人神色凛冽起来,“蔺叔,当年舒家的事情,与我们傅氏到底有关系没有?”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尤其当年事情闹大后傅东亭更加谨慎小心。蔺识叹了口气,沉声道:“当年舒氏企业欠我们一笔不少的款项,我们追讨欠债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舒家夫妻不堪巨额债务,最后跳楼自杀,这也是悲剧一件。”

顿了下,蔺识又解释道:“出事后,董事长心里也很难过,若说傅氏没有责任,但终究良心上觉得亏欠。所以后来董事长才暗中查到舒家后代的音讯,并且多年来出资供养舒云歌读书,只不过董事长不想出面,才会安排二少爷代为管理这些事情。”

傅晋臣低着头,原来真正出资赞助舒云歌上学的是爸爸,但傅世钧却从中暗暗做了手脚。

“四少。”

蔺识起身走到傅晋臣面前,沉声道:“董事长有恩于我,我答应过他,要全力帮你。”

“谢谢蔺叔。”傅晋臣剑眉轻佻,道:“可是根据我手里的那些股权,最多跟盛铭湛持平,却不能压制他。”

蔺识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沐果果身上,“四少怎么忘了,董事长的遗嘱里说,留给果果的那些股份由孩子的监护人来支配。现在你跟四少奶奶破镜重圆,那果果的监护人,理应是你们父母。”

傅晋臣霎时明白过来。沐良听到这话,心头不住叹息。姜还是老的辣啊,要不然怎么是傅晋臣的老爸呢,厉害!

最近傅晋臣跟沐良都忙的脚不沾地。沐良更是三点一线,要忙公司,跑医院,还要定时回家照顾沐占年。

傅晋臣心疼她太过劳累,但他自己也是一大堆的事情,无暇分身。最后他们商量,只能把每天接送沐果果上下幼儿园的事情交给尤储秀,并且让她负责照看儿子。

清早起来,沐良忍住眼泪给儿子收拾几件衣服,让他暂时住在奶奶家。

“妈妈,你跟爸爸周末要来接我哦。”沐果果抱着心爱的变形金刚,眼泪汪汪的。

傅晋臣害怕儿子把沐良招惹哭了,急忙将他抱起来,“放心,爸爸妈妈周五晚上就去接你,你要乖乖听奶奶的话。”

“好。”沐果果乖巧的答应,对着沐良摆摆手,“妈妈再见。”

“再见。”沐良低头在儿子脸颊狠狠亲了口,眼见傅晋臣提着小行李包,带着儿子离开。她心里酸酸的难受,但因为沐毅还有妈妈的病情,她不得不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他们。

开车将儿子送来尤储秀这边,奶奶看到孙子来住,高兴的合不拢嘴。自从傅欢颜离开后,她每天都偷偷掉眼泪,傅晋臣也担心她身体出问题,现在把儿子送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妈。”

傅晋臣拿出一本房产证,交到她的手里,“这是咱们是聿沣市的那套别墅,爸爸一早就过户给你了,蔺叔已经办好手续。”

尤储秀接过房产证,眼角有泪水滑过。后来傅晋臣把父亲留下的那段视频给她看过来,那里面有傅东亭对妻子的一段话。他感激尤储秀这么多年来对于傅欢颜的抚养,还有为傅家操持的心,将那套老宅子留给她,不为别的,只因尤储秀的娘家在聿沣市,如果她想落叶归根,那里是最好的住处。

同时傅东亭还留给尤储秀一笔不动产,也是在聿沣市购置的几处店铺,全部过户给尤储秀,其实他很早前便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眼角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尤储秀哽咽着,紧紧握住那本房产证。原来他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当年尤储秀跟随傅东亭嫁到名海市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怀念娘家。但是孩子们都还小,她又要照顾一大家子的人,根本无暇回家。后来傅东亭看她总是偷偷流泪,就笑着跟她开过一个玩笑。

那时傅东亭说,如果有天他先走了,一定会给尤储秀在娘家留下一个家。

轻轻环住尤储秀的肩膀,傅晋臣大概明白母亲此时的心情。亦如他那天看到这段录像,心底的晦涩与痛楚,久久无法平静。

爸,我会照顾好妈,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家!

早上八点,沐良在酒店的餐厅跟客户签了约。她要赶早把合同签好,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照顾妈妈和弟弟。

“沐董事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对方礼貌的伸出手,沐良立刻握了握。她经过外面大厅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什么。

“爸爸,馨如要吃火腿肠。”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坐在椅子里,声音甜甜的。而坐在孩子身边的男人,竟然是庄海洋。

“妈妈说你不能再吃了,等下妈妈回来要生气的。”庄海洋微蹙着眉,神色宠溺。

小姑娘撇撇身后,小声道:“现在妈妈在洗手间,馨如可以偷偷吃。”

“你啊!”

庄海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笑着将他面前的香肠切下来半根,放到她的盘子里。

“我可以坐下吗?”

庄海洋不敢置信的仰起头,随后点头,道:“请坐。”

“阿姨好。”庄馨如礼貌的打招呼。

“你好。”沐良摸了摸她的小脸,看向对面的男人,“你女儿真可爱。”

庄海洋眼底顿生笑意,每次只要提起女儿,他眼底的神情都很温和,“良良,我们好久都没见过了,你最近还好吗?”

“不算太好。”沐良并没隐瞒。

庄海洋大概也听说一些,关心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沐良挑眉,“你真的愿意帮我?”

庄海洋肯定的点点头。

“你女儿,比我儿子小一岁。”沐良忽然转变话题,庄海洋怔了怔,眼角闪过一抹异色。

有次在街上,他看到傅晋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拥着沐良,一家三口幸福开心的模样。那一刻,庄海洋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但他心底却有种异常清楚的感觉,那就是嫉妒。

他嫉妒,嫉妒傅晋臣。

这些年里,庄海洋曾经不止一次的反问过自己,如果当年,如果他没有放弃沐良,那么今天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会不会是他?

这个答案永远无解,因为没人能够回到过去。

“海洋。”沐良黑亮的双眸闪了闪,嘴角勾起的弧度温和,“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相信,你会转身离开我。”

“良良……”庄海洋心尖颤了颤,其实他也无法相信。直到今天他似乎还在发懵,他怎么就狠心转身的?

沐良轻笑了声,“直到我遇见傅晋臣,我才明白,就算你当年没有转身,我们最后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为什么?”庄海洋瞬间厉目。

窗外的阳光明媚,沐良眼神落在身侧的小女孩子身上,抬手摸了摸她的乌黑的小卷发,“因为我是属于傅晋臣的,除了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庄海洋嘴角的笑容蓦然僵硬住。

“良良,你还在……恨我吗?”庄海洋鼓足很大的勇气问。

挽起额前的碎发,沐良摇摇头,她看着庄海洋身边的女儿,笑道:“如果当初你没有转身,也许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幸福。”

庄海洋看着女儿,内敛的黑眸霎时眯起。

“海洋,如果你觉得当年对我有过亏欠,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忙。”沐良垂下眸,眼神沉下来。庄海洋亦是明白人,立刻懂得沐良话里的含义。

言尽于此,沐良觉得没有必要再说。她对着庄馨如笑了笑,便提着包离开。

酒店大厅铺着暗红色的花纹地毯,沐良迈着步子往外走,临出大门的时候,不禁再次转过头。靠窗的那张桌子前,柳媚正拿着餐巾给女儿擦嘴,不住低斥,“馨如不能吃了,吃这么多香肠会不消化的。”

庄馨如不高兴的跑到爸爸怀里,庄海洋宠溺的抱着女儿,明显袒护。

海洋,其实你现在很幸福,要记得珍惜。

走出旋转玻璃门,沐良轻叹了气,嘴角的弧度上扬。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宋清华便来到医院。她带着清粥小菜,坐在病床前,正在耐心的喂蔡永芬吃东西。

“大姐,你多吃点,”宋清华将粥吹凉,小心翼翼的喂到蔡永芬的嘴里,“这粥味道行吗,是我一早起来煮的,你还吃得习惯吗?”

“挺好的。”蔡永芬眼睛只是盯着一个方向,并无焦距,“清华啊,你最近每天都来照顾我,公司的事情怎么办?”

“没关系,有良良跟林蔷,我很放心。”用过早餐,宋清华又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给蔡永芬洗脸擦拭。

“我自己来吧。”蔡永芬不好意思劳烦她。

“你别动。”宋清华按住她的肩膀,道:“我来,不要跟我客气,我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蔡永芬听到这几个字,心底难免酸了酸。

“良良最近对你怎么样?”

宋清华轻轻托起蔡永芬的脸,动作细致的帮她擦拭。她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笑道:“挺好的,良良很懂事。”

“哎……”

蔡永芬皱了皱眉,“这孩子的脾气倔强,你别心急。”

“大姐,我不急。”宋清华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答应过你们,良良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她姓沐,我只要……只要她不恨我就好。”

“她也是你的女儿。”

蔡永芬下意识抬起手,宋清华急忙握住她的掌心,“谢谢你们把良良教的这么好,如果当年把她留在我的身边,今天还不知道我会把孩子教成什么样?”

“良良从小懂事又听话,”蔡永芬提起女儿,嘴角的笑容永远都那么温柔,“其实要说起来,还是你的遗传好,才能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大姐!”

宋清华眼眶霎时发红,“你不要这么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内疚。”

“清华。”蔡永芬握紧她的手,道:“良良永远都是你的女儿,她身上流着你的血脉,这是我们永远都无法代替的。”

眼角蓦然滚出一行清泪,宋清华咬着唇,哽咽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下良良。”

房门外,沐良背靠在墙上,眼眶酸酸的难受。

医生查房回到办公室,宋清华已经提着包等待良久,“医生。”

“有事?”医生穿着白大褂,拉开转椅坐下。

宋清华红唇轻抿,说出的话让医生大跌眼镜,“我想把眼角膜捐献给蔡永芬。”

“你要捐?”医生惊愕的瞪大眼睛。

宋清华坚定的点头。

“宋女士,”医生为难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声道:“人的眼角膜很珍贵,失去的话就会失明。”

“我知道。”宋清华丝毫不为所动。

“不行!”

身后响起的声音熟悉,宋清华并没回头,盯着医生的脸,语气强势:“医生,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都能安排手术。”

“我说了不行!”

沐良快步走到桌前,伸手拉起宋清华的手腕,急声道:“如果你把眼角膜捐给妈妈,那你自己怎么办?”

望着女儿急切的神色,宋清华心头滑过一阵窃喜。她抿唇笑了笑,道:“没关系,反正我这辈子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就算后面的几十年不能看了,我也不会觉得遗憾!”

沐良咬着唇,别开脸,“那也不行。”

“良良。”

宋清华掌心轻落在她的肩头,“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能改变我。”

沐良无语凝噎。

眼见她泛红的眼眶,宋清华勾起唇,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不见而已。况且我这双眼睛……,看得见跟看不见也没有多少差别。”

她自嘲式的语气,更让沐良心里难受。她倔强的抬起头,语气亦如宋清华般的强硬,“还是不可以!妈妈不会要你的角膜!”

“我说可以就可以!”宋清华沉下脸,言词犀利道:“我是你妈,这个主由我来做!”

“你——”沐良气的脸色发白。

“咳咳!”

眼见这对母女就要开火,医生及时出声制止,“两位别争了,现在眼角膜只能有死亡以后捐献,活人不能做这种手术。”

宋清华瞬间厉目,但医生也无可奈何。

“如果要等待捐献,我妈妈要等多久?”沐良才刚松下的心,却又提起。

医生叹了口气,如实道:“目前捐献者还是占少数,所以需要等。有些人等了十几年都还没有等到。”

“这么久!”沐良再度揪心。

医生翻开刚才查房的病例,似乎想到什么,而后问道:“宋女士,监护室那位病人,跟你很熟悉吗?”

宋清华脸色沉了沉,抿唇摇头。

见她否认,医生不禁怔住。如果不熟悉,她为什么要帮忙垫付医药费呢?

沐良同样抿起唇,那位躺在监护室的人就是宋爱瑜的亲妈,萧雅。那场车祸后,她重伤躺在医院里,至今都没有醒来。

“那位病人脑死亡,最近这几天呼吸系统已经出现衰竭的现象。”医生看着病例,道:“如果你们能认识她的家属,或许……”

后面的话医生并没有再说,但是沐良跟宋清华同时对望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春天的名海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那丝丝染着暖意的春风,如同母亲细腻的掌心滑过脸庞。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各色珍贵花朵也都在此竞相开放。

舒云歌准时到达酒店,经理看到她来,亲自将她引领到最豪华的那间包厢里,“您请进。”

“姐!”

盛铭湛早一步先到,正在品酒,“你来的正是时候,尝尝这酒怎么样?”

餐厅的服务生拉开椅子,舒云歌将肩上的白色披肩脱下,随后执起她面前的水晶酒杯,轻啜了口杯中的红酒,“嗯,还不错。”

“就这支酒吧。”盛铭湛勾了勾唇,吩咐道。

“是。”服务生将酒瓶撤走,赶着去准备。

这间包厢面朝大海,从这里望出去,能够看到沿着海边装饰的景观灯,以及远处屹立横跨在海上的大桥。

“我们两个人随便吃顿饭就好,不用这么浪费。”舒云歌柔声道。

盛铭湛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推过去,“姐,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舒云歌嘴角的笑容幸福。今年她过生日,能够有亲人陪伴,这对于她来说足以算作一种奢侈。

舒云歌挑起眉,牵起的嘴角动了动,“最近关于傅氏的传闻很多,你真的要……”

“对!”

盛铭湛直接点头,“你等着看吧,很快我们就能为爸妈讨回一个公道。”

“石头。”舒云歌红唇紧抿,精致的妆容染着几许惆怅,“也许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怎么,你还是舍不得傅晋臣?”盛铭湛手中握着酒杯,浅浅的抿了口,“姐你别傻了,他是不会回到你身边的。”

这句话,似乎是对姐姐说,似乎又是对他自己说。因为他明白,沐良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舒云歌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彻底收敛。

气氛莫名僵了僵,盛铭湛重拾笑脸,道:“今晚我们不说这些,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舒云歌不想让弟弟扫兴,动手拆开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蓝宝石的光芒耀眼。她笑着抬起头,将项链戴在颈间,“真漂亮。”

窗外夜景如画,盛铭湛抿唇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过于敷衍。他透过玻璃窗,能够看到自己麻木的嘴角。

盛铭湛剑眉轻蹙,不禁摇了摇头。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可是这样的盛铭湛,怎么能在之前的那五年里,眼角眉梢都是暖意呢?!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仰头灌了口酒,盛铭湛眯了眯眼眸,心底一片晦涩。原来他所有的温暖与笑容都属于一个人,现在她离开,那些曾经的暖意也都随着她消失掉,甚至连他自己都找不回来。

司机将车缓缓驶入市中心的一片别墅区内,舒云歌坐在车后座,沿途望着窗外的景物,黑眸中的神色黯然。

这个季节的温哥华,天气也很暖和,再过一阵子樱花应该都会盛开。想到那副画面,舒云歌不禁勾了勾唇,虽然她只在那里住过几年,但是那段时光,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因为那时她的身边,总有他的身影。

“太太,到家了。”司机将车停好,低声提醒车后的人。

舒云歌回过神来,心情低落的推开车门出来。她提着包正要转身,侧面有一束车灯的强光突然亮起来。

舒云歌下意识眯了眯眼,适应过那阵刺眼的光亮后,立时惊喜的跑过去,“晋臣,你怎么来了?”

傅晋臣倚在车前,手中夹着一支烟。舒云歌提着裙摆走到他的面前,声音里含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傅晋臣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平静的开口,“生日快乐。”

心底的激动几乎不能控制,舒云歌咬着唇,满脸的笑容足以显示出她此时的满足,“谢谢。”

顿了下,她下意识伸手去拉傅晋臣的手,“进去坐坐。”

“不必了。”傅晋臣抬手将手里的烟蒂弹开,顺便躲开她的触碰。他锐利的黑眸微闪,眼角的厉色使得舒云歌怔了怔。

“你有事?”舒云歌意识到他并非因为自己的生日而来。也许他早已忘记自己的生日,是她多想了而已。

“原来你跟二哥认识好久了啊。”傅晋臣双手环在胸前,漫不经心的开口。

舒云歌脸色变了变,唇色瞬间泛白,“晋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

傅晋臣耸耸肩,笑道:“是我想的怎样?还是你从一开始就骗我?!”

“我……”舒云歌俏脸煞白,整颗心慌乱不已,“我是……不得已的。”

“因为要报恩,不惜拉我下水?”傅晋臣盯着她惊恐的眼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舒云歌眼眶酸涩,气息越来越混乱,“晋臣,虽然我一开始接近你有目的,可是后来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相不相信又怎么样?”傅晋臣剑眉轻佻,“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一句过去的事情了,彻底把舒云歌打入地狱。

“晋臣,你听我解释……”

傅晋臣沉着脸打断她的话,语气凛冽,“关于舒家跟傅家的恩怨你应该都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盛铭湛整不垮傅家!如果他不相信,我随时奉陪。不过……”

傅晋臣双手垂下后放进口袋里,嘴角的弧度上扬,“不过输掉的代价,他要自负。”

听到他的话,舒云歌下意识的蹙起眉,只觉得傅晋臣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可怕。

转身上车前,傅晋臣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他俊脸微侧,深邃的黑眸落在舒云歌的眼底,声音不自觉沉下去,“Ann,一直资助你上学的人,其实是我爸!如果我们两家的恩怨,注定要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有个了断,那我希望,它很早前就结束了。”

话落,傅晋臣打开车门,黑色路虎径直从舒云歌的面前开过。

很早前就结束了。

舒云歌用力深呼吸,却还是无法止住从心底传来的剧痛。是啊,他们之间很早前结束了,不过是她不死心,苦苦执着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可是傅晋臣,如果我不把自己留在那些回忆中,这寂寞的人世,你又要让我一个人如何支撑下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傅晋臣脸色还算平静。其实很多事情知道前因后果后,反倒并没有他意料中的那么气愤。也许是他如今的心态变化,现在的他,只有沐良跟儿子才能牵动他的心。

高森有电话进来,他带着蓝牙耳机,双手握着方向盘接听,“情况怎么样?”

“今天傅氏的资金已经正式启动,未来三天内都会源源不断流走。”高森打探的消息很全面,并且准确率极高,傅晋臣庆幸身边能有这样的得力助手。

“四少。”高森的声音不自觉染上一丝喜色,“有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傅晋臣敏感的蹙眉。

“先前压住咱们现代园区的那块地皮,好像很快就要解冻。”高森笑了笑,道:“今天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尽快将资料重新整理一下去上报。”

“这么快?”傅晋臣显然也没想到,“不是说至少压后一年吗?”

高森也回答不出来,不过这个消息此时传来,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稍后挂断电话,傅晋臣俊逸的脸庞隐约闪过什么,加速将车开回家。

回到家,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沐良刚给儿子洗完澡,多日没见的母子两人正在腻歪。傅晋臣并没有马上进去打扰,而是先去隔壁房间洗澡。

等他洗好澡出来,沐果果小朋友已经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又抢我的地方?”傅晋臣掀开被子上床,吃醋的抱怨。

沐良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语气警告,“傅晋臣,今晚儿子必须跟我睡。”

好多天没有看到儿子,傅晋臣明白今晚别想把他们两个分开。他无奈的撇撇嘴,主动翻过身,躺到沐良的右侧来,“那我也要跟你睡。”

“噗——”

沐良嗤笑了声,将儿子往边上挪过去,给傅晋臣腾出一些位置。哎,这个男人比儿子还要幼稚,她可惹不起!

“妈的情况怎么样?”傅晋臣单手撑着脑袋,眼睛也落在儿子的小脸上。

沐良靠着床头,轻轻给儿子掖好被子,“还在等。”

“我妈的眼睛都是为我才坏的,”沐良用力吸吸鼻子,眼眶又开始发酸,“因为让我练琴,妈妈才会把眼睛累坏。”

傅晋臣不想让她伤心,他伸手把沐良抱在怀里,不断低声安慰。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等到。”傅晋臣低下头,俊脸贴在她雪白的颈子里辗转亲吻,她身上总有股特别的香气,傅晋臣只要嗅到这种味道,多么烦躁的心都能安静下来。

沐良点了点头。回想着医生说的话,她心底的某个念头更加坚定。

“你最近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吗?”男人问出口的语气虽然轻松,不过沐良已经从他身上吃过太多次的亏,自然也学精了。

“没什么特别的。”沐良谨慎的回答。

傅晋臣剑眉轻佻,脸色不自觉沉下来,“庄海洋不算特别吗?”

“啊?”沐良怔了怔,然后才想起来。她调皮的眨了眨眼,道:“我那天早上无意中遇见他们一家三口,顺便说了几句话。”

“你求他了?”傅晋臣神情难看。

沐良狠狠瞪了他眼,驳斥道:“如果说求,那也应该是他求我吧!这是庄海洋欠我的,他应该还我。”

听她这么说,傅晋臣紧蹙的眉头才松开。

沐良抬起手食指戳在傅晋臣的鼻尖,噘嘴道:“小气!”

一把将她扣在怀里,傅晋臣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压在身下,恨声道:“对你,我永远都没有大方的时候。”

“呃……”

沐良惊讶,哀嚎道:“傅晋臣,你也太霸道了!”

男人得意的笑,眼角眉梢都是暖色。他就是霸道怎么着,反正她现在也没机会后悔了!

望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沐良并没真的生气。她定定看着傅晋臣那双深壑的眼眸,心底的感触颇深,“晋臣,其实说起来,庄海洋挺委屈的。”

“什么意思?”刚刚还得意的男人,瞬间吃醋。

沐良撇撇嘴,忍着笑解释道:“你想啊,如果当初不是他转身,那么最后转身的人肯定是我,可惜这黑锅就让庄海洋背了啊!”

听到她的话,傅晋臣染怒的脸色散了散,然后薄唇勾了勾,“要是按照你这样说,那么当年舒云歌也挺倒霉的,那个黑锅也是她的背的!”

“是吗?”沐良嘴角的笑容嘎然而止,“她倒霉吗?”

傅晋臣忽然意识到说错话。

伸手挽起袖子,沐良咬着唇,一把掐住傅晋臣的脖颈,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阴测测的逼问,“傅晋臣,你是不是对人家余情未了?”

“没有!”

傅晋臣很配合的抬起双手,委屈道:“我不敢。”

“真的不敢?”

“真的不敢!”

男人回答的信誓旦旦,沐良破涕为笑,转而扬起脸在他嘴角亲了下,安抚道:“这才乖嘛。”

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傅晋臣双臂撑在她的身侧,眼神变的火热起来,“心肝,你也要乖乖的,让老公爱爱吧。”

沐良脸颊飘过一片红晕,偏过头往边上指了指,道:“儿子在呢。”

“没关系,”傅晋臣俯下脸,薄唇贴在他的耳边,“儿子睡的很沉。”

“那也不行,”沐良仍然抗拒,“要是万一他醒来怎么办?”

万一?

傅晋臣皱眉,他办事绝对不能有万一,哼!

“唔!”

沐良还要拒绝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唇齿间,她那些花拳绣腿,对于精力旺盛的男人来说,基本毫无杀伤力。反正也不能阻止他,沐良索性放弃挣扎。她担心男人没有推开,最后再把儿子给闹醒来,那她就真的要撞墙了。

这一夜很长,沐良昏昏沉沉间思索着,儿子睡的太沉了吧,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没醒呢?!

……

城北女子监狱。

碰——

两扇铁门打开后,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牢房外,“,出列。”

“到!”

宋爱瑜起身出列,笔直的站在铁门前。

“有人来看你。”

“谁?”宋爱瑜眼底闪过欣喜,自从她被判刑入狱后,始终都在等一个人。

“探视人员名单写着姓沐。”女警押送着宋爱瑜往前走。

姓沐?

宋爱瑜黯然的双眸瞬间亮起来,她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含着笑意走进探视室。

一个个探视窗口前都有面玻璃窗,宋爱瑜走到三口窗口,嘴角的笑容蓦然收敛起来,“怎么是你?”

她蹙着眉,盯着坐在对面椅子里的沐良,眼神冷下来,“我不想见她。”

宋爱瑜转身欲走,被工作人员制止,“坐下。”

迫不得已坐回到椅子里,宋爱瑜瞥着沐良的身后,沉声问道:“为什么是你来看我,沐毅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沐良勾了勾唇,打量着面前的人,如今的宋爱瑜面容憔悴,脸颊清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也不算好,“沐毅不能来。”

“不能来?”宋爱瑜咬着唇,慢慢溢出一声冷笑,“他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了是不是?”

沐良红唇轻抿。

宋爱瑜见她没有回答,心底的怒意更甚,“没想到连沐毅都抛弃我,果然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让我相信!”

“宋爱瑜!”

沐良沉下脸,犹豫几次后,又把话咽回去。

“你来干什么?”宋爱瑜抬起头,曾经的长发已经剪成最普通的短发,“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看我过的怎么样?”

她挑衅的勾起唇,笑道:“沐良,看到我坐牢,你终于满意了吧?!”

面前的人外貌已经大打折扣,可她说话的语气却一如从前。沐良叹了口气,“宋爱瑜,我今天来是有东西给你看。”

摒弃她话里的尖刻,沐良打开皮包拿出从医院带来的病例,还有医生出具的证明,全部通过工作人员,转交给对面的宋爱瑜,“你看看这个。”

宋爱瑜没好气的拿起来,眼底的神色逐渐泛起涟漪。那天萧雅将她护在身下时,舍命相救的那刻,宋爱瑜心底便已有了感觉,毕竟那么重的伤,她大概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医生说你妈妈坚持不了多久。”沐良声音沉了沉。

宋爱瑜低着头,眼眶一阵酸涩。

“你是来打击我的?”宋爱瑜每次开口,语气依旧尖利。

沐良摇摇头,“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宋爱瑜蓦然惊叹,“你没搞错吧,堂堂宋家的公主怎么会来求我这种囚犯?”

“我妈妈的眼睛失明了。”沐良双手轻握在一起,脸色不自禁紧绷,“手术必须要有捐献的眼角膜才能让我妈重见光明,所以……”

“所以你想等我妈死了,要我妈的角膜?”宋爱瑜徒然打断她的话。

沐良肯定的点头,并且将角膜捐献同意书给她,“这个需要家属同意。”

“呵呵——”

宋爱瑜失笑出声,“沐良,你觉得这可能吗?”

她瞪着沐良紧张的神色,阴霾的勾起唇,“我、不、同、意!”

宋爱瑜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沐良心尖猛然揪紧。

“宋爱瑜!”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沐良出声喊住转身欲走的宋爱瑜,吼道:“我的妈妈也是沐毅的妈妈!”

“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沐良抿唇质问。

听到她的话,宋爱瑜脚步的步子顿了顿。她微微侧过脸,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让沐毅来见我,否则免谈。”

话落,宋爱瑜低着头,被警察押送回到牢房。

让沐毅来见她?

沐良低低苦笑,心底的滋味复杂。宋爱瑜,如果你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还能如今天这般理直气壮的拒绝我吗?!

原本并不想再让宋爱瑜与沐毅有任何牵扯,可事情僵持在这里。昨晚萧雅又进行了一次大抢救,医生再次通知病人随时都有可能去世。

沐良知道不能再拖,不得不答应宋爱瑜的要求。但是这方面的事情并不容易办妥,最后还是蔺识出面多方申请,终于能够得到一个机会。

宋爱瑜清早被带出监狱,她被两名狱警押送到囚车内,心情却没由来的紧张起来。车子直接开到医院外面,宋爱瑜带着手铐来到二楼的病房门前。

沐良早就等在这里,宋爱瑜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心底的某处似乎意识到什么,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发颤,“沐良,你又搞什么,我想见的人是沐毅。”

伸手将身后的病房门推开,沐良抿着唇,平静道:“沐毅就在这里。”

“……”宋爱瑜霎时瞪大双眸。

加护病房中,只有生命维持器的滴滴声。宋爱瑜带着手铐走到病床前,目光落在那张她熟悉的俊脸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沐毅。”

宋爱瑜忽然红了眼眶,泪水不自觉溢出,“你怎么回事?”

躺在病床的人双眸紧紧合上,唇色苍白如纸。他两颊消瘦的已经凹陷进去,口中插着一根管子,全身到处都是监控器的线路。

“沐毅!”

宋爱瑜咬着唇,不敢置信的看向沐良,“他,他……”

“那天沐毅从码头赶来通知我有人想要对我不利,我是躲过那一劫,可是沐毅没有躲过!”沐良站在病床前,眼角酸酸的发涩,“我亲眼看到沐毅倒在血泊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住他的胸口,但是都没有用,那些血不停的流,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怎么会这样?!”宋爱瑜拼命摇着头,哭喊道。

“是你!”沐良偏过头,极冷的眸子射在宋爱瑜的脸颊,“宋爱瑜,沐毅有今天都是你害得,都是因为你!”

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宋爱瑜双手捂着嘴巴,泪如雨下。是她,都是因为她!

“我能不能在这里,单独呆一会儿?”

“不可以。”工作人员毫不留情。

宋爱瑜痛苦的闭上眼睛,沐良黑眸闪了闪,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迈步走到病床前,宋爱瑜颤抖的伸出手,腕间的手铐摩擦发出的咣当声刺耳。她死死咬着唇,脸上的泪痕满布,“沐毅,对不起。”

她轻轻将掌心落在沐毅的额前,嘴角能尝到的只有泪水的咸涩滋味,“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到时见了。”工作人员过来拽住宋爱瑜离开。

“等等,我还想跟他说一句话。”宋爱瑜急得尖叫,但工作人员并不再给她这个机会。

“沐毅!沐毅!”

宋爱瑜哭喊着不停回头,可惜躺在病床上的人始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走廊间还能听到宋爱瑜的哭声,沐良慢慢走到床前,眼神落在沐毅苍白的脸颊上,眼睛涩涩的难受。

沐毅,如果你能感觉到,那么这就是你跟宋爱瑜最后的结局。

楼下的警车里,宋爱瑜双手扶着栏杆,眼神绝望的靠在车窗前。她流着泪,哽咽道:“沐毅,你一定要好起来!”

警车发动起来,宋爱瑜转过头,目光落向对面那扇开启的窗口,不断在心底祈求着:如果能够让沐毅平安,那么她情愿……让他忘记自己。

沐毅,永远把我忘记吧,永远从你的记忆中抹去我的影子。

“唔!”

宋爱瑜咬牙忍住心尖那阵剧痛,虔诚的许下这个愿望。

翌日早上,沐良再次来到监狱的探视室。宋爱瑜被带出来,端端正正坐在椅子里。

啪——

“还有件事情,应该告诉你。”沐良盯着对面的人,神色平静。

宋爱瑜怔了怔,眼见沐良推过来的文件,下意识拿起来。她一页页翻看完后,嘴角的唇色变的煞白,“你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沐良笑着反问她,心底却别有一番滋味。她黑亮的眼眸轻眯,缓缓说道:“你总是认为外公偏心,认为是我抢了属于你的东西。其实宋爱瑜,属于你的东西,没人能够抢走,能够毁掉的,只有你自己。”

摊开面前的这份文件,沐良不禁感慨道:“当年外公去世前,曾经留有两份遗嘱,他叮嘱过林蔷阿姨,只要我们能够和睦相处,他名下的股份将会一分为二,你我每人一半。”

宋爱瑜双拳紧握,眼底慢慢腾起一片水雾。

“其实比起来,应该是我嫉妒你才对。”沐良低低开口,“你从小就能生活在外公身边,享受着他们给予你的宠爱,可我才跟外公相认,他就永远的离开我了。”

心底的某处钝痛起来,沐良垂下头,声音含着几分低落,“宋爱瑜,我从没抢过你任何东西,但是你却抢了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喉间一阵哽咽,宋爱瑜别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给我吧。”

须臾,宋爱瑜拿起桌上的钢笔,将那份角膜捐献同意书上签下她的名字。

“谢谢。”沐良小心的接过这份东西,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转身离开前,宋爱瑜眼角的余光望向沐良,却又在她明亮的黑眸中,失去开口的勇气。也许是因为心里积攒着太多的歉意,宋爱瑜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拿到捐献同意书,沐良心情并没有轻松。她开车直接回到渝城,最近这些日子妈妈不在家,平时照顾爸爸的饮食起居都是她请来的家政人员。

“爸爸,我帮你敷药。”沐良收拾好碗筷,挽起袖子将膏药拿出来,准备帮沐占年换药。每到换季的时候,爸爸的腿风湿就会加重。

沐占年伸手拉起女儿,“不急。”

“外面天气不错。”沐占年透过窗户看出去,立刻拄着拐杖要起身,沐良生怕他腿吃不住力,伸手将他搀扶到院子里。

“小毅的伤还没好吗?”沐占年开口问。

沐良慌张的别开眼睛,敷衍道:“好多了,只是他还不能下床,所以需要妈妈照顾。”

闻言,沐占年只是点点头。

沐毅跟蔡永芬的事情,沐良都不敢告诉爸爸。现在家里已经够乱,如果爸爸的身体再出问题,她都觉得支撑不下去了。

“良良。”

沐占年突然握住女儿的手,眼角的神色黯淡下来,“爸爸知道咱们家一定是出了大事,可你不想让我担心,那爸爸就不问。”

“爸——”沐良瞬间红了眼眶,将头靠在父亲的肩头。

沐占年没有再说,只是紧蹙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松开。

下午从渝城赶回名海市,沐良先去趟公司,幸好有林蔷坐镇,公司一切运转正常。准时下班后,沐良又开车来到幼儿园,接儿子放学。

沐良停好车出来,快步往幼儿园的方向走过去。她还没门前,远远就看到沐果果面前蹲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爷爷,你认识我妈妈?”沐果果瞅着面前的男人,小嘴巴微微翘着。平时遇到喜欢的人,沐果果多半都是这个表情。

郁坚嘴角的笑容温和,“认识。”

“妈妈!”沐果果瞬间飞奔向前,郁坚背影僵硬了下,随后才站起身。

“我来看看果果。”郁坚表情有些尴尬。

沐果果扬起手里的糖果,笑道:“妈妈,这是爷爷给我吃的。”

掌心轻落在儿子的头顶,沐良勾唇笑了笑,柔声道:“果果,他是外公。”

“外公?”沐果果眨了眨眼,“怎么又一个外公?”

郁坚眼底的神色瞬间沉下去。

沐良低头在儿子脸颊亲了下,“对呀,因为果果很乖,所以才有两个外公。”

“哇塞,好棒!”

沐果果开心的跑到郁坚面前,主动拉住他的手,叫道:“外公。”

“良良——”郁坚显然没有想到。

沐良抿起唇,眼神温柔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买了很多菜,您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郁坚内敛的黑眸不禁泛起波澜,“好啊。”

“外公跟我们一起回家。”沐果果咬着糖果,开心的拍手。

伸手牵过儿子的小手,沐良主动挽起郁坚的胳膊,柔声道:“爸,我们回家吧。”

郁坚难掩激动,嘴角轻轻颤抖起来。

有些感情,能够在自然而然中爆发。沐良原本以为,她还不能开口,可今天见到郁坚,看到他渴望的眼神,那一声爸,便也顺其自然的溢出。

也许,这就是血缘的牵绊,是一种谁都不能抗拒的天性。

当天夜里,沐良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萧雅已经去世,医生通知他们尽快赶去医院。傅晋臣开车带着沐良来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准备好手术室。

六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掉。医生穿着白大褂出来,面带倦色,“手术很成功。”

沐良紧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

傅晋臣将她拥入怀里,清楚的感觉到她还在发抖的身体。这个答案对于他们来说,无意都是件喜事。

三天后,清早医生来给蔡永芬检查眼睛,能到的人几乎都到了。

“妈,你别紧张。”沐良坐在蔡永芬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蔡永芬应了声,心情也有些忐忑。

医生站在病人面前,一点点将她眼睛上的白色纱布揭开。傅晋臣心情同样透着紧张,他站在沐良身边,掌心落在她的肩上安抚。

“怎么样?”宋清华咬着唇,神色担忧的问医生。

医生打开手电筒,仔细的进行检查,并且不断告诉病人:“不要着急,慢慢看,一点点的适应光线。”

“好。”蔡永芬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一脸急色的沐良,心情有些激动。

“妈,你能看到我吗?”沐良整颗心再度提到嗓子眼。

蔡永芬嘴角颤了颤,一个劲的点头,“能看到,能看到了。”

她哆嗦的抬起手,笑着擦去女儿眼角的泪痕,“良良,妈能看到了。”

“嗯。”沐良瞬间泪流。

“妈,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傅晋臣往前靠近过来,语气关切。

蔡永芬摇摇头,“没有,我感觉很好。”

听到她这么说,傅晋臣终于松了口气。

“大姐!”宋清华同样激动的泪流满面,“太好了,你的眼睛终于没事了。”

窗外的阳光旭暖,蔡永芬挑眉看出去,竟觉得此时她能看到的东西,甚至比她手术前还要清晰。

“妈妈——”沐良一把圈住蔡永芬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胸前,撒娇似的磨蹭。

蔡永芬将女儿拥在怀里,嘴角的笑容宠溺。她知道自己这一病,女儿有多么担心,更明白因为自己的眼睛,沐良何其奔波与用尽心思。

望着沐良依偎在蔡永芬的怀抱里,宋清华失落的别开眼睛。虽然现在沐良对她的态度缓和很多,但她心里明白,她永远都不可能等到这样的亲密。

天刚放亮,傅晋臣便把沐良叫起来。不多时候,傅晋臣抱着儿子,牵着沐良的手,开车来到傅家大宅前。

“爸爸。”沐果果看到这里依旧有抵触情绪,“我不想来这里。”

傅晋臣抿唇笑了笑,伸手抱起儿子,“果果,这里是我们的家。”

沐果果撇撇嘴,转头看向沐良,却见她也点点头。小家伙还是不太喜欢,伸手抱住沐良的大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别墅的客厅中,傅政正襟危坐,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曹婉馨推着轮椅出来,见到迎面走来的傅晋臣,不禁笑道:“哎哟,四少爷回来了。”

傅晋臣微微蹙眉,俊脸沉下来。

不多时候,蔺识带着两名助手过来。曹婉馨一看这架势,脸色难看下来,“傅晋臣,你要么不回家,要么回来就夺权?”

“夺权?”傅晋臣转身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神态慵懒,“二嫂,这个家本来就是我的,谁能不让我回来吗?”

“你……”曹婉馨被他噎住,怒声道:“哼,现在你倒是认家了,爸爸生病去世你连面都不露一下。”

“婉馨。”傅世钧抬手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曹婉馨不服气的低下头。

“蔺叔,坐吧。”傅世钧开口,显然对蔺识的态度客气。

蔺识打开公文包,将已经公正好的股权转让书拿出来,递给他们过目,“这些股权是董事长在世时就留给四少的,现在转让手续已经办好。”

曹婉馨瞪着股权转让书,愤愤难平,“哼,爸爸就是偏心。”

姚琴一直坐在儿子身边,几乎都不插话。这次傅政能平安回来,她就发过誓,再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四叔,欢迎你回家。”傅政站起身,主动伸出手。

傅晋臣勾起唇,抬手在他肩头捶了下,玩笑道:“臭小子,欢迎我回来,你都不能笑一笑?”

听到他的话,傅政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这样行吗?”

汗!

傅晋臣不忍直视,颓然道:“算了,你还是别笑了。”

沐良瞥见傅政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差点笑出声来。嗷嗷滴,果然是冰山美男,天生就不会笑啊!

傅政低下头,剑眉轻蹙。难道他真不会笑吗?

“老四。”傅世钧推着轮椅往前滑过,隐隐笑道:“爸爸果然还是偏心你。”

傅晋臣剑眉轻佻,锐利的眼眸落在他的腿上。他双手撑在轮椅的两边扶手上,“二哥,你恨我,是吗?”

“不是恨。”傅世钧抿起唇,唇间溢出一丝笑意,“是嫉妒。”

他仰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染满委屈,“为什么都是生在这个家里,可是我就要从小体弱多病,而你就能活得那么惬意?!”

“所以你就要舒云歌故意接近我?”傅晋臣俊脸泛起厉色。

傅世钧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后眼角的寒意四起,“我的腿明明可以躲过一劫,可是你妈妈却狠心罔顾我的安慰,傅晋臣,这是你欠我的!”

轻轻叹了口气,傅晋臣并不跟他争辩。也许他说的对,这是他亏欠傅世钧的。

“二哥,你知道舒云歌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吗?”

面对傅晋臣的反问,傅世钧神色立刻紧张起来。等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整个人不禁惊呆住。

“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晋臣微微弯下腰,双眸盯着傅世钧眼底的起伏,沉声道:“二哥,你差点害得傅氏不保。”

傅世钧脸色徒然难看下来。

这是傅家的家务事,沐良不便参与。她带着沐果果坐在边上,打量着如今这座空荡荡的房子,心情怅然。

“傅晋臣,你少吓唬世钧!”曹婉馨瞬间暴怒,“如果说这个家里的人卑鄙,我们绝对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后的。”

她眼神扫过坐在傅政身边的姚琴,冷笑道:“这个家里的人,个个都不干净!”

傅晋臣黑眸轻眯起来。

“二少爷,二少奶奶,出事了!”

佣人们惊慌失措的跑来,“小姐她,她……”

“橙橙呢?”曹婉馨瞬间发觉不对劲。

傅晋臣看到管家的脸色不对,“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气喘吁吁的喊道:“小姐掉到玉湖里了。”

“什么?!”

曹婉馨整个人瘫倒在地。

下一刻,傅晋臣健硕的身影飞奔向后花园,傅政也紧随其后,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跃入水中。

扑通——

沐良带着儿子赶过来时,只能看到他们跳入水中的身影。

“橙橙!”

曹婉馨脸色煞白的冲到湖边,姚琴一把将她拉到后面,“你不会游泳。”

“橙橙在哪里落水的?”姚琴盯着平静的湖面,不禁有些心慌。

“那里。”

“不对,这是这里吧!”佣人们也是方寸大乱。

“到底是哪里?”曹婉馨急得已经哭出来。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开口,其实刚才傅橙在湖边喂鱼,大家起先都没留心,只听扑通一声,在回过头时孩子就已经掉进湖里。平时傅橙总在这里玩,经常都来喂鱼,所以佣人们并没多注意,可谁知道,昨晚下过雨,今天湖边的草地发滑,傅橙才会不慎跌进水里。

“二少奶奶,我们都没看到。”管家硬着头皮开口。

曹婉馨哆嗦着抬起手,却使不出力气,整个人手脚发软的往后倒去。

“婉馨。”姚琴急忙伸手扶住她,眼眶也开始发红,“别急,小政他们已经下水去了。”

怎么可能不急?曹婉馨咬着唇,眼泪成串的滚落出来,“橙橙,妈妈在这里!”

“橙橙!”

傅世钧也被佣人推过来,曹婉馨哭着跑到丈夫身边,“世钧,我们的橙橙,橙橙……”

玉湖边上的场面顿时大乱,先后又有两名会游泳的佣人跃入水中,帮忙打捞找寻。沐良将沐果果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抿唇走到玉湖边上。

她手脚也不禁发冷,当初住在傅家时,她偶尔也会来这里喂鱼,所以她心里清楚这边的水有多深。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绝对是场灭顶之灾。

傅世钧坐在轮椅中,急的满头都是汗。这种时刻,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性命为难,却不能挺身去相救。这对于任何的父亲来说,都是一种最深的痛!

“四叔!”

傅政突然从水里冒出头来,叫道:“我这边没有。”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傅晋臣也从另一侧浮出水面。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俊脸的神情紧绷。这里的湖很深,以前他们经常在这里游泳,有一年他腿抽筋,差点出意外!

可是橙橙年纪还小,而且她根本不会游泳。

“继续找。”傅晋臣浮在水面上,锐利的眼眸四处打量,却并没发觉湖面有连漪。

“这样找太浪费时间了。”傅政深吸口气,湖水顺着他的两鬓滑落下来。现在他们要抢的就是时间,如果溺水太久的话,傅政不敢再想!

“晋臣——”

沐良忽然抬起手,对着傅晋臣叫道:“你往东面看。”

顺着她的手指,傅晋臣跟傅政同时转过头,果然看到往东的方向,水面上似乎泛起一圈圈的连漪。

扑通——

傅晋臣先入水,傅政紧随其后,两人同时朝着那个方向游过去。曹婉馨站在岸边,双手紧揪在胸口的位置,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姚琴看到曹婉馨晃晃悠悠站在湖边,生怕她腿发软整个人栽进湖里,急忙往前拉住她的胳膊,不放心的站在她身后安慰,“婉馨,别担心,咱们橙橙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曹婉馨全身不住的发抖,咬着牙看向她,“大嫂……”

她只能喊出这两个字,喉间再度哽咽。

姚琴眼角也有泪痕,她想起傅橙那张可爱的笑脸,一颗心就不断勒紧。这孩子自从出生起就很爱笑,平时对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好。

时间滴答流逝,沐良心里默数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湖面,直到一片水花四起,紧接着傅晋臣跟傅政同时浮出水面,而被傅晋臣揽在怀里傅橙已经失去挣扎的能力。

“橙橙!”

曹婉馨大惊失色的跑过去,傅晋臣游到岸边,傅政先一步上岸后,伸手将傅橙接到怀里,平躺在草地上。

“橙橙,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啊!”

曹婉馨跪在地上,眼见傅橙脸色发青,嘴唇都是紫色的。她伸手捧着女儿的脸,却只能感觉到她冰冷的温度。

傅晋臣爬上岸后,顾不上整理身上湿透的衣服,立刻跪在草地上,右手压在左手的手背上,不断按压着傅橙的前胸。

“橙橙!”傅世钧滑着轮椅过来,他本能的张开双臂去触碰女儿,奈何轮椅的轮子卡住,使得他半步都不能移动。他看到女儿发紫的脸色,整颗心都沉到谷底。

孩子溺水的时间不算短,沐良只觉得头皮发麻,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滚落出来。沐果果起先是吓坏了,这时候他看到姐姐被傅晋臣从水里抱出来,立刻跑到沐良身边,“妈妈,姐姐为什么在水里睡觉?”

沐良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瞬间说不出话来。

按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傅晋臣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此时连他双臂都在发抖,躺在地上的人悄无声息,傅晋臣还记得那年在这玉湖边,傅橙蹒跚学步时,笑嘻嘻的朝他飞奔而来,甜甜的叫道:“四叔。”

“橙橙,你快点醒过来。”傅晋臣喉结滚动了下,眼眶热热的难受。

傅政已经安排司机去开车,可他心里明白,如果从这里开车到医院,那是来不及的。

“我来试试!”

忽然间,姚琴脱下外套,反手将傅橙背在后背上。她将傅橙整个人倒立过来,让孩子的头朝下,她只是拽住傅橙的两条腿,背着她原地绕圈的跑。

“大嫂!”

曹婉馨瞪大眼睛,急忙就要上前,却被傅晋臣一把拽住。

姚琴娘家世代学医,虽然她并没有继承父业,但终究有些东西是他们姚家密不外传的。跑来两圈后,傅橙一直紧闭的嘴巴蓦然动了动,紧接着只听哇一声,傅橙连续吐出几口水。

姚琴听到动静,立刻反手将孩子抱起来,从新将她平放在地上。她伸出左手将傅橙的上半身扶起来,右手掌心继续捶打她的后心位置。

“哇——”

傅橙又吐出几口水,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橙橙,让大伯母看看。”姚琴抬起傅橙的小脸,能够看到刚才还发紫的唇色,已然变过来了。

下一刻,傅橙哇一声哭起来。曹婉馨怔在原地,直到听见女儿的哭声才回过神。

“橙橙!”

曹婉馨飞扑过去,紧紧的将女儿搂在怀中,泪如雨下,“橙橙你把妈妈吓死了。”

“妈妈……”傅橙哭的委屈,抽抽噎噎靠在她的怀里,“橙橙害怕。”

“不怕不怕。”曹婉馨不住的安抚她,“橙橙没事了。”

望着傅橙缓过来的这幕,众人俱都松了口气。傅政挑眉看向姚琴,却见她抬手抹掉额头的冷汗,嘴角的笑容温柔。

不久,大家都回到别墅的客厅。傅橙身上裹着一条毯子,乖巧的缩在曹婉馨的怀里。孩子似乎吓坏了,这大半天还都蔫蔫的。

曹婉馨也是还没缓过来,抱着女儿的手不住颤抖。

“我吩咐佣人煮了姜汤,一会儿给橙橙喝一些。”沐良蹲在傅橙面前,声音温和。

傅橙怯怯的抬起头,看到是沐良后才勉强挤出微笑:“四婶。”

“橙橙真棒。”沐良掌心落在傅橙稍显冰冷的小脸上,眼底的笑容温暖。

曹婉馨低着头,眼角忽然滚出泪来。她紧紧握住沐良的手,哽咽道:“良良,以前是二嫂不对,你别生我的气。”

“二嫂。”沐良抬手拂开她散下的碎发,“今天我们再聚,那就说明我们的缘分未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曹婉馨用力点点头,“对,我们是一家人。”

姚琴从厨房端来姜汤,顾不上换去她身上脏污的衣服,直接送到傅橙面前,“橙橙乖,快点把这个喝掉,千万别感冒。”

傅橙很听话的张开嘴巴,小口将姜汤水喝掉。

“大嫂!”

曹婉馨用力咬着唇,“谢谢你救了傅橙。”

“谢什么?”姚琴伸手抹掉曹婉馨眼角的泪痕,心情同样复杂,“婉馨,要说起来是大嫂对不起你们全家!哎,经过这些事情,我都想明白了,其实有什么可争的,争来争去,我们争的都是傅家的东西!只要傅家能好,我们不用争也能安稳过日子,可如果傅家不好,我们又从何争起啊?说到底,咱们都是姓傅的,我们才是最亲的人。”

曹婉馨搂着傅橙,不住点头。

侧面楼梯间,刚刚换好干净衣服下来的傅晋臣,看到曹婉馨、姚琴,还有沐良三个人手拉着手,紧抿的薄唇不禁松了松。

无论大家之前心中有多少芥蒂,但是刚刚那一刻,所有人都想要挽救傅橙的心,都是真实而动容的。到底是一家人,这种血脉相连的感情,其实都深藏在彼此的心中。

经此一事后,大家原本僵持的态度,全部都在悄然化解。所以说,万事都有两面性,也许表面的凶险,却在无形中能够带来另外的一种感悟。

家里人的心结打开,傅晋臣总算能安心下来,联合众人一致对外。后院安稳,他才能开足火力,全心迎战。

一周后,蔡永芬的眼睛彻底恢复。视力较之以前,还有很大的提高。这真所谓因祸得福,沐良心底不胜欢喜。

早上起来,沐良开车赶到医院,亲自给蔡永芬办好出院手续,“妈,还有东西没收拾吗?”

蔡永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了。”

沐良将行李袋子拉好,蔡永芬神色失落的走到她身边,“妈还想去看看沐毅。”

反手将行李交给司机,沐良扶着妈妈走到隔壁病房。沐毅的伤口虽然没有进一步恶化,可他始终都没有清醒的迹象。对于这一点,沐良整天心急如焚。

“小毅。”蔡永芬走到病床前,盯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妈的眼睛已经好了,今天就能回家陪你爸爸了,小毅啊,你爸爸肯定也想你了,你快点醒来吧。”

沐良环住母亲的肩膀,见她落下泪来,不禁蹙眉,“妈,别哭。”她的眼睛才刚做完手术,不能总是这样流泪。

蔡永芬不想让女儿担心,急忙伸手擦掉眼泪。

倏地,沐毅床头的监控仪器滴滴作响,沐良慌张的跑出去,急声叫道:“医生,医生!”

须臾,闻讯赶来的医生们留在病房详细检查,沐良挽着蔡永芬的手臂,两人站在病房外面等消息。

“良良,你说……”蔡永芬才说了几个字,立刻哽咽住。

沐良握紧妈妈的手,沉声道:“别乱想,沐毅肯定没事。”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病房的门便打开。沐良瞬间冲过去,“医生,我弟弟怎么样?”

医生快步走过来,语带惊喜道:“真实奇迹啊,没想到你弟弟竟然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沐良惊愕住。

医生点头,“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但病人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不要跟他说太多的话。”

沐良最先回过神,拉住母亲的手,两人大步跨进病房。

“小毅。”蔡永芬激动的跑到床前,只见沐毅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果然睁开着,“儿子,你醒了!”

“妈——”也许因为太久没有开口,沐毅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听着很干涩。

蔡永芬哆嗦着双唇,喜极而泣。

沐毅的目光偏过头,落向身侧的位置,薄唇缓缓上扬,“姐。”

这一个字,代表着千言万语,沐良努力压制住眼泪,牵起嘴角留给弟弟一抹微笑。

“姐,你笑起来好难看。”沐毅语气虚弱,沐良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沐毅,你把我们都吓死了。”沐良坐在病床前,双手牢牢捧住沐毅的脸,整颗心都在颤抖。这一幕,她都不知道祈求过多少次,如今真的让她等到了。

“别哭。”沐毅颤巍巍的抬起手,擦掉沐良眼角的泪水。他勾起干裂的薄唇,嘴角那抹笑容却亦如曾经的温暖,“姐,我好想做了一个噩梦。”

听到他的话,沐良明亮的黑眸动了动,随即伸手将他拥入怀里,“对,小毅做了一个噩梦,现在你醒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这所有的所有,对于沐毅来说,的确是一场噩梦。沐良只希望,如今他的梦醒来,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原点。

……

周一例会,傅氏顶层会议室。

诺大U形会议桌前,不断有人来来回回踱步。股东们坐在椅子里低声议论,先前那份从容与淡定早已不存在。

傅氏投资兴建的那个巨大水上游乐项目,因环保为由被叫停。这就意味着,之前投资下去的钱,一分都收不回来。

“张董事,你说说看,这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一窝蜂围住张董,他先前力挺这个项目说是肯定能赚到钱,结果却是这样。

张董白着脸往后倒退,道:“你们别问我啊,这件事是盛总决定的,要问该找他去。”

听到他的话,大家脸色都变了变,转身同时看向傅政,“总裁,您有什么想法?”

总裁?

傅政勾了勾唇,心想现在想起他是总裁了吗?他耸耸肩,抬手整理好褶皱的袖口,笑道:“我没想法。”

“呃……”众人都被傅政冷硬的腔调噎住。

啪——

会议室的门打开,盛铭湛姗姗来迟。众人看到救星出现,纷纷上前冲过去。

盛铭湛身边带着的助理把大家档开,盛铭湛拉开椅子坐下,俊脸的神色平静,“大家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盛总,你说这个项目稳赚不赔,可是这才一个多月就被叫停,那我们的钱怎么办?”

男人上半身靠在黑色转椅里,嘴角勾起的弧度凛冽,“诸位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有什么买卖是稳赚不赔的吗?”

“这——”大家面面相觑,继而恼怒出声,“盛总,你这是推卸责任!”

盛铭湛单手扶着下颚,眼角的厉色渐起,“当初投资前我们开过股东大会,大家可都是自愿同意的,怎么现在变成我推卸责任呢?”

“你!”

张董率先变了脸,气的捂着胸口瘫坐在椅子里。

“投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有赚有赔,”盛铭湛挑了挑眉,沉声道:“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究竟能不能同意还都是诸位的决定,铭湛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盛铭湛,你太过分了!”

听到他的话,周围人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侧面椅子里,只有傅政动也不动,俊脸的神色也是分外平静。

眼角余光瞥见傅政的表情,盛铭湛剑眉蹙了蹙,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傅氏眼见就要被掏空,为什么傅政如此淡定?

“盛铭湛,你讹我们的钱,还钱!”

转瞬间,股东们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有人叫嚷着冲上前。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黑衣保镖,齐刷刷站在盛铭湛身后。

大家往前的脚步,瞬间僵硬在原地。

“看起来,你们果然都老了,这么沉不住气。”盛铭湛笑着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拂过衣领,道:“傅氏称霸这些年,你们也都没少赚,是时候该歇歇了。”

话落,盛铭湛冷着脸抬起头,眼底的神色阴霾。

眼见他离开,大家俱都白了脸,气馁的坐回到椅子里。如今傅氏没人主持大局,他们这个哑巴亏吃的不明不白,就算现在知道被人坑了,可也太晚了!

傅政从容的站起身,转身欲走。

“政少爷。”有人伸手拉住傅政,脸色灰白,“你不能走啊,不能不管我们。”

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住,傅政偏过头,目光落向众人,道:“傅氏没有抛弃你们,是你们先背弃傅氏的,如今这个恶果,是你们该尝的。”

众人抿起唇,愧疚的低下头。是啊,当初傅政一再劝阻,但他们都被金钱蒙了双眼,愣是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劝阻。

不久,盛氏顶层办公室内,盛铭湛抿唇坐在转椅里,俊脸阴沉问站在他对面的助理,“傅晋臣最近在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助理翻开资料夹,道:“昨天他还去银行申请贷款,但被拒绝了。”

闻言,盛铭湛深邃的眼眸轻眯,他手指轻叩在桌前,眉头渐渐蹙起。按说先前傅晋臣的反应来看,如今傅氏出事,他应该不会这么平静。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可惜他一时半刻还查不到。

这几天电视报纸都是关于傅氏的新闻,傅氏集团投资失败,一夜间陷于破产边缘。

沐良将电视机的声音微微调大一些,她仔细听着电视里的报道,明亮的黑眸神色莫名。须臾,房门响起来,她关掉电视,穿着拖鞋跑到门前。

“回来了。”沐良伸手接过男人的包,傅晋臣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下,“这么晚还没睡?”

“等你啊。”沐良眨了眨眼,主动圈住他的脖子,道:“我想你了。”

“……”傅晋臣愣了几秒种,抿唇笑起来,“真乖!”

当然要乖啊,反正她不主动说,这男人也会没完没了的问,索性她自己先先主动。

“果果呢?”傅晋臣没看到儿子。

沐良倒了杯温水给他,“刚才还说要等你回来,等我接个电话再去看,他都已经睡着了。”

脱下外套后,傅晋臣先去儿童房看了看儿子,然后才回到卧室。男人习惯性先去洗澡,沐良靠在床头想事情,并没看到他出来。

“沐毅怎么样?”傅晋臣穿着件白色睡袍,站在床头擦拭头发。

“现在我爸妈都陪他复健,昨天他还跟我抱怨,说每天都喝妈妈煮的汤,整个人都胖了一圈,要破坏他完美的身材。”沐良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柔。

掀开被子躺进去,傅晋臣伸手将沐良揽在怀里,笑道:“那就好,他下周可以出院吗?”

“差不多。”沐良点点头。

顿了下,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担忧道:“晋臣,如果那些人知道沐毅没死,会不会……”

傅晋臣这几天也在琢磨,“我来想想办法。”

听到他这么说,沐良紧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她靠在傅晋臣的胸前,再度抿唇,“傅氏的新闻已经满天飞,你打算什么时候有动作?”

“再过几天。”

“需要我帮忙吗?”

傅晋臣瞥着怀里的人,俊脸的神色染笑,“报告沐董事长,目前还不需要。”

“讨厌!”沐良红着脸,抬手捶了他一下。

难得今晚时光静谧,先前那些盘踞在心头的大石,最近一样样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母亲的眼睛复明,沐毅清醒过来,傅氏虽在危机中但傅晋臣已有制胜武器,剩下的也就只有盛铭湛这一笔账,让沐良有些担忧。

“在想什么?”傅晋臣低下头,柔声问怀里的人。

沐良抿唇笑了笑,故意板着脸开口,“再想你太坏了,每次求婚都敷衍我,对于我们结婚这件事,你压根没有诚意,是不是把我骗到我就想蒙混过关?”

“绝对没有!”傅晋臣立刻表白,“心肝,我肯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永生难忘?沐良心头隐隐激动起来,到底是怎样的永生难忘?!

十天后,傅氏再次召开股东大会。

盛铭湛神色匆匆赶到,心底的震惊明显无法掩饰。为什么几天之间,傅晋臣腰身变成傅氏最大的股东?他之前明明很严苛的调查过,傅晋臣名下并无傅氏任何股权!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蔺识站在傅晋臣身侧,而他所坐的位置,正是傅东亭当初那把椅子。

“盛总。”傅晋臣主动伸出手,“请坐。”

有人拉开椅子,盛铭湛沉着脸坐下。

傅世钧坐在轮椅中,紧挨着傅晋臣的位置。傅政坐在右边,惯有的清冷神色并看不出太多的起伏。

“人的到齐了,”傅晋臣笑了笑,转头道:“蔺叔,开始吧。”

蔺识打开公文包,将股权公证书分发下去,并且将傅东亭附加的遗嘱当众宣读出来。众人脸上的神色,不停变化着色彩。

盛铭湛俊脸微垂,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好狡猾的傅东亭,竟然能想到将名下的股份寄存再其他人名下!

“傅氏的股份按照比例依次顺序为,傅晋臣20,,傅世钧15,,傅培安10,,傅欢颜10,,沐果果5,。不过沐果果目前并未成年,所以他的股权将有监护人傅晋臣行使支配权。”

蔺识高声宣读完后,又补充道:“所以目前,傅晋臣手中持有25,傅氏股权,将是集团最大的股东。”

“啊——”

全场一片哗然。

短暂的沉默后,几乎在同一时刻,热烈的掌声四起。大家用力扣紧双掌,饱含着众人对于傅晋臣的拥戴。

“呵呵——”

盛铭湛低低笑出声,眼角的寒意四起,“傅晋臣,你因为拥有股权就能救傅氏吗?”

男人侧过身靠近过来,语气阴霾,“我告诉你,傅氏已经是个空壳子,一毛钱都没了!”

“是吗?”

傅晋臣薄唇轻勾,眼底那淡漠的笑容只让盛铭湛心头发沉。他忽然扬起手,丢过来一份文件在盛铭湛面前,道:“盛总,有件事你不知道吧,现代园区那块地已经解冻,下周开始停工的项目将要恢复进度。”

听到他的话,盛铭湛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傅晋臣笑着耸耸肩,锐利的黑眸瞬间眯起,“我的公司已经归入傅氏集团成为子公司,我不再乎傅氏还有没有钱,只要我姓傅,傅氏就永远都不会倒!”

盛铭湛突然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为惯性后退出去,碰一声撞到墙上。

“盛铭湛!”

傅晋臣缓缓走到对面男人的面前,语气狠厉,“你赢不了。”

赢不了?!

盛铭湛紧紧抿着唇,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赢不了吗?

这一场轩然大波,终于结束在傅晋臣的大权在握中。他站在最顶层的那间办公室里,轻抚着傅东亭一直忠爱的这张檀木书桌,心底的滋味复杂。

爸,我回来了。

傅晋臣站在落地窗前,顺着高耸如云的建筑眺望出去,眼底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未来的路都在他的脚下,从这一刻起,傅氏的未来全都在他的手中,此时此刻,他体会到那种权利巅峰的极致甘,同时也承受着掌握全局的巨大责任。

从今后,傅晋臣与傅氏,与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作为傅家掌托人的使命,他不可抗拒的命运。

整个上午,盛铭湛都在办公室里发呆,直到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盛先生,我终于联系到您了,”对方开口的语气很急,“酒吧街周围城区都要进行城市规划,这里今天就要被拆掉。”

挂断电话后,盛铭湛冷着脸拿起车钥匙,开车赶回景城。

有段时间不回来,景城的变化便会很大。盛铭湛将车停在酒吧街的对面,他的车子不能前行,因为对面那条街道正在进行拆迁,推土机正在一点点往前开进。

扑通——

周围不断有墙面整片倒塌,盛铭湛坐在车里,眼见高高悬挂的那块钢琴形状沐字牌匾,掉落在地,瞬间碾压在推土机的车轮下。

碎了。

盛铭湛薄唇轻抿,眼底蔓延出一丝心痛。这块牌匾当初还是他亲手做的,现在他又亲眼看到它碎裂,这也算是一种结局吧。

属于他的结局。

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盛铭湛深吸口气,却被呛了下,捂着嘴咳嗽起来。他想要留住的,终究都会在时间中一点一滴的消逝,甚至都不能留给他半点回忆。

也许,这样也好吧。

仰头靠在车座上,盛铭湛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紧绷。

嗡嗡——

车座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盛铭湛不想搭理,眼睛紧紧落在对面。那条街逐渐被夷为平地,他想要努力记住那个地方。

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盛铭湛烦躁的蹙起眉,“喂?”

“铭湛!”

盛母的声音带着哭声,盛铭湛脸色变了变,却听母亲哭道:“你爸爸……去世了。”

半响,盛铭湛沉着脸发动引擎,用最快的速度开车赶到家,并且在当天带着母亲乘坐飞机,赶回美国。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沐良难得休个假期,想要搂着儿子美美睡个懒觉,可谁想到乔笛一连三个电话,终于把沐良从美梦中拉起来。

“干妈!”

乔笛打开门,沐果果立刻要往她身上冲。沐良眼疾手快拉住儿子,生怕撞到乔笛的肚子。

“没关系。”乔笛低头瞄了自己一眼,笑道:“我的腰还是很细。”

沐良撇撇嘴,“那是因为你月份还小,但是不能不注意。”她拉住儿子走进来,同时低声叮嘱沐果果不能让干妈抱。

还没到厨房沐良就闻到香味,她跑进去一看,立刻笑道:“哇,今天有大餐吃。”

“那当然了。”乔笛伸手拿出一罐糖果,递给沐果果,“干妈给你留的。”

沐果果看到糖果双眼就会放光,不过他还是看了看沐良,见她点头后才把糖果接过去,甜甜的在乔笛脸颊上亲了亲,“谢谢干妈。”

乔笛笑得眼睛眯起来。

午饭基本没用沐良插手,乔笛一个人全都应付下来。主要是沐良的厨艺如果跟乔笛比,那她炒出来的菜只能扔,所以她也知趣的等着吃。

“果果去洗手。”沐良端着碗筷出来,催促儿子去洗手,她闻着那响起,根本忍不住。

饭菜一道道摆上桌,沐良咂咂嘴,挑眉瞪着对面的人,问:“鸿门宴?”

“呸!”

乔笛把筷子丢给她,道:“我是看你最近太辛苦,特别给你补补的。沐小良,你有良心吗?”

“没有!”沐良笑嘻嘻拿起筷子,终于安心的开吃。

三杯鸡,松仁玉米不辣,乔笛细心的端到沐果果面前,不停的给他夹菜,“果果,多吃点。”

“嗯。”沐果果夹起一块鸡肉放到乔笛的碗里,“干妈也吃。”

乔笛拿起筷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鸡肉放下。沐良看到她轻蹙的眉头,伸筷子从红辣辣的油面下夹起两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想吃这个吧。”

“你怎么知道?”乔笛立刻接过去,夹起一块往嘴里放。

沐良努努嘴,笑道:“我也想吃。”

“亲爱的,我这次不能给你当伴娘了。”乔笛忽然撅着嘴,神色失落。

“伴什么娘啊,”沐良勾起唇,笑道:“果果都这么大了,我好意思还要伴娘吗?”

“那你们不办仪式了吗?”乔笛问她。

“晋臣说办,”沐良牵起嘴角,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我只想要个简单隆重的就行,只要全家人都在。”

乔笛双手托腮,贼兮兮的盯着她,语出惊人,“这样啊,那要不然你来给我当伴娘吧。”

“噗——”

沐良嘴里那口汤瞬间喷出去,“你要结婚?”

“不行吗?”

“娇滴滴,你病了吗?”沐良探着身子去摸她的额头,乔笛瞥着嘴推开她的手,“我很正常。”

“正常你说胡话?”沐良炸毛,叫道:“你要跟谁结婚?”

乔笛拿出一张红色请柬递给她,沐良翻看看了眼,再度震惊,“乔笛,你真的要气死我啊!”

“嘿嘿,消消气。”乔笛倒了杯鲜榨的橙汁给她。

沐良一把拍掉她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沐果果看到妈妈生气,吓得不敢说话,躲到乔笛身后。

“别吓坏我干儿子。”乔笛低斥,“果果吃饱了吗?”

沐果果点点头,乔笛拿起一杯果汁给他,笑道:“乖,自己去玩。”

沐良对着儿子笑了笑,沐果果才开心的转身跑去客厅。

“良良。”

乔笛叹了口气,伸手落在自己还未凸起的小腹上,声音沉下来,“再过两个月我的肚子就会大起来,你总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吧。”

沐良眼神暗了暗,心情跟着沉寂下来,“那我们出国去。”

“我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如果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会害怕的。”乔笛缩起肩膀,沐良坐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最近我想了很多,其实我并不坚强,我很胆小!我怕黑,害怕寂寞,害怕疼,害怕很多很多……”乔笛眼眶逐渐发红。

“傻瓜。”沐良掌心落在她的头顶轻抚,笑道:“你才不胆小。”

沐良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坚定,“我知道,娇滴滴有多坚强。你愿意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这就是世上最坚强的一件事。”

乔笛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让自己流泪。因为她最近看育婴指南,书上说如果妈妈流泪,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哭。

“我是不是很傻?”乔笛将头靠在沐良的肩上。

轻轻笑了声,沐良握着乔笛的手,道:“不傻!你看我就知道了,这个决定,你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嗯。”乔笛不住的点头,“我们说好的,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儿媳妇。”

“必须的!”

沐良抬手抹掉乔笛眼角的泪痕,释怀道:“娇滴滴,也许你是对的!如果你一个人出国去,我还真是不放心,这样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们随时都见面,还有什么是不能走过去的?”

乔笛咬着唇,紧紧拥住沐良,哽咽道:“良良,谢谢你。”

忍住心底的酸涩,沐良伸手将她拉起来,转而将筷子递到乔笛的手里,笑道:“好了,嘴上说谢谢没用的,你只要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媳妇,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哒,一言为定。”乔笛伸手跟沐良勾了勾手指,低头轻拍着小腹,柔声道:“宝宝,你听见你未来婆婆的话了吗?我们要努力,快快长大哦。”

“哈哈——”

沐良被她逗的笑出声,但却终是觉得心酸。毕竟这条路她是走过来的,可她好歹还有个傅晋臣,如今乔笛跟钱响的未来会怎么样,她完全看不到!

傍晚,傅晋臣回到家,刚把门打开,沐果果风一般的身影便撞到他的怀里。男人急忙伸手将儿子抱住,低头在他脸蛋亲了亲。

“爸爸!”

沐果果双手搂住傅晋臣的脖子,叫道:“干妈要结婚啦!”

结婚?

傅晋臣挑起眉,沐良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心想小孩子就是藏不住话。

“真的假的?”傅晋臣洗干净手回来,拉开椅子坐下。

沐良将筷子给他,眼神不怎么温柔,“你好兄弟都要结婚了,我们娇滴滴难道还要为他那种男人守身吗?”

“咳咳!”

傅晋臣干咳了声,“心肝,这不关我的事情?”

“怎么不关?”沐良沉下脸,质问道:“当初你瞒着我乔笛跟钱响的事情,要不然能发展到今天这局面吗?”

傅晋臣动了动嘴,没敢反驳。不过他心里并不服气啊,人家两人你情我愿的,那是谁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吗?

不过听沐良话里的语气,看起来乔笛真要结婚了。傅晋臣端着饭碗勾起唇,不禁幸灾乐祸,这次有好戏看!

用过晚饭,傅晋臣把儿子哄睡后,迅速回到卧室。

“心肝。”

傅晋臣一把将人压在身下,薄唇轻落在她的颈间,“我妈说月底有个好日子,最适合举行结婚典礼。”

沐良撇撇嘴,“月底太赶了吧?”

“放心,我会让人安排好。”傅晋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沐良并未察觉,心底正在琢磨着乔笛的事情。她走神的功夫,身上的睡衣便被傅晋臣麻利的褪下来,丢在床边。

“今晚不行。”沐良揪住被子,急声阻止。

“为什么?”已经全身沸腾的男人,立刻不悦。

沐良咬着唇,闷声道:“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不想?”

傅晋臣邪魅的笑了笑,一把扣住她的脚裸将她拉到身下,“心肝,我会让你想的。”

“傅晋臣!”

沐良暴怒一声,这男人越来越过分了。不说远的,就说这个礼拜,她竟然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每天都要腰酸背痛的,走路都不敢迈大步。

“你到底吃了什么?”

喘息间,沐良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傅晋臣低低一笑,薄唇含住她的耳垂,笑得得意。他就不信自己如此勤劳的耕耘,他家心肝的肚子不鼓起来?!

清早起来,宋清华穿着一套浅灰色运动装,沿着山路跑下来。她每天都会跑步去山上晨练,既能锻炼身体,也能使整天的精力充沛。

山里的空气新鲜,宋清华慢跑下来后,远远就见到她家别墅的侧面那栋房子前,听着搬家公司的卡车。

“烟姨。”宋清华站在别墅门前,烟姨也在门外好奇的张望,“有人搬来?”

“是啊,”烟姨点头,笑道:“听说张太太他们这套房子卖了很高的价钱。”

宋清华喘匀气息,不禁撇撇嘴。她正要迈步进屋,烟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惊讶道:“太太,您看那是谁?”

狐疑的转过头,宋清华本是无心一瞥,却在看清对面的男人后,整个人惊怔住。

“你好。”男人上半身穿着件浅灰色T恤,下身失调咖啡色休闲裤。

宋清华明亮的眼眸闪了闪,木纳的开口,“你搬来这里,又想怎么报复我?”

郁坚勾了勾唇,笑道:“我又不缺钱,又不缺住的地方,为什么要报复你?”

“……”宋清华被噎住,继而低下头。

烟姨回过神来,立刻笑着躲开。

“要不要来参观下我的房子?”郁坚单手插在口袋里,声音平静。

宋清华犹豫了下,径直越过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眼见她走过的身影,郁坚暗暗摇了摇头,这几十年的脾气,她恐怕是改不掉了。

对面这套别墅,比起宋家的房子稍微小一点。不过布局上相差不多,宋清华站在花园里,左看看又看看,秀气的眉头不由轻蹙,“院子里那株沉香树,你有时候移植过来吧,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郁坚抿唇笑了笑,回答的轻松,“沉香树认地方,贸然移植过来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宋清华咬着唇,道:“那株树我不会养,会被我养死的。”

“它不是活得好好吗?”郁坚笑问。

宋清华撇撇嘴,“那是你不知道,它早先死过一次。”

男人紧抿的嘴角蓦然拉开一丝笑意,郁坚深邃的黑眸动了动,声音沉下来,“既然是死而复生,那它肯定能长命百岁。”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宋清华垂下眸,红唇渐渐抿起,“怀亦,谢谢你放过宋氏。”

“那也是我的家。”郁坚轻叹了口气,道:“我忘不了爸爸对我的恩情,也忘不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宋清华眼角酸酸的发涨,心底的某处不断收紧,“怀亦,我……”

“不是怀亦,是郁坚。”面前的男人出声打断她,“我说过了,简怀亦已经不在了。”

他的容貌虽然改变的彻底,但他眼中此时的温柔神色,亦如当年的模样。宋清华心头泛起的涟漪波动,五味杂陈。

郁坚主动往前一步,眼底的眸色温和,“清华,这些事情对对错错,牵扯太多无辜的人,就算是因为女儿,我们也不应该像仇人一样。”

这些话此时听来,真有种云淡风清的感觉。宋清华仰起脸,望着郁坚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笑道:“如果爸爸看到你回来,他一定很开心。”

顿了下,宋清华轻咬唇瓣,神情彻底放松下来,“郁坚,当年的事情我们两清了,你不在欠我什么。”

郁坚偏过头,俊逸的脸庞染着一丝惆怅,“可是我们都欠女儿的。”

闻言,宋清华心尖猛然收紧。这是她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

深夜的倾城,笼罩在一片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中。

傅晋臣将车停在酒吧外,随手将车钥匙丢给门外的服务生。他微微抿着菲薄的唇瓣,双手插兜往里面走。

“四少。”

酒吧经理看到傅晋臣出现,立刻小跑着过来,语气恭敬道:“您直接上二楼吧,钱少他们都在V1包厢。”

傅晋臣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上走。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周围已经不少女人偷偷打量着男人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双眼蹭蹭冒着红心。

推开包厢的门,场子已经热开。半圆形的黑色沙发里,男人们三五成群,陪在身侧的莺莺燕燕并不少见,左拥右抱历来都是男人们的乐趣。

“哎哟,四少来了!”

有人调笑着调侃,道:“四少一路上来,这是要踩碎了多少女人的芳心啊?!”

傅晋臣黑沉的眸子眯了眯,神色从容的转身走坐进沙发里,回答的优雅却又不失霸气,“不计其数!”

噗!

“哈哈哈——”

男人们笑倒一片,女人们俱都红着脸望向他,俨然宁愿为他碎掉那满地的芳心。

“四哥,”钱响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你不怕回家跪搓衣板?”

“放屁!”

傅晋臣沉着脸骂道,“你四哥什么时候那么怂过?”

大话他是说出口了,不过心里却发虚。心肝啊,你千万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项北端着酒杯,嘴角勾起的弧度嘲弄。不过傅晋臣所言倒也非虚,以前上学时就有女生因为在学校操场等他,苦苦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结果烧成脑膜炎,人都差点挂掉!

所以说,傅晋臣就是个祸害,不折不扣!

“走一个。”众人看到傅晋臣出现,全都端着酒杯过来。有的红酒,有的啤酒,反正酒杯里都没有空着的。

傅晋臣拿起边上一个安静的玻璃杯,淡定的拧开一瓶苏打水倒满杯子,随后举起来跟众人碰了碰杯子。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高兴的开口。

傅晋臣耸耸肩,轻抿了口杯中的苏打水,笑道:“爷戒酒了。”

“戒酒?”众人怔了怔,然后齐声笑出来,“好好的戒什么酒,老四这是肾虚了吧?”

如果是以前,傅晋臣铁定饶不了他们。可他现在并不会生气,只是丢给他们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继续喝着他手里的苏打水。反正肾虚不虚这种事,只要他的心肝明白就好,其他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项北瞧着傅晋臣那副得瑟的样子就受不了,他抿唇过来解围,手里拎着一瓶红酒放在桌上,骂道:“都他妈的少废话,老四不喝,我跟你们喝。”

眼见项北出面,原先挑衅的那些人气焰也都压了压。项北酒量也很好,除了傅晋臣外,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有些人不敢跟他喝,说了几句软话也就应付过去。

傅晋臣如今鲜少露面这种场合,一来是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二来是沐良给他规定不许泡夜店,也不许喝酒。

“结婚的事情准备怎么样了?”傅晋臣吃了快西瓜,上半身往后靠近沙发里,低声问身边的男人。

钱响微微垂着头,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就那么回事吧,反正不需要我操心,只要那天我露个面就行。”

“只是露面吗?”傅晋臣薄唇微勾,明显不怀好意,“听说那天还要洞房吧?”

钱响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眼眸眯了眯,“四哥,我怎么觉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咳咳,嗅觉还挺灵敏的。傅晋臣敛下眉,收敛起太过明显的神色,“钱响,有需要我帮你的吗?我这次认真的。”

钱响摇了摇头,道:“不需要。”

身边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傅晋臣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钱小贱啊钱小贱,别说四哥不偏心你,我这里左提示右暗示,可你完全不上道啊!

傅晋臣抬手搭在钱响的肩头,抿唇问他,“钱响,咱们兄弟间,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忽然这么问,钱响狐疑的眨了眨眼,心底觉得惊讶,“对啊,这肯定的。”

傅晋臣满意的点点头,望向钱响的眼神里隐约透着几许怜惜。钱小贱,咱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四哥曾经受过的苦,你也必须要尝一遍,这才能叫有难同当!

钱响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味道滑过喉咙,灼烧的刺激,使得他眼睛热热的。他满腹心思都在想什么的事情,并没看到傅晋臣嘴角那抹算计的光芒。

须臾,钱响被拉进圈子里,继续跟那些男人们拼酒去。傅晋臣看得出来,钱响是在故意找醉,他也并没有阻拦。反正都要经历这个过程,不让钱响自己亲身走过一次,他也不会明白这中间的滋味如何*!

钱小贱,其实四哥是疼你滴!

“喂!”

项北端着酒杯坐过来,瞪着傅晋臣嘴角那抹灿笑,骂道:“你丫又算计什么呢?”

“算计着我什么时候能有儿媳妇?”傅晋臣挑了挑眉。

“啧啧!”

项北低声嗤笑他,“傅老四,你现在满脑子不是老婆就是儿子,还能有点别的吗?”

“有啊。”傅晋臣深邃的黑眸轻眯,嘴角勾起的笑容潋滟,“我还想着,我女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汗!

项北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语。完了,傅老四完全沦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桀骜不逊的傅家四少了!

望着项北眼底的鄙夷,傅晋臣轻哼了声,心想你丫别得意,回头让傅欢颜收拾你!

“有件事情。”傅晋臣半侧过身,转瞬便收起玩笑。

“说。”

傅晋臣薄唇轻抿,声音不自觉沉下来,“我小舅子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们想让他出国去,一切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项北俊脸微沉,“那些人能放过沐毅吗?”

“所以我才找你。”傅晋臣也是担心这些。

项北菲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那条道上的关系,咱们都没有,所以说不上话。”

这话正是让傅晋臣觉得难办的地方,那个圈子的复杂傅晋臣自然明白,但为了沐毅,这趟浑水他不得不淌。

“不过……”项北好像想到什么,但心底有顾虑。

傅晋臣剑眉紧蹙起来,项北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知道安城御家么?”

“御兆锡?”傅晋臣瞬间厉目。

项北点了点头。

“你跟他有交情?”

“算不上交情,”项北抽出一根烟点头,语气沉下来,“前年的时候,我意外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傅晋臣俊脸紧绷,问他:“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一面。”

“够呛!”项北颓然的耸耸肩,“外面的人都说这位御少要么认钱,要么认女人,最不认的就是人情,我们跟御家素来都没什么交情,他怎么能轻易卖这个面子给咱们呢?”

这话倒也不假,傅晋臣勾了勾唇,“试试看,交情也是慢慢套出来的。”

“你去帮我联系一下。”傅晋臣出声吩咐。

项北故意低头不搭理他。

眼见他不说话,傅晋臣也不恼,胸有成竹道:“昨晚傅欢颜写信回家了。”

项北俊逸的脸庞僵了僵,咬牙切齿的瞪着傅晋臣,恨声道:“下周等我消息。”

“谢谢。”傅晋臣立刻变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项北的怀里,别有深意道:“兄弟,慢慢看。”

项北气的脸色铁青,偏偏有软肋被傅晋臣捏在手里,无处发泄。

安城。

驾车四个小时后,傅晋臣终于踏上这座城市。相较于名海市的临海,安城这里出口业及商业更加繁华。

项北削尖脑袋,费尽找了一圈的关系,终于才能跟御家攀上一丁点的关系,好歹说上句话。傅晋臣的黑色路虎停在山脚下,前方停靠一辆白色Q7,显然是来接他们的。

“项少。”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面容冷峻,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请上我们的车。”

傅晋臣微微蹙了蹙眉。项北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脚朝着那辆白色Q7走过去。如今到了人家地盘上,客随主便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车子沿着平旦的山道上来,傅晋臣抿唇看着车窗外,深沉的眸子里幽暗一片。

不多时候,司机将车停在别墅外,自有另外一批人过来将车门打开,“请下车。”

面前两扇巨大的黑色镂空铁门,傅晋臣仰头看过去,不禁眯起眼睛。这两扇门比起傅家大宅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咣当——

铁门缓缓往两侧拉开,有位穿着中式华服管家模样的男人走出来。项北主动迎上去,笑道:“秦叔。”

“项少到了。”秦叔笑了笑,面容倒还和蔼。他挑眉扫了眼对面的傅晋臣,“这位就是傅四少吧。”

傅晋臣锐利的眼眸闪了闪。

“少爷在里面。”秦叔转身往里走,项北跟在傅晋臣身边,两人也随着进去。

铁门之后,入目的左右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竹林。项北仔细瞅了瞅,暗暗心惊。难怪外面的人都说安城御家不能惹,单看这里庭院重重叠叠的布置就知道不简单。

走过这片竹林,眼前的景象再度另两人大开眼界。如果说刚进门给人的感觉有种九重宫墙的严谨,那么此时这里面的开阔,立刻让人联想到欧洲中世纪的古堡。

迎面碧蓝的湖水波光粼粼,周围布满各种名贵绿色植被。傅晋臣盯着正对面那栋红白两色相间的古堡,眼底不期然掠过一丝惊叹。

虽然还没见面,但傅晋臣知道,这个御兆锡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秦叔,人还没到吗?”

蓦然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傅晋臣惊讶的抬起头,这才发觉湖边那把巨大的遮阳伞下,竟然坐着道白色身影。

男人背对着他们,傅晋臣抬起的目光里,只能看到男人修剪整齐的短发,还有他微微露出的侧脸。

“少爷,他们到了。”秦叔往前一步,恭敬的回道。

前方的男人轻轻转过身,傅晋臣看清男人的容貌后,立刻倒吸口气。

“咳咳!”项北惊愕的咳嗽起来。

透彻碧绿的湖水掩映在男人精致的眼角,御兆锡勾了勾唇,唇间那一抹绯色令人沉迷,“傅家四少,久仰大名。”

傅晋臣收敛起心底的惊讶,打起精神对付眼前这个男人,“御少客气,晋臣唐突拜访,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御少海涵。”

御兆锡抬手指了指他的对面,“二位请坐。”

傅晋臣抿唇坐下,项北扫了眼面前的男人,很快别开视线不与他对视。那个男人的眼睛如同漩涡般深邃,看得久了头都会发晕。

傅晋臣忍不住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而后眼神探究的望向项北。

项北读懂傅晋臣眼底的疑问,笑着低下头。

眼见项北回避的眼神,傅晋臣立刻炸毛。素来傅四少的美名远播在外,今天见到御兆锡后,傅晋臣忽然就不那么自信了!难道他的美貌就这样被比下去了吗?

靠!爷不服啊!

管家秦叔亲自端着茶盘过来,将那套青花瓷的茶碗放在桌上,笑道:“二位尝尝这茶,平时都是有贵客到,少爷才吩咐人去采茶。”

傅晋臣伸手将茶碗端起来,只用眼睛扫了扫,手指立刻发紧。这套茶具价值不菲,他掀开碗盖,扑面而来的香气袭人,偏偏这股味道极其特殊。

“好香。”傅晋臣品了口茶,确定他从没喝过。要说起来这些年大江南北的茶,他也尝过不少,各种珍贵茗茶更是数不胜数,可此时这碗里的茶汤有着如同桃花般的色泽,却又不似桃花的香甜,微微有些苦涩。

“这茶一定很稀有。”傅晋臣又尝了口,惬意的挑了挑眉。

御兆锡浅笑了声,锋锐的下颚朝前点过去,道:“不过是自家后院种的,让四少尝个新鲜而已。”

自家后院?

傅晋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俊脸的神色变了变。从他所坐的位置看过去,前方群山中的那片低谷满眼都是青绿色。这就是御兆锡口中的自家后院?!

御家的生意这几年做开很大,涉及领域非常多,几乎垄断安城的出口业。傅晋臣摸不透御兆锡家底究竟多大,但他心里清楚,幸好御家没在名海市安家,否则还有他们傅家的位置吗?!

项北对茶、瓷器并不感兴趣。他无意中抬起头,恰好看到御兆锡面前摆放的钓鱼竿。有鱼竿必定会有鱼,项北顺着鱼竿往湖里看过去,找寻半天不禁惊讶。

湖水清澈,但并不见有鱼。既然没有鱼,御兆锡这鱼竿又是做什么的?

“呜嗷呜嗷——”

湖面忽然一阵波动,原本空旷的湖面上比肩游过来两只天鹅。项北惊愕的盯着那柄鱼竿,额头直冒汗。

只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还没见过钓天鹅的?!

“御少真是好兴致。”项北回过神后,不禁笑了笑。

御兆锡拇指与食指交错打个响指,那一对黑白两只天鹅便朝着岸边游过来。男人将他面前桶中的小鱼抛出去,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即刻游走。

望着眼前这一幕,傅晋臣跟项北再度对了个眼神,两人神色都戒备起来。

“四少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御兆锡蹲在湖边,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他的宠物们逮鱼的过程,脸色愉悦。

傅晋臣也不想跟他绕圈子,直接开口,“御少,晋臣有件事相求,想来先前名海市那点小事也惊动到御少,沐毅是我弟弟,这个人我要保。”

顿了下,他语气坚定道:“我希望,从今后只有沐毅,再也没有毅哥。”

虽然傅晋臣没有说的太明,但他知道,御兆锡必然能听懂。

“呵呵——”

御兆锡轻笑一声,“四少玩笑了,御家不过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家,哪有这样的本事?”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傅晋臣内敛的双眸动了动,道:“御少自然是生意人,不过仰仗着御家曾经的英名,只要说句话,还是没人敢不当回事的。”

听到他的话,御兆锡笑着转过身,“四少太看得起御家了。”

“那是自然。”傅晋臣回答的异常诚恳,“无论是御家还是御少,都没人敢不恭敬。”

这顶高高的帽子傅晋臣举起来,御兆锡也不好不带上。他狭长的凤目眯了眯,语气里含着一丝深意,“好吧,既然四少这么看得起御家,那我也不能驳了四少的面子。”

“多谢御少。”傅晋臣立刻接话,“开个价吧。”

“价?”御兆锡笑着摇摇头,“若说那些金的银的,御家早就看不上眼了。”

傅晋臣脸色瞬间紧绷,项北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样吧。”

御兆锡侧身坐在白色躺椅里,绝美面容点缀的五官深邃立体,他勾了勾潋滟的唇色,笑道:“难得我跟四少一见如故,四少只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便好,倘若他日兆锡需要四少帮忙,只希望四少也能鼎力相助。”

“一言为定。”傅晋臣主动伸出手,御兆锡同他击掌后,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精光闪现。

半响,秦叔将他们送到大门外。刚才那辆白色Q7又把他们送到山脚下。

车子沿着原路返回后,项北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靠!真他妈提心吊胆。”项北忍不住掏出烟点上。

傅晋臣抿着唇,瞥了他眼,“你紧张什么?”

“我是为你捏把汗啊。”项北嘴上叼着烟,斜着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身边的男人。

“看什么?”傅晋臣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

项北吐出长长的烟圈,笑道:“你不知道吗?外面的人都说御兆锡男女通吃,我刚刚真怕他把你留下来……侍寝。”

“操!项北你他妈活腻歪了!”傅晋臣瞬间暴怒。

项北见他生气,立刻转身坐进车里。

虽然项北说的有些夸张,不过傅晋臣想起御兆锡那张俊美的脸庞,心里还是不舒服。爷就是不服啊,明明他才是帅到掉渣滴嘛!

机场,候机大厅。

沐良第N次拉开行李箱,不断的重新打量,“小毅,东西都带齐了吗?”

“齐了。”沐毅伸手将她拉起来,沐果果撇嘴跑到沐良面前,狐疑道:“妈妈,你都已经问过好多次了,怎么还没记住呀?”

沐良看了儿子一眼,心想自己最近是有些啰嗦,有时候莫名其妙发脾气,有时候又会针对一件事反复唠叨,她撇撇嘴,闷声道:“妈妈是担心舅舅有东西落下。”

“不会的,”沐果果摇着小脑袋,笑嘻嘻的模样可爱,“如果舅舅忘记带东西,果果可以坐飞机给他送去。”

沐良抬手在儿子鼻尖刮了下,沐毅伸手将外甥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果果,你要答应舅舅好好照顾妈妈。”

“嗯,”沐果果乖巧的点头,伸着小嘴覆在沐毅的耳边,道:“如果爸爸欺负妈妈,我会打电话告诉舅舅的。”

“真乖。”沐毅又狠狠亲了亲外甥,随后笑道:“姐,咱不能给果果改姓,这必须是咱们家的人啊!”

听到他的话,傅晋臣立刻沉下脸。哼,这混小子,饶是自己跑前跑后为沐毅张罗,他还敢撺掇沐良不让儿子改姓?!

眼角余光瞥见傅晋臣紧蹙的眉头,沐良马上握住他的手,小声在他耳边解释,“沐毅说着玩的,你别搭理他。”

哼!傅晋臣阴霾的脸色好转一些。

沐毅将放下沐果果,起身走到傅晋臣身边,不禁轻声道:“姐夫,我不在的这几年里,你要好好照顾我爸妈,还有我姐跟我外甥。”

傅晋臣薄唇抿了抿,冷声道:“你爸妈也是我爸妈,你姐是我老婆,你外甥是我儿子,还用你说照顾吗?”

哇,这口气很冲!

沐毅抬手摸了摸鼻尖,嘴角勾起笑来。他伸手搭在傅晋臣的肩头,调侃道:“怎么,还生我气呢吗?”

傅晋臣瞥了他一眼,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下来,“你一个人在国外要多加小心,有事就要告诉我,不要再让你姐操心了。”

沐毅内敛的黑眸动了动,随后点头。

这边椅子里,蔡永芬不断偷偷抹着眼泪。沐果果坐在沐占年的腿上玩东西,不禁小声道:“外公,外婆为什么一直哭?”

沐占年叹了口气,眼神也黯淡下去。

气氛好像瞬间变得悲伤,沐良悄悄别开脸,眼眶发红。虽然沐毅能够得到重新开始的机会,却要离开名海市五年不能踏足。

这是御兆锡提出的条件,他说这样才能交代过去。傅晋臣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只能答应下来。

“准备进去吧。”

再多的不舍,终究也要分别。沐良搀扶着妈妈,沐毅伸手扶着爸爸,一家几口人同时往登机口走过去。

“小毅。”蔡永芬拉住儿子的手,又叮嘱他一遍,“你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要记得按时吃药,功课也不要太累。”

“我知道。”沐毅转过身,同时张开双臂将父母拥在怀里,道:“爸妈,你们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沐占年从不会在儿子面前表露什么,但他此时也微微红了眼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抬手抹掉妈妈的眼泪,沐良告诫自己要坚强。她握着沐毅的手,沉声道:“沐毅,姐姐有时间就会带着爸妈去看你。”

沐毅俊脸隐约透着几丝失落,“可惜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没关系,姐姐给你发视频。”沐良轻声安慰他。

沐毅点点头,黑眸落在傅晋臣身上,郑重其事的开口,“姐夫,不能再欺负我姐。”

傅晋臣听着这几个字,不禁笑了笑,“放心,现在轮不到我欺负你姐,都是她折磨我!”

“傅晋臣!”

被控诉的人瞬间不悦,傅晋臣颓然的噤声,一脸无奈状。看吧,这就叫自食恶果!

广播开始响起,沐毅拿着证件走向安检。沐果果这时也意识到什么,委屈的撅着嘴缩在傅晋臣怀里,不想跟舅舅道别。

沐良站在最前端,她盯着弟弟转身的背影,心底某处蓦然闪过什么,“沐毅!”

前方的人笑着转过头,沐良怔怔望着沐毅嘴角那抹灿烂的笑容,尴尬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快去吧。”

“好。”沐毅转过身,径直走向安检门。

望着渐渐走远的人影,沐良敛下眉,心底仍有一丝疑惑。自从沐毅清醒过来后,一句都没问过宋爱瑜,也没有打听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再抬眸时,沐毅正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们挥手。沐良释然的笑了笑,放下心中的揣测。无论沐毅到底有没有忘记,经过这次的事情,她想,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等待安检的人不少,沐毅拿着行李证件排队。前方蓦然飞过来一道黑影,他反应迅速的躲开,但肩膀还是被什么砸中。

碰——

一个篮球从沐毅的肩膀弹到地上,紧接着跑过来两道身影。其中那个女孩快步接过球,对着沐毅歉然道:“对不起。”

沐毅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跟在那个女孩后面的男生,正在焦急的找寻什么。女孩抱着篮球朝他跑过去,“喂,球在这里呢。”

看到篮球,那个男子才勾起唇,“幸好没丢,要不然你就得陪我。”

“小气?”女孩娇嗔的笑道。

周围人来人往,并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对小情侣。沐毅盯着那个男孩怀里抱着的篮球,目光不禁沉了沉。

“篮球能带上飞机吗?”身边的女孩语气疑惑,搂着她的男孩耸耸肩,“过安检看看吧。”

两个人嘀嘀咕咕还说着什么,不时欢笑出声。

沐毅垂眸站在原地,嘴角拉开的弧度凛冽。如果当年他没有带着篮球走那条路,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宋爱瑜。如果没有遇见宋爱瑜,那他人生的路又会怎么样?

可惜如果终究是如果,沐毅找不到答案。但他明白,曾经的沐毅在倒地的那刻便已死去。再次醒来的沐毅,必须要跟从前诀别。这中间,也包括宋爱瑜。

……

三月底最后的那一天,风和日丽。

早上五点,沐良便被叫醒起床,整个人哈气连天的坐在椅子里,开始化妆。两个小时后,繁琐的新娘妆才算完成。

瞅见镜子里的自己,沐良怔了怔,有片刻的失神。都说女人最美的那天就是披上嫁衣的那天,还记得五年前,她也是这般坐在梳妆镜前,穿衣打扮,惊艳四方。

时光荏苒,纵然逝去五年的宝贵光阴,但沐良觉得,上天对她还是厚爱的。如今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她的容貌并没有什么改变。

“亲爱的,准备好了吗?”乔笛趴在门外扫了眼,顿时尖叫道:“啊啊啊啊啊,沐小良,你还是不要嫁人了。”

“怎么了?”沐良惊讶。

乔笛撅着嘴,盯着沐良的眼睛,道:“良良,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你。”

噗——

沐良忍不住笑喷,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痕,语气无奈,“你这语气怎么跟我妈一个样。”

眼见她眼泪鼻涕一个劲掉,沐良立刻柔声哄她。都说孕妇脾气古怪,现在乔笛经常莫名其妙就流泪,神经质的很。

不过孕妇最大,沐良任由乔笛折腾,这是女人独享的特权。

新娘子这边收拾好,准新郎那边也准备妥当。这次沐良没从娘家出门,经历过一次,如果再来一次会觉得很奇怪。

傅晋臣一身笔挺簇新的白色西装,搭配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当真让女人脸红心跳。乔笛偷偷瞄着傅晋臣,无数次叹息,真是极品啊极品。

“有需要帮忙的吗?”傅晋臣整了整袖口,忽然开口。

乔笛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不用。”

对于乔笛的印象一直很好,傅晋臣勾了勾,笑得温和,“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傅晋臣在乔笛的心底,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即便他是好友的老公,但乔笛每次见到他,还是从心里觉得畏惧。也许这个男人天生就存在某种气场,不容任何人忽视。

“谢谢傅总。”这么多年过去了,乔笛这称呼依旧难改。傅晋臣抿唇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沐果果小朋友今天穿着跟他老爸同款的白色西装,颈间带着黑色小领结,他撅着嘴巴跑到卧室,直接推门进去。

“啊——”

房间里响起一声尖叫,傅晋臣拔腿跑进去,“出了什么事?”

沐果果咬着唇,瞪着面前的女人,委屈的看向傅晋臣,“爸爸,妈妈变了!”

儿子的话立刻让沐良黑了脸,她弯下身瞪着沐果果问,“不认识妈妈了吗?”

“嘿嘿……”沐果果蹬蹬蹬跑过去,伸手抱住沐良大腿,甜甜的笑出声,“妈妈好美哦。”

这还差不多,沐良总算顺了口气。她挑眉看向对面的男人,却见傅晋臣有着更儿子一样的呆傻表情。

“你也不认识我了?”沐良沉着脸问。

傅晋臣倒吸口气,一把将沐良拉到怀里,俊脸的神情明显起伏,“心肝,我忍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沐良头顶便压下来一片黑影。她下意识往后退开,不想脚下踩住婚纱的裙摆,整个人往后躺倒,幸好傅晋臣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搂在怀里。

男人火热的薄唇顺势落下,沐良避无可避,只能仰着头任由他亲吻。

“到时间了……”乔笛进来通知他们,却不想撞上这一幕。她眨了眨,欣赏几秒钟后立刻红着脸把沐果果拽到怀里,驳斥道:“喂,你们注意点影响,果果看着呢。”

沐良狠狠推开面前的男人。

沐果果小朋友只是耸耸肩,神色异常淡定的说道:“干妈,你习惯就好哦。”

孩子话里的意思是说他已经习惯,沐良窘迫的低下头,手指在傅晋臣腰间狠狠掐了下。都是这个混蛋,完全把孩子教坏了!

乔笛忍住笑,先牵着沐果果的手出来。

不多时候,傅晋臣一手牵着新娘,一手牵着儿子,三口同时从下楼。沐良看到那辆前盖装饰着鲜花的黑色路虎,不禁勾了勾唇。

“咱家小四也是功臣,”傅晋臣拍了拍车头,薄唇覆在沐良的耳边,“它见证着我们的第一次,还对你有救命之恩,这么特殊的日子里,我们不能把它抛弃。”

“嗯。”沐良认同的点头。

“老婆,上车吧。”傅晋臣打开车门,恭敬的伸了神手。

沐良红唇轻抿,提着裙摆坐进车里。傅晋臣低下头,同样含笑望着沐果果,“儿子,你也上车。”

沐果果欢喜的钻进车里,坐在沐良身边。

开车来到酒店时,所有的会场都已经布置妥当。虽说这是第二次结婚,但傅晋臣还是安排的特别周全。第一次举行婚礼时,他怀揣的心情与此刻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这是他欠沐良的,必须要还她。

车子停在酒店门前,有人将车门打开,先把沐果果带下车。傅晋臣整理好衣服,径直走到车门边,道:“老婆,我们到了。”

沐良瞥了眼外面站着的那些人,不禁红着脸低下头。纵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此时她的心情还是激动的无法抑制。

车里的人半天没动,从排人群中有道干练的身影走过来,在傅晋臣耳边道:“傅总,典礼时间马上就到了,你赶快用杀手锏啊。”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沐良惊讶的看过去,霎时勾起笑,“辛姐。”

“四少奶奶。”辛歆站在车前,玩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沐良激动的一个劲点头,“对,我们又见面了。”

傅晋臣深吸口气,微微将领带松开些。他弯腰钻进车里,低声道:“心肝,咱下车行吗?外面这帮孙子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听着他的话,沐良便会想起当年结婚的画面。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愣是把她骗下车。不过那时她是无所谓,可今天她是发自的心疼傅晋臣,不想多加难为她。

提着裙摆,沐良伸腿就要下车,却被傅晋臣一把拦住。他倏然扬起唇,在沐良失神的片刻,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心肝,我抱你。”

“哇——”

周围瞬间响起起哄声,口哨声。紧接着‘砰砰砰’的礼花声也响起。

傅晋臣身后那帮人,惟恐天下不乱。尤其以钱响为首,手里拿着礼花,嘴上叼着烟,悻悻的起哄,“四哥,你要把嫂子抱到十楼啊!”

傅晋臣嘴角抽了抽,挑眉看向钱响,只见他脸上的笑容肆意而狂妄。他狠狠别开视线,心底的怒火慢慢涌起。

既然当众说抱到十楼,傅晋臣自然吐血也要做到,不过他把沐良抱上最后一阶台阶时,真心要吐血了。

累啊!

男人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沐良心疼的不行。她抬手抹去傅晋臣两鬓的汗水,一个锐利的眼神凶恶的射向钱响。

钱响原本还在笑,突然看到沐良阴霾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

“快放我下来。”沐良从傅晋臣怀里跳下去,转头问他,“你还好吧?”

傅晋臣剑眉蹙了蹙,薄唇靠在她的耳边,笑道:“放心,不会影响晚上我们洞房。”

呸!沐良红着脸低下头,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流氓!

“到了吗?”

苦等半天都不见人,宋清华急急忙忙跑出来,却在见到沐良的那一刻,不禁怔住。

“耽误点时间。”傅晋臣整理好衣服,主动牵起沐良的手。

辛歆小跑着过来,道:“还有三分钟开始。”

“走吧。”沐良被看得不自然,拉着傅晋臣往宴会厅走过去。

大家急忙都跟着进去。宋清华站在原地,挑眉看着沐良走远的身影,眼眶渐渐发热。她的女儿真漂亮啊!

宋清华这一辈子都爱美,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梦想能穿上洁白的婚纱。可偏巧天不遂人愿,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穿,不过沐良穿过两次婚纱,这是不是也算对于她的一种补偿?

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痕,宋清华仰起头,笑着走进宴会厅。

今天到场的嘉宾,基本都是亲人朋友,商业上的往来伙伴,他们一个都没有邀请。沐良想要低调,傅晋臣便尊重她的意见。有亲人、朋友们能见证他们最幸福的这刻足矣,这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蔡永芬推着轮椅,沐占年腿不好,走路困难。看到女儿穿着婚纱再一次朝着他们走来,两位老人同时落下眼泪。

“爸妈。”沐良伸手抱住他们,眼眶湿晕。

蔡永芬红着眼眶,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禁泪光涌动,“良良,你是妈妈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沐良应了声,忍不住在她怀里撒娇。沐占年叹了口气,眼神同样闪过泪花。没人比他们夫妻更清楚,他们的女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经历过多少磨难和眼泪。

不过好在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上午十点整,婚礼仪式开始。当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刻,沐良头戴白纱,挽着郁坚的手臂走上鲜红的地毯。

郁坚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冷峻的脸庞染满不舍。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发自心底觉得亏欠太多,哪怕倾尽所有,他都要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宋清华站在侧面,眼见沐良走过她的身边,眼眶再次发酸。五年前,她也曾出席过沐良的婚礼,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便是她的亲生骨肉。如今回想起来,每一次想起,她都会觉得心酸悔恨。

郁坚牵着女儿的手,将她带到傅晋臣的面前。彼此交换的那刻,郁坚动作怔了怔,下意识握紧沐良的手,傅晋臣脸色僵硬了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郁坚回过神来,郑重其事将沐良的手,放进傅晋臣的掌心。

“傅晋臣,我把女儿交给你了。”郁坚低声开口,语气微微发颤。

傅晋臣坚定的点点头,道:“谢谢爸。”

那边沐占年蔡永芬夫妇看着这一幕,不禁潸然落泪。沐果果缩在宋清华怀里,看到爸爸和妈妈站在一起,撅着小嘴就要跑过去,“漂亮奶奶,果果也想去。”

宋清华抿唇笑了笑,低头在他脸颊亲了亲,柔声道:“果果乖,爸爸和妈妈在结婚。”

“结婚是什么?”沐果果蹙眉,“果果也想结婚。”

“呵呵……”尤储秀穿着旗袍走过来,笑着遥遥头,“果果还小,结婚是大人的事情。”

沐果果瞥着嘴看向宋清华,见她也点点头,不禁失落起来。为什么结婚是大人的事情呢?可他看到结婚有很多糖果,还有很多蛋糕,他也好像结婚哦。

望着沐果果那副纠结的表情,宋清华与尤储秀俱都忍俊不禁。

那些繁复的婚姻誓词说完后,主持人宣布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傅晋臣牵过沐良的无名指,郑重其事的将那枚闪亮的结婚钻戒,套进她的手中。

“心肝,我终于娶到你了。”傅晋臣紧紧握住沐良的手,交扣的十指间,他们彼此的眼底都有泪光闪过。

这一路分分合合,到如今他们还能再次牵着彼此的手,沐良感叹,更加感恩。所谓破镜重圆,但只有经历的人才能明白,这是一种多么幸运的珍贵。

“亲一个!亲一个!”

台下有人高声起哄,这倒是符合傅晋臣此时心底的念头。男人毫不含糊,伸手圈住沐良的腰,将她扣在怀里,急切吻住她的唇。

眼见台上火辣辣的亲吻,下面这帮人都开始按奈不住了。钱响挑头闹完后,似乎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转头打量着周围,不知道第几次在人群里找寻,却始终看不到乔笛的身影。

这丫头跟沐良好的像是一个人,这么大的场面她怎么不露面?!

结婚仪式后,该是喜宴,这是传统风俗,无法回避。回想着第一次结婚时那场面,沐良心里还有些发怵。她换了套喜庆的红色旗袍,跟在傅晋臣身边满场敬酒。

前两桌都是双方的家眷,大家还算照顾着。姚琴偷偷拨出一碗菜,送到沐良面前,小声道:“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待会还要喝酒的。”

沐良把碗筷接过去,喂给傅晋臣吃了些菜。后面那几桌的人,每一个省油的灯,她害怕傅晋臣喝酒伤胃。

“爸妈!”傅晋臣端着酒杯过来敬酒时,微微有些犯难。人家岳父丈母娘都是两位,可他家四位。先敬沐占年、蔡永芬一杯酒,二老满意的干杯。然后傅晋臣又端着酒杯,走到宋清华、郁坚的面前,同样敬酒。

“傅晋臣!”

宋清华说话素来不忌讳,她抿着唇,神情锐利道:“你如果敢欺负我女儿,或者你们家的人敢欺负我女儿,小心你的腿!”

傅晋臣薄唇紧抿,暗暗叹息。他早就知道这个丈母娘不好惹!

“说得好。”郁坚站起身,明显赞同宋清华的话。

男人尴尬的咳嗽了声,心想一个难缠的丈母娘就够他受了,现在又加上一个实力雄厚的岳父,他这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啊?

瞥见男人紧蹙的眉头,沐良倒是偷笑起来。看吧傅晋臣,现在也有你害怕的,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吗?哼!

“四哥,四嫂。”

钱响端着酒杯站起身,明显挑头闹事,“咱们这酒,换个敬法吧。”

“怎么换?”

钱响低低笑了声,眼角微挑,道:“新郎背着新娘绕场一周,然后再把这瓶酒干了。”

若说平时结婚图个喜庆,大家变着法子折腾新娘新郎都是应该的事情,可今天傅晋臣急着摆平这里入洞房,偏巧钱响没有察觉他的心思,硬是往枪口上撞。

傅晋臣眯了眯眼,嘴角滑过一抹冷笑。钱小贱,哥哥本来心软还想给你个提示,可你丫竟然敢玩阴的?好啊,这次谁都帮不了你!

这种时候,项北就非常精明。他老实的站在边上看着,不帮忙也不起哄,避免傅老四秋后算帐。谁不知道傅晋臣睚眦必报,更何况现在还关系到他家心肝,谁惹谁死!

背着沐良绕场一周后,傅晋臣回来又把酒干掉。他酒量好大家都知道,也明白这个难不倒他,不过就是为了闹个场面热络。

傅政虽然坐在喜宴中,可那副表情永远格格不入。他看着那边闹成团的众人,嘴角也跟着往上翘了翘,只是很快便隐去。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酒量差的,早已被傅晋臣撂倒。

沐良拿过皮包,朝着钱响走过去。

“四嫂。”钱响喝的也有些多,不过还能硬撑。

“给你的。”眼见沐良递过来一个红色信封,钱响不禁笑了笑。心想他今天也没做什么啊,怎么还发红包呢?他笑着接过去,打开后看清上面的字,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乔笛要结婚?”

“对呀。”沐良嘴角微勾,笑道:“乔笛让我告诉你,希望你能准时来参加婚礼。”

话落,沐良转过身,伸手扶住傅晋臣摇摇晃晃的身体,柔声问道:“老公,你怎么样?”

“心肝。”傅晋臣俊脸埋在她的颈间,“这帮孙子都他妈找死,看爷一个个收拾他们。”

他说话有些含糊,沐良秀眉紧蹙,心想这是又喝多了。她搂住傅晋臣的腰,眼角的厉色扫过众人,大家纷纷都低下头。

艾玛,沐良这气场,直逼傅晋臣啊!

周围喧闹的声不止,钱响呆呆的坐在椅里,眼睛还落在那张喜帖上。靠!这他妈乔笛刚跟自己分手就要嫁人?而且她结婚的日子,还比自己早一天?!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宴会厅的外面,舒云歌提着包屹立良久。她直勾勾望着前方笑意温柔的男人,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傅晋臣,这个在她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男人,今天再一次身着盛装,与另一个女人结为夫妻。

可惜他想要的那个人,终究不是她。

舒云歌别开视线,唇边滑过的笑容苦涩。如果他们之间连最初的那份回忆都变得不在纯粹,那么她一个人苦苦坚守,又有什么意义呢?

转身走远,舒云歌踏着艰难的步伐,终于还是红了眼眶。

走到酒店外面,舒云歌抬起头,不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前方那辆黑色轿车前,盛铭湛一袭黑衣,侧身倚在车前,神情低迷。

他低着头,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却许久都没有吸。

舒云歌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捏过他烟蒂丢开。

“姐。”盛铭湛俊脸染着憔悴,他今早才坐飞机匆匆赶回名海市。

舒云歌看到弟弟黯然的双眸,不禁心疼的拉起他的手,道:“石头,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走吧。”

走?盛铭湛心底微怔,舒云歌拉着他的手坐进车里,车子很快驶离酒店。

终于从酒店脱身,司机按照吩咐,开车将新郎新娘送到海边的俱乐部。这边海域独属于傅晋臣,他特别安排今晚的新婚夜在这里度过。沐果果闹着要跟来,幸好有五位老人哄着他玩,分散他的注意力,傅晋臣才得以带着沐良享受这二人世界。

“心肝,今晚只有我们两个。”

男人说话满嘴酒气,沐良厌恶的蹙眉,不悦道:“你喝醉了。”

“醉?”傅晋臣眯了眯眼,抬起修长的手指解开西装外套,然后是领带,衬衫,再往下是西装裤……

“停!”

沐良红着脸按住他的手,吼道:“傅晋臣,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看看我醉没醉。”男人回答的理直气壮,沐良低头瞥了眼,瞬间涨红了脸。这男人就算喝醉都不忘耍流氓!

“乖,先去洗澡。”沐良轻声诱哄面前的男人,折腾大半天,他们都累的要命。

傅晋臣点头,转身走进浴室。

这间海边的玻璃屋,跟当初比变化不大。沐良还记得那次傅晋臣带她来这里看日出,那抹炙热的火红,这些年都萦绕在她的心间,哪怕在最惨淡的日子里,她偶尔都会想起。

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沐良打开遮挡在正对面的护板。护板支起后,外面壮阔的海景便尽收眼底。

“好美啊!”沐良发自心底的赞叹。

傅晋臣洗澡的速度很快,他穿着睡袍出来时,眼见沐良站在落地窗前,笑得嘴角飞扬。

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人置于身前,傅晋臣勾了勾唇,问她:“喜欢吗?”

“喜欢。”沐良肯定的回答,偏过头在他嘴角亲了下,“谢谢老公。”

这样就谢也太容易了吧。傅晋臣盯着她含笑的脸颊,挑眉道:“想不想来点特别的?”

“特别的?”沐良蹙眉,狐疑的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傅晋臣不知道按在哪里,沐良只觉得整个人都往下沉。她惊恐的搂紧傅晋臣的腰,侧过身往他怀里依偎。

从沐良脚下站着的那块玻璃地板开始,地板缓缓下沉,降到一定的深度后便停止下降。傅晋臣轻拍了下紧紧闭眼的人,笑道:“睁开眼睛。”

沐良慢慢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他们显然是潜入水下,好像被包裹在一个玻璃球中,而环绕在他们周围的是各种海底生物。

“海底世界。”沐良惊叫出声。

傅晋臣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心头有片刻的满足。不枉费他派人耗时耗力折腾一个月,只要她能喜欢,做什么都值得。

欣赏完海底,傅晋臣又把沐良带回来。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沉,沐良又被拉到窗前,傅晋臣抱着她坐在沙发里,轻声道:“心肝,我们看过日出,这次应该看夕阳。”

远处渐渐泛起火红的霞光,沐良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等待那一刻。不久,那漫天的绯色,彻底将他们包裹其中。

沐良舒服的靠在傅晋臣怀里,声音染着笑意,“傅晋臣,我们要看一辈子夕阳。”

“嗯,一辈子。”傅晋臣薄唇压在她的嘴角。

其实一辈子这三个字,远比我爱你,要来得更加珍贵。

夕阳彻底垂落后,天色便黯淡无光。玻璃房周围布置有景观灯,沐良眼角瞥见摆放在侧面的那架钢琴,忽然笑道:“老公,你上次弹琴弹的很好,再给我听听呗。”

汗!

想起上次弹的那首曲子,傅晋臣立刻摆手,“不要。”

“为什么不要?”沐良不高兴的撇嘴。

对于弹琴,傅晋臣真的没有任何天分。上次因为那首曲子,他足足苦练一个月,硬是咬牙背下来按键顺序。再让他来一次,绝对要人命啊!

“心肝。”

男人笑着靠近过来,沐良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扣在怀里。

“我去洗澡。”沐良意识到不对,立刻找借口脱身。

傅晋臣不为所动,沐良蹙眉,再度转换,“要不然我教你弹琴吧,咱们从五线谱开始学。”

“五线谱?”傅晋臣薄唇勾了勾,翻身将沐良压在身下,嘴角的笑容邪恶,“心肝,我看到五线谱只能想到一种东西。”

“东西?”沐良惊讶,不解的问他,“什么东西?”

傅晋臣薄唇轻压,细碎的吻落在沐良的耳后,语气暧昧道:“小蝌蚪。”

男人吐出的气息滚谈,沐良脸颊一阵飘红,心跳突然加速。这个男人无时无刻都能挑逗的令人无法招架。

“傅晋臣,我有话要说……”

沐良挣扎着想要开口,不过傅晋臣压根不给她机会。他现在全身血液沸腾,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点上,完全没机会去想别的事情。

“唔!”

沐良只觉得身上一凉,全身都泛起颤栗。她唇瓣被堵,手脚也被压住,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意识渐渐变的昏沉,她无奈的蹙眉,心想自己真的有话要说啊。

这些日子她忙的不可开交,刚刚才想到自己这月的大姨妈还没来。沐良算了算日子,心头有着某种猜测,只等着最后证实而已。

“轻点——”

沐良呼吸急促的低喃,拼命在傅晋臣耳边一遍遍告诫他。身体虽然很疲倦,但拥有着他的爱意,那种幸福的感觉却也让她全身心的迎合。

海岸边一片静谧,沐良仰起头,傅晋臣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染着柔色,她牵起嘴角,心头滑过淡淡的浅笑。

抬起掌心落向小腹,沐良不禁勾了勾唇。傅晋臣以为把儿子丢给父母照看,他们就能过上二人世界。可谁知道,她肚子里现在是不是已经孕育着宝宝,所以说傅晋臣啊,这一切都是命!

经过一场大火,宋氏博物馆终于如愿开放。早上十点钟,沐良与宋清华站在博物馆前,面向前来道贺的所有商界朋友,同时持起剪刀,完成剪裁仪式。

哗——

全场掌声四起,沐良对着远处雪白的云朵笑了笑。外公,良良终于完成了你的心愿。

林蔷全程监督,所有仪式都没有任何疏漏。

高台的麦克风前,宋清华一袭黑色长裙,神色端庄的站在话筒前,“下面我有一个决定要在这里跟大家宣布一下。”

沐良事先并没听说她有什么决定,惊讶的抬起头。宋清华目光温柔的落在女儿脸上,缓缓开口,“从今天开始,我将把我名下所有的股权都转交给我的女儿沐良,同时也把宋氏集团,亲手交到她的手上。”

沐良怔在原地。

“良良。”宋清华对着话筒轻唤,神色温和。

沐良似乎有些缓不过来,她下意识低头去看人群,见到傅晋臣对她微笑的目光后,她才深吸口气,转身走向宋清华。

“妈妈把宋氏交给你了。”宋清华将她手里的文件夹递过来,眼底有泪光闪动。

宋清华伸出手,牵着沐良的手,紧紧握在伤心。心底有片刻的挣扎,但到底沐良没有再次推开她。

林蔷含笑站在边上,这刻顿觉欣慰。董事长,林蔷答应您的事情,总算不负所托。

再次被带到接见室,宋爱瑜倍感意外。可她看到宋清华坐在那把椅子里后,脸色立刻变了变。

“最近怎么样?”宋清华抿起唇,目光暗了暗,“你瘦了。”

宋爱瑜低着头,不肯说话。

“爱瑜。”宋清华隔着玻璃窗,声音渐渐放柔,“你要好好改造,妈妈等你出来。”

听到她的话,宋爱瑜豁然抬起头。她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妈妈……”

“对不起!”

宋爱瑜咬着唇,眼角不断有泪水滑落,“妈妈,你帮我跟沐良说一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忍住眼角酸涩的湿意,宋清华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一个月内两次来机场送行,沐良情绪很低落。

林蔷拉着宋清华的手,也有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乡下?”

“我在城市呆久了,想要换个地方。”宋清华轻笑了声,“前些日子忙着博物馆开业,我也接触到一些人。蔷你知道吗,还有很多人都没见过钢琴是什么样子的。”

叹了口气,宋清华眼底有一抹亮色闪过,“在我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我想到处去看看,想要教会更多的孩子们弹琴。”

林蔷动了动嘴,没有再劝。她知道宋清华心意已决。

沐良低头站在后面,倔强的不肯开口。

傅晋臣瞥着沐良的神色,暗暗摇了摇头。他家心肝就是脾气倔,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柔软。

“妈!”

傅晋臣走到宋清华面前,语气颇为恭敬,“还有什么需要吗?”

目光落向傅晋臣的身后,宋清华眼神暗了暗,道:“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傅晋臣抿起唇,笑着开口,“您可不要跑的太远,过不了几个月,您就会有外孙或者外孙女露面了。”

听到他的话,宋清华先是一怔,随后笑得合不拢嘴。

前方的人影转身走远,沐良犹豫了下,还是快步往前,“等等。”

宋清华顿住脚步。

沐良低着头走上前,慢吞吞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给她,道:“乡下那种地方没有这些,这个给你用。”

望着她递来的东西,宋清华霎时红了眼眶。

“你什么时候回来?”纠结半天,沐良终于还是问出口。

宋清华抬手轻抚着女儿的脸庞,神色温柔,“只要你需要妈妈,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沉了下,宋清华黑眸闪亮,承诺道:“良良,这一次妈妈保证。”

含泪张开双臂,沐良轻轻拥住宋清华,低喃道:“我相信你。”

这句相信,远比任何语言对于宋清华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她抱紧怀里的女儿,激动的泪如雨下。

目送宋清华离开后,沐良刚刚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的男人,“爸爸。”

郁坚双手插在口袋里,抿唇笑了笑。

沐良快步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不留住她?”

郁坚握着女儿的手,神色从容的摇了摇头。这世上很多事很多人,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走出机场,沐良仰望着蔚蓝的天色,心情豁然开朗。她的人生如此完美,再也没有什么缺憾。

一年一度的商会改选,因着最近傅氏风头正劲,这届的商会主席,毫无悬念落在傅晋臣的身上。新老两届会长交替,傅晋臣主动伸出手,盛铭湛敷衍的同他握了下。

一把拉住盛铭湛的手,傅晋臣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嘴角的弧度蓦然凛冽起来,“听说盛总最近又在蠢蠢欲动?”

“傅总消息很灵通嘛。”盛铭湛冷笑。

傅晋臣低下头,不露声色靠近他的耳边,道:“盛家那边正在争抢继承人,你说如果关于你的身世不小心泄露出去,结果会怎么样?”

“你威胁我?!”盛铭湛眼神沉下来。傅晋臣随意的笑了笑,“不是威胁,是提醒。”

男人垂在身侧的五指猛然收紧。

宴会接近尾声时,盛铭湛冷着脸抽身而退。

“盛铭湛!”

傅晋臣抿唇过来,俊脸的神色沉寂,“我想去你父母的碑前拜祭一下。”

盛铭湛眯了眯眸子,却没有反对。

不多时候,一处僻静的墓碑前。傅晋臣恭敬的站在墓前鞠了三个躬,盛铭湛蹲下身,拿出手帕将父母的照片擦拭干净。

“盛铭湛,我们到此为止吧。”傅晋臣深邃的黑眸沉了沉,道:“如果你父母还活着,看到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会开心,难道你还想要舒家在经受一次家破人亡吗?!”

盛铭湛菲薄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

起身拍了拍盛铭湛的肩膀,傅晋臣豁然勾起唇,轻笑出声,“其实我很欣赏你这个对手,如果只是商场上的竞争较量,傅晋臣随时奉陪。”

半响,盛铭湛坐在墓碑前,良久都没有动。

三天后,盛氏宣布将设立在名海市的分公司撤回美国总部。清早起来,司机将车停在机场外,盛铭湛带着舒云歌,同时出现在机场大厅。

“石头。”舒云歌提着行李箱,忍不住再次回头。

盛铭湛拉起她的手,沉声道:“姐,你说过这里不属于我们。”

听到弟弟的话,舒云歌不禁苦笑了下。是啊,这里不属于他们。

“走吧。”舒云歌收回留恋的目光,握着弟弟的手跟他一起走进登机口。从今以后,她也要试着忘记,忘记那些不属于她的回忆。

中秋佳节,那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傅政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坐在看守所的接待室中。

“爸!”

傅培安很快出来,身上穿着统一的衣服,气色还算不错,“小政。”

“你怎么样?”傅政关心的问。

傅培安笑了笑,不想让儿子担心,“爸爸挺好的,你妈妈好吗?家里都好吗?”

“都好。”傅政笑了笑。因为傅培安之前做的事情,等到庭审后,他必然难逃牢狱。

“小政。”傅培安透过玻璃窗口,声音缓缓低下去,“你要好好照顾你二叔,他的腿都是因为爸爸,是爸爸对不起他!”

“放心,”傅政应允下来,“我会的。”

半响,傅政走到监狱大门。外面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里的人打开车门朝他跑过来,“傅政,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

“那就好。”左依松了口气。

司机将车开过来,左依拉着傅政坐进车里。傅政薄唇微动,轻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左依表现的很大方。

车子沿着车道行驶,傅政望着窗外的风景,忽然看向身边的人,“今晚过节,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左依微有惊讶,随后欣喜道:“好啊。”

傅家大宅,今晚又是灯火通明。一排排的红色灯笼悬挂在屋檐下,绵延不断。

三楼的卧室里,沐良撅着嘴,生气的叫道:“傅晋臣,我的鞋呢?我要穿鞋啦!”

“来了来了。”傅晋臣手里拿着两双颜色不同的鞋子,递到沐良面前让她挑选,“心肝,你喜欢哪个?”

沐良咬着苹果,偏头扫了眼,“都不喜欢。”

傅晋臣嘴角抽了抽,悲催的再次回到鞋柜,继续找鞋。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沐良还是没有点头。

“要不然还是那双红色的吧。”沐良坐在床脚,双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命令道。

红色是吧?傅晋臣点点头,立刻把鞋拿过来,并且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给他家心肝把鞋资产换好。

“好了。”傅晋臣满意的看了看。

沐良起身走到镜前,不禁蹙起眉,“这裙子颜色跟鞋子不太搭配吧。”

嗷!

傅晋臣哀嚎一声,在她开口前,立刻打消她的念头,“配啊,怎么不配呢?我觉得这样特别好看。”

“真的?”挺着肚子的可爱女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傅晋臣笑着弯下腰,薄唇在她鼓起的腹部亲了下,笑道:“亲爱的,我以咱们女儿的名义保证,千真万确。”

沐良撇撇嘴,盯着自己的肚子,声音沉了沉,“傅晋臣,大家都说我怀的是儿子。”

“谁说的?”傅晋臣立刻变脸,“爷说是女儿就是女儿。”

好吧,这种事情也能霸气侧漏的吗?沐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却也不与他争辩。其实她很希望是个女儿,那样才是幸福。

“四少,四少奶奶,大家都到齐了。”管家上来通知,傅晋臣牵着爱妻的手,谨慎的护着她下楼。

沐良已经怀孕六个月,现在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所有人都宠着她,顺着她,哄着她。这种日子真是太享受了。

“爸爸妈妈!”正在花园里跟傅橙疯跑的沐果果,看到爸妈出现,立刻跑过来。

傅晋臣害怕儿子撞到沐良的肚子,急忙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儿子,你说妈妈肚子里怀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说到小妹妹三个字的时候,傅晋臣刻意放慢语速,明显引导儿子。沐果果小朋友撅着嘴,完全不搭理他老爹,“小弟弟。”

傅晋臣嘴角的笑容僵硬住,这孩子真不会聊天。

沐良拼命忍住笑,偏过头亲了亲儿子,抬手擦掉他额头的汗水。生男生女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选择,只是傅晋臣太想要个女儿了。

“哎哟,看良良这肚子尖尖的,一准是个儿子。”姚琴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笑着分给孩子们吃。傅晋臣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下来。

“多吃水果,吃水果孩子皮肤好。”姚琴举着果盘,让沐良自己挑。

沐良挑了个又红又圆的苹果,轻轻咬了口。她瞥见身边快要憋出的内伤,不禁笑道:“大嫂,我怀的是女儿。”

“啊?”姚琴瞪眼。

曹婉馨对着姚琴眨了眨眼,缓和道:“大嫂,我怀橙橙的时候肚子也是尖的,你忘记了吗?”

瞥见傅晋臣阴霾的脸色,姚琴似乎明白过来,立刻附和,道:“对,看我这记性。”

听到她们这么说,傅晋臣紧绷的脸色才算好转。沐良别开脸,不禁叹息,这男人就是小气!

自从傅氏的危机化解后,傅晋臣便带着尤储秀还有沐良儿子搬回家来住。外面纵然自在,但都不是家,他时刻铭记父亲的话,要把全家人紧紧的团在一起。

尤储秀挂断电话才出来,嘴角染着笑意。傅晋臣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是傅欢颜来得电话。

今天过节,全家人都坐在院子里。傅政带着左依回来时,大家都在等他们。沐良看到傅政牵着左依的手坐下,不禁与傅晋臣对望一眼,两人眼底皆有笑意。

十月怀胎,终到分娩的那天。从沐良怀孕八个月开始,傅晋臣就变得闷闷不乐,就连沐良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产房外什么动静都没有,傅晋臣看到有护士出来就抓过来问,但人家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尤储秀笑着将儿子拉回来,道:“别急,应该就快了。”

傅晋臣背靠着墙,神色紧张。沐良生果果的时候,他没有在身边。如今他体会着这种分秒都煎熬的感觉,整颗心都不断收紧。

一个小时后,终于有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尤储秀起步迎上去,护士笑吟吟的报喜,“孩子大人都很好。”

尤储秀瞥了眼襁褓中孩子,顿时笑出声,“哎呀,这孩子真漂亮。”

“我太太怎么样?”

“挺好的,马上能送去病房。”护士交代完后,抱着孩子离开。

傅晋臣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孩子,他不是不想看,只是太失望了。他在沐良八个月产检时,偷看到B超后就变得很失落。

怎么又是儿子呢?

不久,沐良被送进病房。傅晋臣坐在床前,心疼的看着妻子。

护士很快将孩子送来,放在婴儿床里。也许是感应到宝宝,沐良虚弱的睁开眼睛,“老公,看到我们的宝宝了吗?”

傅晋臣撇撇嘴,瞄了眼边上的婴儿床,“看到了。”

沐良见他依旧闷闷不乐,秀气的眉头不禁蹙起。这男人不是想要女儿吗,怎么女儿来了,他还是不开心呢?

哇哇哇——

倍受父母冷落的小公主发飙,尤储秀去打水,周围没人。傅晋臣走到床边将孩子抱起来,动作笨拙的打开襁褓,准备给她换尿布。

打开襁褓的瞬间,傅晋臣整个人都惊呆住,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叫道:“老婆,没有小*啊!”

噗——

沐良无奈苦笑,心想可不就没有吗?

心情沉到谷底的男人,此时如同飞上云霄。傅晋臣轻轻将女儿抱在怀里,视若珍宝。他抱着女儿坐在沐良身边,激动的眼眶发红。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沐果果背着小书包先一步跑进来,“妈妈,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傅晋臣得意的勾起唇,道:“小妹妹。”

沐果果身后还跟着一帮人,大家都争先恐后过来,硬生生从傅晋臣怀里把他的宝贝抢走。

惊叹声,欢笑声环绕在身边。傅晋臣急得上窜下跳,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累着,可惜周围没人搭理他。

心情失落的男人回到床前,沐良笑着拉起他的手,“我们终于有女儿了。”

如今的他们,一子一女,一家四口,完美无缺。傅晋臣低下头,将吻落在妻子额前,神情道:“老婆,我爱你。”

沐良靠在傅晋臣的怀里,嘴角的笑容温柔缱绻,“老公,我也爱你。”

“爸爸,妈妈,果果也爱你们!”

“哈哈哈——”

众人一片笑闹,满满都是幸福。

------题外话------

到此,正文全部完结。明天还有一章傅晋臣、沐良幸福生活的番外,到时候会有各路熟悉的人物出场,你们懂滴哈!

关于本文后面的番外,看到大家的留言后,汐决定分别写傅欢颜&项北,乔笛&钱响,这四个人的故事,会按照短篇来写,希望喜欢的亲们继续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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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结局里已经出现新文滴男主哦,亲们看到米有呢?!关于新文的具体开坑日期,请大家不要把此书下架,到时候会有通知滴,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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