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策一声显然是有些意外,他拿东西出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却也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温玖这才笑眯眯的,看着夏佑和尚左一前一后的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们的腿是正常的大小,只是肉眼可见的膝盖骨缺失了一块,那个地方就显得有些凹陷。
莫医生已经拿起了手里的器具,先给夏佑检查了一下,那些动作温玖都比较熟悉,是上一世护士和护工,还有医生在给他检查的时候也经常会做出的动作,目的是要检查肌肉的灵敏度和松弛程度。
之前也有不少医生给他们检查过,基本的流程也是差不多的,夏佑和尚左也都很配合。
莫医生检查了差不多之后,贺兰枢也从楼上拿着资料下来了,他把那一叠文件交给了莫策,莫策接过看了看,笑着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要好一点。”
温玖也大大的出了口气。
“现在的情况都在预想之中,比预计的还要好一些,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平时还是需要多注意。”莫策也没有多留,提起了箱子就要走。
温玖赶忙站了起来,“莫医生,已经到了饭点了,不如吃完再走吧?”
家里的饭一直都比较丰盛,尤其是……蒋医生说了他肾虚之后,福伯和芹婶准备的饭菜就更有营养了。
温玖镇定的无视了一边贺兰枢笑吟吟的脸。
“不了,我爱人一起回了国,她行动不方便。”莫策医生笑着说了一句就打算告辞,温玖这才想起来莫策医生还有一位同样是车祸导致双腿残疾的妻子,闻言也不再好留他,起身和福伯一起把他送到了门口。
莫策医生在门口要走的时候还是又停住了,嘴巴嗡动几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回头看了一眼在目送他们的夏佑和尚左道,“我能不能、和他们合影一张?”
温玖一愣。
莫策也发现自己的要求有些突兀,但是话已经说出口,索性一次性说完了,“是这样,接下来四年他们和我吃住都要在一起,难免会和我爱人接触,正巧她也在国内,正好能带回去给她看看。”
温玖顿时了然了。
莫策一声也是很可怜,他的妻子和他曾经有一对很健康的双胞胎儿子,但是车祸之后,他的妻子双腿残疾,孩子下落不明,当时又正巧在山上,对面冲出来的车子直接撞断了护栏,孩子生死不知,就连找都没有办法找。
莫策医生的太太上一世是一个很有名的慈善组织的负责人,和温玖其实也见过几次。
温玖从前不缺钱,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都把钱捐出去,但是造福的却也都是孩子们。
温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夏佑和尚左,他们两个楞了一下,也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福伯看到他们点头的时候就走到了一边的展柜里面拿出了一个相机,调试好了之后道,“少爷和温少也一起去吧,这两个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国,你们合影一张,也有个纪念。”
福伯这么一说,温玖突然就有点开始难受了。
四年的时间,他们在m国治疗,来回不方便,加上路途遥远,可能很难才能见到一面了。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尚左撇了撇嘴,“阿玖哥,我们回不来,那你就去看我们嘛。”
对啊。
温玖眨眨眼,说不定见过几次面之后,夏佑和尚左就可以站起来了呢。
几个人留下了几张合影,温玖凑上去看了看,先用一边的机子直接洗出来了一张递给了莫策医生,随后笑道,“我等等再把高清的发给您一份。”
莫策也不急,双手抚摸着他手上的那一份照片,显然是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司机送着他离开了院子,温玖这才笑眯眯的走回去,却发现尚左不知道从哪又把那一圈麻将给扒拉了出来,正小心翼翼的往柜子里面塞。
见到温玖过来,尚左连忙比划了一下,示意温玖静音,“别让阿枢哥发现了,吃完饭咱们叫上福伯一起玩呀。”
温玖哭笑不得的,把他们推到了餐桌边上,又把他们的轮椅升高了一点,这才开饭了。
他们挺少一次吃饭的,尚左嘻嘻哈哈的时不时的就能蹦出来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大笑起来,一顿饭一直吃了快两个小时他们才离开了饭桌。
贺兰枢显然还有很多事——温玖这时候才发觉,其实一个公司的领导者和电视上演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游海玩闹,那些只需要偶尔签两个文件,平时就晒着太阳,身边一群美男美女围绕的‘总裁’,那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就连平时贺兰枢在家里陪他,那么第二天就一定会加班到深夜,要是想要和上次一样跟他们一起去海岛上玩,起码半个月的时间都要加班。
他上楼之前,在楼梯上停了一下,对着在下面像是很认真的在看电视的几个小孩儿吩咐了一句,“五点让福伯送你们回去,别玩的太过分了。”
尚左一个橘子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面咳了半天。
温玖默默的摸摸鼻子,看着贺兰枢关上书房的门之后,才和夏佑对视了一眼,笑倒在了沙发上。
*
时间到了五点的时候,尚左依依不舍的抓着牌压根不舍得松手,一直看到书房的门准时被打开,他才苦着脸开始穿衣服。
温玖笑嘻嘻的把尚左那副宝贝兮兮的麻将给整理好,送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来接他们的是赵耀,温玖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就见一边的夏佑有些不好意思道,“阿耀和赵叔负责跟进我和小左的病情,也跟我们一起回国了。”
“哦……”温玖揶揄的打量了他一下,心里知道赵耀的水平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
赵启平本身就是专家,而且祖上追溯起来有四代都是医生出身,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医生世家了,而且在中医方面的造诣也不小,从小熏陶的缘故,赵耀的水平已经算得上是业内的佼佼者了。
他对待夏佑显然是珍重又珍重,抱着他上车的时候头被磕了一下也没有管,反而是先皱着眉把夏佑安妥好了,这才摸了摸头。
尚左笑嘻嘻的在一边伸手蹦跶,“耀哥,还有我呢!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弟弟啊!”
温玖‘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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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家其实并没有吃年夜饭的习惯,只是往年到这个时候,也都会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今年贺兰枢和温玖说了之后,就一起回了老宅。
“今年贺兰绍会一起来吗?”温玖手机捧着一包五只松鼠的大礼包,他的胃不舒服,本来贺兰枢是不同意他吃坚果的,后来看他实在是想吃的紧,加上最近的坚果礼包已经被克扣了四次……所以贺兰枢没一会儿就被温玖磨得没有办法,打电话咨询了一下蒋医生。
蒋医生那边同意了之后,说还是少吃一点,贺兰枢闻言就给他拿了一个小包装的赠品。
温玖宝贝兮兮的抱了一路,连角落里的都给吃得一干二净的。
贺兰枢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了什么想要生气的样子,“不会回来,不过最近他应该会比较老实点了。”
“我姐姐打算等我毕业之后就和贺兰绍离婚。”温玖用门牙磨着外层的一点皮,咬开了一个圈之后才笑嘻嘻的开始剥,时不时的还会往贺兰枢的嘴边送一颗。
他不爱吃这些东西,温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除了一些时令水果之外一点别的都没有,但是温玖给他吃的,他倒是全然来者不拒,囫囵吞也都吞完了。
“温夏在老宅住着,贺兰绍不会把她接出去的。”贺兰枢道,“分居一年以上,就可以起诉离婚,贺兰绍不会想到这一层。”
他把温夏放在老宅里面,一是因为温夏带着孩子不方便,二是人风流惯了,在想收心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
所以他选择了默认,加上周漫柔和他的关系一向不好,对于老宅一向都是避而远之。
温玖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余光已经看到了正在院子里面骑在车子上面练习走路的兰兰。
他等着贺兰枢把车挺稳,这才一股脑的把腿上的东西全都放到了贺兰枢身上,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兰兰现在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长牙之后,抓到了什么都想往嘴里送。
她已经会认人了,尤其喜欢温玖这个舅舅,每一次看到他,都会下意识的把手伸到温玖兜里面看看有没有糖吃。
温玖这次没有带糖,兰兰摸了个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把小手放在了温玖的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像是挺好玩一样,嘎嘎的笑了两声。
“快进来吧。”温夏见到温玖之后就回了屋子里面,外面天早就黑了,不过老宅的灯光亮,院子里面也都是很亮堂的,不会看不清楚东西。
温玖等着贺兰枢走过来之后,这才把兰兰丢到了他怀里,笑嘻嘻道,“你抱抱你外甥女啊。”
贺兰枢冷不丁的被丢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和他一起僵住的还有在他怀里的兰兰,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舅舅又香又舒服的怀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僵着脸,身上一点都不香的人。兰兰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
温玖得逞了一样的三两步蹦进了门,贺兰枢无奈的托着兰兰的屁股僵硬的进去,中途被温夏正好看见,哭笑不得的把兰兰给接过去了。
回到妈妈怀里的兰兰顿时收声,眼角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温夏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这才转头调侃道,“好像除了我和阿玖之外,兰兰和外公都不怎么喜欢你。”
贺兰枢也有些无奈了——同一颗糖,放在温玖的手里,兰兰就能像是个追着逗猫棒的猫一样乐呵呵的玩一下午,到他手里……角色就换过来了,而且兰兰必定会哭的撕心裂肺的来抗拒自己的接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而一旦他被温玖或者是温夏抱在怀里,不出十秒就会立马收声,在他们脸上又亲又蹭的像是宣告主权一样,回头还会冲着自己傻呵呵的‘嘎嘎’笑,像是示威一样的。
*
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桌子还是圆桌,只是主座上的位置还是空着一个,温玖看到了,却没有问出来。
周漫柔上一世的死因,不管怎么说都是刺在他心头的一根针。
他以前并不怎么关心,因为那个时候觉得贺兰家的所有人都和他像是陌路一样,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想。
贺兰枢这个人,看起来面上冷漠,什么都不关心,但是暗地里面却是默默地做出了一切他所能够做出来的,对于家人的在乎,远远都比他能看得到的要多得多。
他们吃饭的时候和和乐乐的,主要说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上的事情,周漫柔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和温夏的关系是越来越好,闲的没事了就会和温夏一起出去逛街,走到哪里算是哪里,一路上都跟着两个保镖会负责提东西。
兰兰其实被养胖了不少,不过孩子的皮肤娇嫩,胖一点反而是可爱的像是一个糯米团子一样,一截一截像是莲藕一样白生生的胳膊看的都想让人咬一口。
温玖笑眯眯的摸了摸被保姆抱下来的兰兰的脑袋,给她盛了一勺温热的汤放在他面前的小碗里面,看着她手脚不稳的拿着勺子瞎搅合。
饭后周漫柔上楼歇着了,温玖和贺兰枢说了一下,就走到了温夏的房间。
温夏还没有歇下,正坐在柜子前面捧着一个相册看。
兰兰长大了一点之后老实了很多,只有不舒服的时候才会苦恼,这会儿带着个小毛帽子坐在温夏的怀里,跟着她的手指慢慢的看向相册上面的人。
温玖凑近之后,才发现那个相册是他、温夏和他母亲在一起的合照。
他对于母亲并没有印象,他才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他母亲就病逝了,之后李美梅就被温建国带回了家,那个时候温建国投资算是赚了点钱,随后他们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老房子倒是一直没有卖,但是也一直没有人去看过。
温夏和他那个时候年纪都小,根本就记不得老房子的地址,想要找都无从下手——其实严格来说,那间房子是他母亲买的,房产证上面写的是她和姜丛的名字,所以温建国并没有处置权。
温玖也庆幸他母亲没有写他和温建国的名字,否则,房子可能根本就保不住了。
“阿玖,你来看。”温夏把兰兰抱到了床上让她自己啃脚丫子,叫着温玖一起坐到了柜子边上。
旁边有一架钢琴,温玖拿着相册看了看,指着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抱在怀里的婴儿道,“这个就是我吗?”
“是你啊。”温夏眉眼温柔,照片上面其实还有些被火灼烧的痕迹,这些都是李美梅没有烧完,被她偷偷保留下来的老照片,“你那个时候才三个多月呢。”
照片已经泛黄了,温夏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指到后面,“你看,这是妈写的。”
温玖接过放在手心里面,看着照片背后清秀的几个字迹:阿玖百日小庆,今天会吃手指了。
温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面容温和的女人抱着他,动作轻柔的摇着。那个时候还是夏天,窗户上面还停着一只飞累的蝴蝶,窗外的暖光照射到室内,给他们的身上洒下了一片温暖的黄色光芒。
温夏正趴在一边睡觉,身上穿着精致的裙子,头上还绑着那个时候很时髦的发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是一个小公主。
“这个照片是谁拍的……?”温玖问道,那个景色像是在家里,他母亲的状况通过照片也能看出来很不好了,只是笑的却还是很开心。
“是妈。”温夏把照片收了回去,一页页的翻开,后面渐渐的出现了一些合影,有些照片上还带着标注。
照片的日期接的很近,可是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照片就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白色,那是医院的颜色。
一直到十二月四日,隆冬天气的最后一张照片上,温玖看到了另外一个并不怎么熟悉、显得有些稚嫩的字迹,十二月四日,妈妈忌日。
“这个是……”温玖一愣,看向了温夏。
温夏轻轻一叹,“是我写的。”
字迹上面还有被水晕开的痕迹,温玖看了一会儿,轻轻摩擦了两下,把头靠在了温夏的肩上,轻声道,“姐,我想听你弹钢琴了。”
“好啊,想听什么?”温夏打开了钢琴盖,手指放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呈现出了最标准的姿势。
“……就听‘归’吧。”温玖抿抿唇,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你小时候经常弹这一首。”
“这首歌也是妈妈教的。”温夏轻声道,“她教我的时候,说她想回家。我弹给你听的时候,也希望你能回家。”
温玖眼眶有些湿润,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把眼中的水汽给眨掉了。
“大过年的,”温夏轻轻一笑,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可别哭了,等会你老公要过来要人的。”
温玖撇着嘴一笑,把掉下来的眼泪擦干,听着温夏一首弹完,“姐,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过得很幸福。”
*
温玖的情绪有些低落,低落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开心,他回去之后贺兰枢正在床上看平板电脑,想也知道肯定和他用的时候用处不一样。
温玖没有什么事情,就干脆也上.床歇着了。
两个人一直躺到了床上,温玖才拱到了贺兰枢怀里,贴着他暖乎乎的身体,没忍住就把他自己冰凉的双脚给塞到了贺兰枢的小腿中间。
贺兰枢被他冰了一下,适应了一下之后就夹得更紧了一点给他暖着。
家里没有电热毯这东西,开的时间长了对于身体也不好,温玖本来就受不得冻,所以外来热源一般是能少就少。
……何况这样抱着他,也挺舒服的。
“我今天没有看到爸,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温玖声音轻轻的问道,不安分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来回换着暖和的地方蹭。
“他在分公司。”贺兰枢被他拱的也看不下去东西了,干脆关掉了平板放在一边,把温玖禁锢在怀里,沉声笑着道,“这会又不虚了?”
温玖的动作顿时戛然而止,腰部的酸疼好像一瞬间都突然涌上来了一样……他恍惚间觉得,肾虚这两个字,可能会跟他一辈子。
现在唯一清醒的,就是严郎和苏秦这两个大嘴巴不知道,不然他真是连门都没办法出了。
温玖干脆消极抵抗,他把头埋在贺兰枢身上,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张嘴就咬了下去,好像叼住了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可惜还被贺兰枢夹在腿中间的自己的双腿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那是什么,温玖眨眨眼,后知后觉的看着被他的口水弄得在灯光下还带着点水光的胸膛,抬起头笑了笑,“蒋医生说我身体虚……”
贺兰枢面无表情的看着温玖,最终无奈的捂住了眼睛,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温玖终于不太好意思了,在床边拉住了贺兰枢的手,期期艾艾的抬起头,“要不、要不我用手帮你弄出来吧?”
贺兰枢挑眉看他,温玖脸红的不行,还好屋里面的大灯已经关了,此刻光线并不明显,他在床上跪着走了两步,把手伸向了贺兰枢身上穿着的睡袍带子。
隔了一层布料的大家伙早就已经蓄势待发,温玖看着那个大小,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兰枢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温玖,等到他把自己的衣带解开,就趁着他想要往后退的时候,他这才一下子把温玖直接给扛到了肩上,一巴掌拍了拍他的屁股,“现在想跑,晚了。”
温玖不好意思的捂脸,他还没有给贺兰枢的内裤脱下来,可已经完全勃.起的男人的大小已经鼓起了那么大的一团,他是没想到,惊了一下……也没说要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