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飘荡了一下,奉敬的角度刚好,一下就看见了外面正鬼头鬼脑的张振奋吴双炙等人,趁着昊天不注意,连忙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帘子荡开,十多个魁梧的身影当当当的冲了进来,看见坐在首位的昊天便连忙跪下。
昊天的眉毛一皱,看着跪在杜越身边的吴双炙等人,顿时不悦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今天不是召开军事会议,也不是拜将点兵,这里都是当初一起从定州起兵时的老兄弟,坐起来在说。”
吴双炙等人对视了一眼,依言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在奉敬的下首坐下。奉敬一瞧,全部都是出身于定州驻军千骑的将领:吴双炙朱石谈张振奋蓝高平种荡深秋千平卫皇朝章脑方肖柯必武楼京代煌鲁帮熊傲万兆许透以及赵大武。南下的三十万大军之中,除了信刻刘智崖在天都圣京附近监视饶州的平郎军团,自己麾下的横辉丹秋阴中之,青云驻军系的将领全部都已经到齐。其中,张振奋卫皇朝楼京是信刻麾下将领,吴双炙朱石谈乃是血杀的得力助手,蓝高平是自己的心腹,章脑乃是南下大军战备物资的主要负责人,赵大武是昊天的亲兵统领,代煌是军法官。其余诸人加上下跪的杜越,全部都是步兵将领。至于独孤麾下的周季龙龙知山和陆振穆山等人都没有前来,很显然众人是想把这件事情尽量控制在小范围内解决,毕竟下面的十多个都尉,全部都是当年青云驻军的老人,而昊天最念旧情,说不定能够放杜越一马。
“有什么事情吗?”昊天皱着眉头问道。
众人对望了一眼,还是最胆大的张振奋率先说道:“主公,我们都是为了杜越而来。”
有人先开口,后面的人自然要放开了一些,吴双炙也是张口说道:“主公,杜越的事情,我们兄弟都已经知道了。按照我们河套律法,强奸罪同杀人,杜越理当处死,只是。”
“只是,我们当年从定州出来的一千弟兄,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几十个人,杜越追随主公多年,风陵渡口一战,便是杜越第一个和耶律迟显的大军交锋。壶口会战,杜越和他麾下的将士最后才通过浮桥返回安州,这些年来,杜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主公能够看着他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份上,饶他不死。”万兆张口说道。
他们都知道,昊天此人最念旧情,只要杜越今天能够不死,就算是被贬为普通士卒,凭着他自己的能力和老朋友的照顾,必然能够东山再起。而说不定那个时候,昊天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主公,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吉州之战,杜越为了保护主母的安全,用自己的身子帮主母挡了一枪。当时那个秋明士兵的长枪几乎刺穿了杜越的左胸。也因为如此,每到阴雨天气,杜越就咳嗽不止。”楼京声泪俱下地说道。他和杜越相交莫逆,虽然也对杜越奸淫妇女的事情痛心疾首,但是如此情况之下,依然是心如刀绞。
昊天很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年杜越跟着自己一路从定州杀到扬州路的经历,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
“主公,希望你能够看着我们当年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杜越一死吧。”张振奋等人齐刷刷的跪下说道。
奉敬没有下跪,他只是和血杀等人一起坐在一边。因为他明白,如果昊天要杀杜越,除非天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求情,否则杜越绝对难逃一死。而昊天要是存心放杜越一马,那么下面的这些人已经够了。
昊天的内心里很显然也是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看着下跪的杜越和张振奋等人,良久之后,他这才张口说道:“杜越,我们多年兄弟,你应该明白我昊天是怎样一个人。这些年来,你出生入死,为我河套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一直记在心里。但是,你昨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完全丧失了一个军人的基本道德,丧失了一个天朝子民的道德底线。强奸罪同杀人,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律法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样。如果那个女子没死,你还有一丝挽救的机会,可是她死了。你想过没有,她在家破人亡的时候没有死,在被掳掠而去的时候没有死,在龙胜县城的时候没有死。可是就在她已经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获得了新生的时候,她自杀了!”
深吸了一口气,昊天继续说道:“我们河套士兵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能够所向披靡,便是因为我们心中有着坚强的信念,有着良心和道德的底线,有着身为军人也能肩负的责任。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尽可以格杀勿论。但是,即便是敌人,我们也是尽可能的让他们死的有尊严,士可杀不可辱,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奸淫妇女,这是人性的沦丧,是对自己尊严的侮辱。不要说你奸淫的是我天朝子民,就算是我们的敌国,也同样是罪不可赦。”
“主公,属下知道罪该万死,绝对不会辱没了我河套大军的声誉。”杜越磕头拜道。
“杜越,还有你们这么多人,你们的想法,我很清楚。当年起兵定州,一千多弟兄,就只剩下了你们六十多个,对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挥起屠刀,你们以为我又不心痛了吗?我比你们所有人还心痛!可是,犯法就是犯法,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敢践踏法律,就必须受到应有的制裁。杜越,我们是一起打出来的兄弟,军令如山,我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昊天哽咽着说道:“你,在河套的作战记录上,我会给你记录成战死沙场,你看怎样?”
“末将谢过主公的维护。”杜越也是哽咽着说道。
昊天的表情无比伤痛,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杜越,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末将光棍一根,但是家中老父年迈,此去之后,恐怕老父无人照顾,希望主公能够念在往日的情分之上照顾一二。”杜越哽咽着说道。
昊天点了点头:“你放心,不仅仅是我,便是奉敬他们,都不会忘记。”
杜越的脸上总算是浮起了一抹笑容,对着昊天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又对着奉敬等人一拜。
“杜越!”奉敬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这些年来,他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但那全部都是在战场之上,看到这个曾经以前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居然走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无比伤感。
“主公,奉帅,各位兄弟,杜越先走一步了!”杜越又是一个响头,猛然间抽出自己的腰刀,唰的一声抹过自己的脖子。刀泛冷光,血涌如泉。
“铛!”腰刀坠落地上,鲜血洒了一地。
“杜越!”楼京上前搂住杜越的身子,嚎啕大哭。吴双炙等人也是泪流满面,双膝跪下抱着自己的老兄弟,无语凝咽。
昊天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但是他的双肩依旧在不住的抽搐。
“奉敬,打一口上好的棺木,替我将杜越收敛了,运回河套。”昊天断断续续地说道。
奉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依旧呈下跪姿势的杜越一眼,轻轻地伸出右手将他依旧圆瞪的双目闭上。右手一直滑到了额下,杜越颈上的鲜血染了他一手。
卫皇朝拾起杜越的腰刀,轻声说道:“奉帅,这把刀陪了老杜这么多年,到时候一并给他放在棺木里面吧。”
腰刀上还有血迹,卫皇朝拿起腰刀在自己的战袍上使劲的擦拭了一下,这才将其插入刀鞘之中。
“军师,其余的士兵,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昊天半晌之后接着说道:“你给他们几个讲解一下接下来的军事部署,我有些累了。”
说完,昊天也没有回自己歇息的营帐之中,而是径直走了出去,营帐之外的仙恋尘见状,连忙跟在昊天的身边。大营之内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昊天现在的心情不好,希望能够单独冷静一下,她也明白。但是昊天乃是她的夫君,他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她也只好跟在后面。
走出了营帐,奉敬突然长声一叹,叫住蓝高平,半晌之后奉敬这才说道:“高平,你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尾巴尽快扫干净。不然,没人能够保住你。”
蓝高平汗如雨下,他知道,如果不是杜越的事情被发现在先,说不定今天在这里自杀的便是自己。
在回到河套之后,军方大将蓝高平闪电般的成亲了。新娘叫陈霜,另有三个小妾,都是河套大军从扬州路解救回来的女子。
天色微暗,黑色的苍穹渐渐笼罩了大地,一片新坟前面,昊天站立如山,仿佛一座亘古的雕像。
又休息了三天之后,河套大军总算是开动了。奉敬的五万骑兵在最前面开道,独孤和血杀各率领着五万步兵拱卫两侧,张振奋的近三万骑兵在后面殿后,陆振的四万多步兵位居其中,雪倾城的五万骑兵作为战略预备力量,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河套大军目前的行动是准备从饶州寿州中部穿过,前往淮水平州。虽然从龙胜县城回来的六万女子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整,她们现在也仅仅只能在马匹上坐稳,但昊天还是迫不及待的率领大军启程了。因为,他不能再呆在临州。
现在河套大军的随军粮食已经所剩无几,本来粮食就只能够支撑半个月多一点,现在又加上近十万柔弱女子,粮食消耗的自然是更快。河套将士对这些女子也是特别上心,考虑到她们身子虚弱,因此在准备伙食的时候都是优先照顾。河套携带的肉食这些,基本上都是进了她们的肚子。好在河套士兵也很理解,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不过让昊天伤感的是,在这三天里面,又陆续有三百多名女子成功自杀。虽然他已经下令尽可能的阻止她们的自杀行为,可是这些女子还是坚韧的结束了她们年轻的生命。
然而最为重要的便是,朱兆的大军恐怕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