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温玖不知道贺兰宗和周漫柔之间又有什么牵扯,但是他们夫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到了现在,能够好好的过,自然是最好的了。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贺兰绍,其实以前他最初帮贺兰绍的原因,不乏是因为顾念着那个时候,推开门的那个孩子。而更有一些原因,则是贺兰绍总是会时不时透露给他的一些消息。
他是贺兰宗酒醉之后和保姆的孩子,可如果只是酒醉,以贺兰宗的自制力,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那样的错误的。
所以后来温玖知道一点,原因可能是保姆为了在b市留下来,或者她痴心妄想的想要借着贺兰家的地位在b市混的风生水起,也是说不准的。
那一夜之后,保姆就马上离开,贺兰宗甚至没能找到她去了哪里,一直到几年之后,保姆带了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极其嚣张的上门,说那是他的亲生儿子,非要讨一个说法。
这个错误让贺兰宗和周漫柔之间本来就处于冰点的关系更是如同薄冰一样,一碰就会碎掉。贺兰宗查清楚了原委之后,把那个保姆放到了乡下,一直都派人看守着,据说她最后得了失心疯。
再之后,贺兰宗干脆就离开了家里,常年都在国外,只有过年的时候偶尔会往家里打几个电话而已。
贺兰枢显然也是想到了贺兰绍这个极其不光彩的存在。贺兰绍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记忆,并且在贺兰家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是周漫柔插足了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所以十分的敌视周漫柔和贺兰枢。
贺兰宗并不喜欢贺兰绍,但是却也没有冷待他,只是一年到头来,回家的时候也大多会去贺兰枢的房间看看他,有时候贺兰绍起来会看到,所以不满就越来越严重,直到那年他将贺兰枢从二楼推下去,而下面全都是削的尖尖的万年青的枝干的时候。
“现在都在渐渐的变好。”贺兰枢轻轻的吻了他的额头一下,“等到贺兰家的生意全都可以处理干净,全部搬到了明面上之后,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些。”
温玖思绪挺乱的点点头,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啊。即便是从贺兰宗,或者是更早一些的前辈就开始处理家族那些不能见光的生意,但是想要完全脱离出来,也根本是不可能的。
哪个行业都会有暗箱,商场如战场,不仅仅是对外的。很可能在某个不注意的地方,在背地里面都会有人冷不丁的捅上一刀子,根本就防不胜防。
温玖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就算是让他再活十辈子,也都变不了多聪明。
有点自暴自弃的把头埋到了贺兰枢的胸口,温玖想着,那些东西他不会弄也弄不懂,就算是他现在从头开始学……恐怕也要学到猴年马月去了,还不如干干脆脆的照顾好自己,让贺兰枢没有后顾之忧来的比较好。
智商这个东西,后天想要补上去也根本是徒劳的啊。
*
温玖周一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上午学校是没有课的,趁着这个时间正好可以收拾东西。
本来和他一起来的人是司机王叔,只是张阿姨儿子的学校因为毕业季的关系举办亲子活动,一年到头就连过年都不能抽身的王叔想去又因为工作忙不开。
他打电话的时候温玖听到了,车里总共就这么大,温玖也听的很清楚对面那个稚嫩,充满期待的童声。
所以在车上等贺兰枢的时候,温玖就让王叔先走了。
即便是如此,王叔也还是给他们一直送到了宿舍楼底下才离开b大——他儿子也正巧在b大附小上学,班里前十名。
老实巴交的老王摸了摸后脑,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工作原因一直都穿着的西装。
他以前挺不喜欢这样的衣服,可不得不说,这种衣服也确实是衬人。虽然他儿子不说,但是他也能看得出来,每一次他穿着西装去儿子学校接人的时候,儿子的同学也都会问他爸爸做的是什么工作。
然后他儿子就会特别自豪的回答说,他爸爸是特种兵,后来退役了,给人家开车哪。
特种兵这个词,在小朋友里面永远都是代表最酷炫的称号,老王走过去的时候,他儿子眼睛闪亮的扑上来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腿。
妻子在商店买东西,时不时的会扭头看一眼,见他真的来了之后,连忙付了钱。
老王搓了搓手,眼前又浮现出了在他走投无路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那一幕。
他身上的钱连个火车票都不够,之前在打场里面当保安,每天干的都是见血的勾当,他是军人,即便是退伍了,他也是军人。没多久,他就辞职了,还赔付了不少的违约金。
当时的他啃着一个卖馒头的剩下的几个不想回锅的凉馒头坐在桥底下,就着一边的自来水当饭吃,算是吃饱了之后,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的桥上面有一个孩子被人围着,他察觉到不对劲,就上去装作是家长给人赶跑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救的那个人,居然就是贺兰家的老大,贺兰枢。
他把贺兰枢送回了家,之后顺理成章的就谋到了职位,他的特种兵的身份在这一刻给了他很大的助力,而且他的车技娴熟,不只是四轮车,坦克也是能开得了的。
所以他就在贺兰家当了司机,一当就是十几年,贺兰家的人厚道,他在干到第五年的时候,还在b市给他买了一套不算是多大的三室一厅的房子。
老王抹了一把脸,揽着儿子的头,看着从马路对面赶过来的妻子。
这一切,也都是托了贺兰枢的福气啊。
*
“原来王叔和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温玖和贺兰枢一起上了楼,宿舍里面没人。
严郎自从拜了宫先生为师之后,一改以前睡觉睡到中午的习惯,每天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的爬起来,晚上睡的比猪还死。
旁边占了余典床位的人倒是不知道去哪了,温玖扫了一眼床边挂着的名牌,才知道他的名字。
周放?
温玖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就打算和贺兰枢一起离开了。
走的路上,温玖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么一茬,才开口问了一句。
王叔他是有印象的,印象还很深。
一开始的时候,贺兰家的司机一直都是王叔,温玖记得,是在他二十五岁的车祸前夕,王叔开车送他的时候才出的车祸。
也就是那一场车祸,不仅是毁了他,还毁了王叔。
他是看到了那辆突然加速冲过来的车的——路上已经有三个行人被那辆失控的车给直接撞飞,他无处可躲,更不可能撞到路人,只能把驾驶位对准那辆车子,想尽可能的避免坐在后面温玖和贺兰枢被车子正面撞击。
所以那一次之后,温玖瘫痪住入医院,贺兰枢被他推下车只受了轻伤,而王叔却当场身亡。
“嗯。”贺兰枢点了点头,并没有说明那几个堵上他的人,是贺兰绍雇佣的。
那个时候贺兰绍也就六七岁,拿了钱去找人想要给他点教训。贺兰枢还算是聪明,虽然是晚上,却也把人给引到了桥上面一直待着,可天色渐渐变晚,桥上也没有多少人的时候,那几个人才围了上去。
如果不是王大春突然出现,贺兰枢觉得,他可能还真的得有点麻烦了。
温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凭借着上一世的经验来推算出后来会有什么事了,几次重大的商业危机,他也只记得大概的时间,只是贺兰家也一直都是屹立不倒,他又不知道详细的内容。所以他也压根儿帮不上忙。
至于贺兰绍雇佣人来撞他们的事情……温玖抿抿唇,抠了一下书的边角,这件事情,还真的是没法说准了。
要是从前,他可能还会担心。但是现在,贺兰枢和贺兰绍的差距……已经是拉的很明显了。
因为拿了箱子和电脑,所以出宿舍门的时候温玖在阿姨那里登记了一下,贺兰枢先出去车里放了东西,打算过一会儿来接他,温玖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急匆匆的人影直接给扯到了地上。
旁边还放着个凳子,温玖前天又‘受伤惨重’,一下子摔到了凳子上面,木凳子一下断了一条长杠,温玖也惊得叫了一声,大腿那里一阵疼,撞得他半天没能站起来。
等了几秒钟,疼痛开始上涌,温玖十分没有骨气的冒出来了两滴眼泪,等他缓过来的时候,贺兰枢已经走过来直接给他扶起来了。
撞了他的人还有点面熟,可惜温玖看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是谁,他这边还没有说话,撞了他的那个就炸起来了。
“我x,你走路不长眼是吧!没看见我拿一堆东西还往我身上撞!”
温玖好了点,只是剧痛过去之后,好像从骨头上面开始了一阵阵的阵痛,就像是他以前拐弯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小腿似的,得疼上好一会儿。
他这边还在小心的调整姿势,听见那人这么说话,顿时就皱起了眉毛。
他说不出那些脏话,只是面色很不善,旁边的宿管阿姨在他摔倒的时候就从房间出来了,温玖他们平时买点东西也都会往宿管这里送一点,所以关系也都好,几次晚上回来的晚,阿姨也同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是没看见。
她们才刚出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加上她们是亲眼看到的,顿时心就偏到了一边去。
“周同学,这可不是人家的错。”几个宿管阿姨叽叽喳喳的围着周放围了一圈,贺兰枢挑了挑眉,揽着温玖的肩膀。
这里是宿舍,他也不好直接把人给抱起来——他倒是不在意,温玖这个脸皮薄的,回家之后肯定又要钻到床底下去了。
周放被宿管围了一圈,一句话才刚冒出个头就又被另外一个人给挤了回去,压根就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他也不知道是被说懵了还是怎么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几个宿管心满意足的压到了温玖面前,说让他道歉。
周放看着宿舍楼前的大镜子满脸懵逼,瞪大了眼睛看着宿管,见对方比他的眼睛瞪的更大,心里想着也知道自己刚才是莽撞了,可让他道歉,他又拉不下面子。
他这边还在想着,冷不丁的就看到了正蹲下去给温玖揉腿的贺兰枢,当下眼睛就瞪的更大了:“堂哥?”
贺兰枢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了周放一眼,眼神不冷不淡的,也没理他,转头对着温玖道,“好点没有?”
温玖这会儿也不气了——周放被宿管阿姨围了一圈喷了那么大半天,赶着去上课的人都算是记住周放这号人了。
遇到事情的时候,有别人善意的帮忙,有些时候就是比自己搞定要开心得多。
温玖笑嘻嘻的呲牙,转头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贺兰枢,“坐着不疼了。”
贺兰枢看了一下时间,“我把车开到门口了,抱你出去?”
这会儿正好是第三节课上课的时间,宿舍也没多少人经过,温玖想了想,试着在地上踩了一下,顿时就龇牙咧嘴的。
刚才可能还真的是哪里正好就碰着骨头的地方了……这没一会儿还真是缓不过来。
温玖想着,偷偷瞅了一眼身边的贺兰枢,也不乏是因为贺兰枢就在身边,自己就开始矫情的缘故。
宿管看见他们像是认识,也没有激烈的冲突,又说了两句,扭着腰一起回了房间嗑瓜子。
周放见他们俩人说了半天都不理会自己,多少都有些尴尬,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扭扭捏捏的往前走了一步,面色不怎么好看,又走过去叫了一声,“堂哥,我都来b市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来看我一次?”
贺兰枢把温玖打横抱起来,一点不费力气,听到周放这么问,才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去看你?”
周放脸上立马一阵青一阵白的,“我妈之前还让我给姑姑带了点东西,什么时候我去拜访一下。”
“多谢好意。”贺兰枢面无表情,“见面礼我收下了。”
说罢,他再也不看周放的脸,直接把温玖给塞回了车里面。
温玖哼哼唧唧的装,躺在椅子上面让贺兰枢给他扣上安全带,车子启动的时候,他往后看了一眼,周放正在捡地上的书,人少,他的书倒也没有被踩到,只不过还是有几本上面沾了泥印子,恐怕是擦不干净了。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温玖笑眯眯的回头看了贺兰枢一眼,b大图书馆里很严格,明显的脏污或是破损需要按照原书的十倍进行赔偿,周放倒是不缺钱,可是他借的几本书有不少都是孤本,很难能买到。
而就是好巧不巧的,贺兰枢还正好踩了几脚在上面,一楼又刚拖过地,地上也到处都是水印。
否则周放也不会一开口就是骂人的话。
贺兰枢没说话,开着车拐了个地方。
温玖没注意看,他是想起来了周放是哪一号人了。
周漫柔有个哥哥,名字叫周乾,在年轻一辈的人里面也算得上是杰出,周家在他的手里规模也还算是可以,周乾娶的也是位名媛,两人说不上多恩爱,但是也说得过去。
周放是他们的独生子,温玖熟悉的原因有二,一是周放就是严郎小时候总是扯着他一起去逗着他玩的那位,二是,周放就是占了余典床位的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温玖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声,严郎这才刚说自己可能会移情别恋,前情旧爱的就全都找上来了。
温玖乐呵呵的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道路,坐直身子问道,“等会,咱们这是去哪啊?”
贺兰枢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凉凉的说,“医院。”
温玖一下子苦了脸,“不去了吧,我接下来还要去大张家呢……”
他绝对相信,自己就算是脚指头破了个皮,贺兰枢都能给他包成个猪蹄。
啧,小气的男人真是不能得罪。
“不疼了?”贺兰枢看了他一眼,他固然是想逗温玖,却也是担心他的腿。
温玖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早就不疼了……”
也就是知道贺兰枢会着急,他这劣根性一上来,没事儿也总想哼唧两声。
*
贺兰枢把东西先是送回了家里就去了公司,温玖闲着也是无聊,干脆就动手收拾了起来。
他接到了个张凯歌的电话,今天严郎、他都在受邀请的行列,所以张凯歌干脆请了一天假期,特意摆了一桌酒席。
也不是在外面吃,就在家里。
他老说自己父母做饭有多好吃,温玖老早就想尝一尝了。
“大张?”温玖戴上了耳机,把手机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面,把自己带回来的书都给整理分类。
“老六,我是想找你说个事儿。”张凯歌那边挺安静,声音听起来挺空荡,温玖听着感觉他是在厕所,于是问道,“什么事儿啊?”
“你、你能不能邀请一下夏姐一起来?”张凯歌的手不自在的在膝盖上面搓着,手心一层层的薄汗。
温玖的动作停了一下,走到了阳台上面道,“这不太合适吧?”
他和严郎去张凯歌家里还算是能说得过去,但是温夏贸贸然的过去,就算是祝贺他乔迁新宅,也是有点太突兀了。
张凯歌一叹,一声拍脑门的声音传来,温玖听着笑了一声,“你也别这样,这一次不行,你单独找我姐姐吃一顿饭不就行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她还没离婚呢,你悠着点,别说什么过分的话。”
他姐和他一模一样,先不说温夏主观意识太强,根本就没有谁能让她轻易动心的。就算是真的有,在和贺兰绍离婚之前,她也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吃饭,为了避嫌,温玖也会一起去的。
张凯歌短促的笑了一声,“你别乱说……我、我知道分寸。”
他是亲耳听到温夏和温玖说过,又特意找温玖确认过,温夏马上会和贺兰绍离婚的事情之后,他才敢说这么一句话的。
温玖也知道张凯歌的为人,他也想帮着温夏找一个合适的人,张凯歌虽然并不算是多么的优秀,但是人品却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他姐姐需要的,不是对方的能力多强,只要说得过去,不窝囊就行,更重要的,还是对方的人品。
他又叮嘱了张凯歌两句,生怕他太冒进,一个说错话会让温夏不喜欢,那可就全都泡汤了。
“我下午准点过去,”温玖又确认了一下地址,和张凯歌又说了点别的,挂了电话。
不过,周家……
温玖摸摸嘴唇,他记得当年周漫柔和贺兰宗结婚的时候,周家好像给的陪嫁挺多的,但是贺兰家更是财大气粗,嫁妆几乎顶得上当时周家小半的家产了。
贺兰宗对于周漫柔显然是十分看重,周家嫁女儿嫁的也是不惜下了血本……可就是这样,温玖才觉得更加的奇怪。
毕竟周漫柔和贺兰宗之间的关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被强迫嫁给贺兰宗的……
温玖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出了一身汗,连忙摇了摇头把漫无边际的想法从脑海之中抽离出去,心想着回头还是得和严郎好好的说一下周放这事儿。
他倒是不担心周放会整出来什么事情,今天短短相处那么几分钟也差不多是能看出来——周放比起他父亲周乾,甚至是比起贺兰绍,那都不是在同一个层面上的。
说好听点,他还没踏上社会,经验不丰富,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一个傻白甜。
比温玖还傻白甜的傻白甜。
莫名其妙出现的自豪感让温玖觉得心里受用了一点,他重生到现在,还真是没几次自信过,可现在看到有人比他还要蠢,那股一直被贺兰枢和苏秦这些个精英给打击的不能再可怜的自信心突然之间就膨胀了起来。
这感觉可真棒!
一点都不觉得羞的温玖笑嘻嘻的还哼起了歌儿,在床边趴着睡觉的二胖翻了个身,整个头都埋到了大黄的肚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