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温夏,双手还是有些紧张的在裤缝的地方轻轻蹭了蹭,把凭空出现在手上的汗水给擦了个干净。
夏天的晚上有徐徐的小风吹着,可现在也不过刚入夜没多久,天边燃尽变成了黑灰色的云朵也还没有完全的和夜幕笼罩在一起,温夏抱着兰兰,衣服前面早就已经被汗浸湿的不成样子了。
大人难受,兰兰自然也难受。可温夏并没有那个力气可以单手抱着兰兰,兰兰又才刚刚会走路,她总担心小孩子走路的时间太长会伤了骨头,所以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一般也就让兰兰自己玩半个小时左右,其他时间总是会有代步车。
兰兰只听懂了‘抱’字,于是她下意识的用嫩嫩的小手掌拍了拍温夏的脸,咿咿呀呀的在她怀里扭着,上半身整个朝着张凯歌伸了过去。
张凯歌慌忙的接过,双手穿在兰兰腋下,看着温夏一瞬间轻松了不少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等温夏解开了胸前的背带,这才把兰兰抱到了怀里,道,“里面暖和点,咱们进去吧?”
要进去的时候却又出现了个小插曲——张凯歌买的票不够。
他倒是想到了温玖会带着贺兰枢来,但是张凯乐和周漫柔这两个完全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人……那是压根儿就没票的。
张凯乐现在才初中,自己都是个半大点的孩子,虽然说是农村的孩子早熟,但是那也是要分情况的。
他站在几个大人中间,下意识的靠在了周漫柔身边,顺势的让周漫柔握住了自己的手。
身为一个孩子的直觉,他感觉周漫柔一定挺支持他哥追求那个看起来又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的。
张凯歌牢牢的抓住了周漫柔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来了b市之后,因为水土关系被养的已经白胖了一圈儿的脸显得可爱的不得了,“周阿姨,你想看什么?”
周漫柔笑着看了一眼那边的四大一小五个人,带着张凯歌走到了买票的地方排起了队,“最近新上映的动画电影要多一些,我听温夏说你喜欢一些古钱、历史的东西,喏,那就有一个神话片,你喜欢吗?”
张凯乐的视线被周漫柔带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大屏幕。
其实这些宣传他都是没有看过的,于是只是单凭的海报挑了一个,“就、就这个吧?”
“好。”周漫柔付钱买了票,因为开场时间比温玖他们的要早半个小时,于是就带着张凯歌先进去了。
检票的时候,她特意回头对着温夏和温玖鼓励的笑了笑。
温夏哭笑不得,坐在椅子上面抽出了湿巾擦擦汗,总算是得以松了口气。
“我去买点吃的喝的。”温夏身上总算是好一点了,她没有化妆,因此擦起脸来一点顾虑都没有,看着兰兰乖乖的窝在张凯歌怀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吃爆米花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张凯歌慌忙的站起来,“我、我和你一起去。”
温夏正想说什么,旋即,他就看到了张凯歌黝黑的眼神之中的执着,就要出口的话音一顿,没两下又收了回去。
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温夏身体原因没有要冷饮,买了一杯常温的奶茶。
“女士您好,最近我们店里做活动,夫妻或是情侣加九元购买饮品可享受爆米花一点一折优惠活动。”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笑着露出整齐的一排牙齿,十分热情的介绍着饮料种类。
温夏看了看,天□□省钱,于是也就没有说明她和张凯歌之间的关系,趁着张凯歌不方便动,自己赶忙就付了钱。
四杯饮料和两杯爆米花,总共才花了五十块钱。
温夏看着手里的东西,给温玖和贺兰枢一人一杯,随后坐在他们身边喝了两口。
张凯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受了刺激一样的变得十分的呆滞,温玖扫了他一眼,挑挑眉,接过了兰兰玩。
“兰兰,叫舅舅!”温玖拿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小点的爆米花放在手心里面,笑眯眯的逗弄她。
兰兰早就馋的不得了了,可偏偏温夏不给她吃,急的她这会儿直蹬腿,“叽、叽叽啾!”
兰兰口齿不清的吐出来了几个气音,即便是如此,温玖也十分大度的把爆米花塞到了她嘴巴里面。
甜甜的米花几乎入口即化,兰兰三两下给吞了,眼巴巴的看向了四个大人里面剩下的唯一的一个手里还有爆米花的人——就是被温夏塞了一手爆米花却因为抱着兰兰没办法吃的张凯歌。
温玖有心训练兰兰说话,指了指张凯歌道,“乖兰兰,叫他要叫什么呀?”
“叽……”兰兰继续蹬腿儿,话音刚落,咬着指头突然歪了歪头,声音清脆,眼睛闪亮亮的,“啪!阿啪啪!”
“阿爸!”兰兰一连声说了好几次,手舞足蹈的‘嘎嘎’笑着比划,温玖看出来那是最近一个比较热火起来的幼儿节目《公园宝宝》里面的经典动作,他之前还和兰兰一起看过,可想起那个剧情,温玖又心疼了一下。
温夏当时也在,闻言顿时停下了动作,把在张凯歌怀里不老实动的兰兰抱了回来,“兰兰想爸爸了?”
“扑扑。”兰兰摇头晃脑的,带着五个肉坑坑的小手指了指张凯歌,吧唧一下嘴巴,像是回想到了张凯歌在路上偷偷给她塞了个糖豆的甜滋滋的感觉,十分没骨气的就把亲妈给‘卖’了,“爸!阿爸!”
温夏‘噗哧’一笑,摸了摸兰兰一脑袋的呆毛,把她的头给揉的乱糟糟的,才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小口,对着张凯歌抱歉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兰兰乱叫的。”
这种玩笑其实在她小的时候经常会有人开,有些小区里面也经常会有人打趣着逗孩子,看着孩子一副茫然的不得了的样子,总是会满足大人们逗弄的心思,特别可人疼。
只是温夏又担心张凯歌误会,于是就解释了一下。
张凯歌咧着嘴傻笑,局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一下手里的票号,和温玖交换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四个人并排着进去了。
温玖和贺兰枢在倒数第三排坐着,动画电影来看的人并不多,而且也已经过了刚上映的时间,偌大的放映厅内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温玖不爱这口,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了,他靠着贺兰枢的肩膀没一会儿,就觉得鼻子有点不太舒服,“阿枢,给我点纸。”
他的热感冒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好,就是鼻塞,也没有发烧的征兆,温玖又不愿意打针,就那么吃着药,多喝水慢慢的过来的。
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被放映厅里面充足的冷气一吹,身上难免的就开始冷了。
他抬头在贺兰枢脸上亲了一下,鼻尖被他的动作擦得通红,只是他自己看不见,只是凑在他耳朵边上嘟囔了两声,“这几天咱们两个还是保持点距离,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贺兰枢伸出胳膊拦着温玖,天热,他出来的时候穿的也是休闲的衣服,自然没有外套可以给温玖盖上,只能一只手搓着他远一点的胳膊,把他给拥在怀里。
温玖稍微好受了一点,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屏幕上面巨大的3d效果只觉得像是在催眠,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电影一共一小时四十来分钟,温玖睡了一觉也差不多醒了,他看着在前面走着的温夏和张凯歌,眼珠子一转道,“咱们去吃点饭吧?”
放映厅的灯亮起,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巨大的声响从喇叭里面传来,震得温玖的话有些听起来不太真切。
温夏勉强听清楚了,她摸了摸兰兰的小肚子,软乎乎的,也没有鼓起来,于是点了点头,“好。”
要考虑到兰兰,温玖在附近定了一家有专门服务的餐馆,由于有个几乎万能,可以随时随地‘刷脸’的贺兰枢在,他们到的时候,饭菜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
给兰兰准备的奶粉正放在一边,热度居然刚刚好,温夏还没有动,就见张凯歌直接伸手接了过去,动作熟练的在虎口试了试温度,才把奶嘴儿塞到兰兰的嘴巴里面。
温夏看着,夹菜的动作不由就停了一下,其实就某些方面来说,张凯歌也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她并不觉得男方或是女方带着孩子、又离异的话,条件就要降低。正相反,有些人经过了离异之后才更加的懂得珍惜。
温夏并不打算珍惜贺兰绍什么,她想到了自张凯歌大一见到自己的时候结结巴巴紧张的告诉自己‘走错宿舍’的样子,再看他现在已经可以在自己面前谈笑自如,熟练的给孩子喂奶的样子,温夏觉得,好像有那么一刻,她有点心软了。
温玖默默的夹了一口小咸菜,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对于张凯歌的期待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就没有再那么顺利了——温玖还没到一半就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浑身无力,全身酸软,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深深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好了,还没等他开始喊难受,贺兰枢就已经察觉了他不正常的温度,直接把额头和他的贴到了一起,“发烧了。”
贺兰枢皱了皱眉,对着开车的王大春道,“和后面的车说一声,直接回家。”
王大春从后视镜也看到了温玖在车灯下显得格外红的脸蛋,他的嘴巴下午的时候还红润的,现在居然已经干燥的开始有些起了干皮,顿时吓了一跳,接上了传呼机后就直接驱车回了家里。
温玖知道要回家,下意识的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临了了还扭头看了一眼后面,“哎,这还没完呢……”
贺兰枢面无表情的把他的头给扭回来,夏天车上并不像是冬天一样的放着有备用的外套,于是贺兰枢让王大春把车载冷气关了,继续把温玖搂到怀里,一路忍着闷热回了家。
温玖怪不好意思的,一言不发的接过药喝了,被贺兰枢给按到了床上。
“你别操心我了。”温玖摸了摸脑门,“发了烧还好的快呢,证明我身体倍儿棒,都能和感冒决一死战了。”
他喝了点温水之后觉得好了不少,舒舒服服的喘了口气,吹着空调盖着薄被子,身边有被破许上.床的二胖和大黄围着脚边当暖炉,怀里还抱着个抱枕,别提多滋润了。
贺兰枢扫了他一眼,挂断了和蒋医生的电话,走到了柜子边上把医药箱拿了出来。
温玖看了一眼,立马苦了脸,却也没叫唤,多吃点药说不定也退烧的快一点。
于是他坐起来,正打算一杯干掉,还没出口的话就在看到贺兰枢手里拿着的还没有拆封的针管的时候又给咽了回去:“你这是……”
“裤子脱了。”贺兰枢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另外一边的几个玻璃瓶装的药剂,把起泡挤出去之后走到了床边。
温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神色惊恐的看着贺兰枢逼近的动作,吞了口口水,“我、我吃药就行了!”
“你这是高烧。”贺兰枢面无表情的直接把他武力镇压,一条腿按着温玖不停扑腾的两条腿,把浸在酒精里面的药棉放在桌子上,一手按着温玖的手,把他的裤子直接给扯了下去。
白生生的屁股上面还有点被内裤勒出来的红印,贺兰枢摸了两下,笑道,“内裤小了?”
“……”温玖欲哭无泪,“你把我放开!”
贺兰枢松了手,温玖也不挣扎了。他挺着腰把屁股撅起来,做出了一个十分容易下针的动作,盯着自己的手,觉得可能今天以后,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不能让再崩溃成这样了。
贺兰枢的速度很快,温玖察觉到了疼痛的一瞬间,贺兰枢就已经把针抽走,按下了一个药棉。
温玖撇撇嘴,按着棉花,用脸顶着枕头,另一手翻到了身后,艰难的穿上了裤子。
“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针……”温玖嘟嘟囔囔的把棉花扔到垃圾桶里,二胖凑上去想闻,被他三两下赶到了一边。
他手上还有酒精的味道,二胖顿时不感冒的竖着脑袋跑了,小步子迈欢快的不得了。
“大二的时候。”贺兰枢看了他一眼,笑的十分的危险,“太长时间没做过,手有点生疏了。”
温玖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屁股仿佛使劲的疼了一下,他面无人色的看着贺兰枢,“你、你……无证——那什么!”
贺兰枢似笑非笑的,又给了温玖受挫的屁股一巴掌,才把人从床上给捞了起来,说道,“林翠华今天下午去了警局自首,李振辉是案件的首要负责人,过两天可能会问你些东西。”
说到正事,温玖也不和贺兰枢闹了,他用半边屁股坐在床上,问道,“林翠华是怎么说的?”
“一五一十,所有李美梅指使她做过的事情,她全部都写在了一个本子上面。”贺兰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从二十年前,到现在。”
温玖一拍手,“李美梅呢?招认了没有?”
“还没有。”贺兰枢轻轻一笑,“她不承认那些事情是她做下的,林翠华自首之后,她才挑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坦白’,希望能争取从轻处罚。”
“……她想的也太好了。”温玖撇撇嘴,声音小了一点,有些犹豫的道,“李美梅的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她妹妹叫李美丽,就是贺兰绍的生母,也就是蹿腾了贺兰绍四年,给他灌输了无数‘周漫柔才是第三者’的概念的那个女人。
她和李美梅仿佛都陷入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最后李美丽听说是疯了,被关进了123言情精神病院,由于被‘特殊关照’过,所以是由院长刘大真亲自接手的。
“死了。”贺兰枢淡淡的说道,手脚麻利的把药箱重新收好。
“死了?!”温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贺兰枢一耸肩,十分随意道,“李美丽和李美梅的想法……”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换了个说法,“当年她同样也是打算□□我,最后再伪装成我逃跑,不小心坠河死亡的样子。”
温玖居然对这么简单粗暴的理由觉得十分的信服,因为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很大的疏漏。
于是他就听贺兰枢面无表情道,“她和绑匪因为四百万的价钱闹崩,我还没有被绑架,李美丽就因为绑架罪入狱了。”
“那她不是还没行动呢吗?”温玖觉得自己牙齿痒痒,十分需要瓜子和汽水。
贺兰枢像是直接看穿了他的念头,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白开水,彻底打破了温玖对干货的幻想,“她已经行动了,只是因为钱的关系,在她刚到贺兰家之前,警察就已经先埋伏好了而已。”
贺兰枢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开了一张精神病证明书,想要免责,却被警方直接关进了下属的精神病院里面。”
温玖其实没有去过精神病院,只是他看着贺兰枢笑的样子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于是他沉默了一瞬,“她怎么死的?”
“疯了,自己撞墙撞死的。”贺兰枢面无表情回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拿出来了一叠文件,正是李美梅近期的活动资料,“李美梅在去找林翠华的那天,也托关系开了一张精神疾病证明。”
温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就连白眼儿都懒得翻了,“她这是想干什么?精神疾病什么时候成了免死符了?还是精神分裂症?”
温玖简直是要给气笑了,他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确认了日期和李美梅的签名之后,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温常那个倒霉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温常比他还要小点儿,两个人差了一个年级,一向活的十分滋润,靠着父母零花钱就可以挥霍很久的温常,如果一旦没有了父母,他会怎么样,还真的是难说。
温玖又有点不太忍心,他看了看李美梅一张证明就想把自己完全摘出去的样子,皱了皱眉道,“这件事情如果定了型,到时候应该还需要再走一次程序的吧?”
精神证明如果真的这么好开,天下的‘隐犯人’恐怕早就已经开始四处泛滥了。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在事后拿出一个‘我是精神病’的证明,那就可以直接免责了。
“她进了精神病院,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贺兰枢托着下巴,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他面上还带着笑,可温玖听着愣是打了个哆嗦,“123言情精神病院里面犯了事之后,因为‘精神证明’而被关进去的并不在少数。里面有真疯子,还有装疯的疯子。”
温玖听着这个场面有些不寒而栗——他见到过疯子或是傻子。
他们高中的校园门口,曾经有一个浑身邋遢的流浪汉,他的智商很显然有问题,每天放学后最爱跟在穿着裙子的女同学后面走,尤其是上了公车的,他会在公车后面一直追,一边追还一边傻傻的笑,口水流了满手都不知道。
等到公交车不见,他就又会原路返回,继续在原来的地方等着新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生。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温夏高中三年从来没有穿过裙子。
其实这样的疯子,还没有出现什么攻击倾向,但是温玖却也能够想象得到,如果真的进到了精神病院,恐怕不出多长时间,假疯也会变成真疯。
到时候受不住的人会承认自己是装疯……可那个时候,谁都听不到,谁也都不会转达了。
温玖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却一点心软都没有——李美梅他当年想要让林翠华把自己直接杀掉的时候,可不知道心软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想到这里,抿了抿唇道,“精神病院里面,家属可以进去探望吗?”
贺兰枢一挑眉。
温玖突然呲牙一笑,“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叫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