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杬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闻到了奇臭无比的味道,她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然后慢慢弄清这个昏暗、摇晃的空间应该是在一辆面包车内。
放馊了的泔水臭味让她眼睛都发酸。
路很陡峭,一个凹坑,让她的脑袋狠狠撞在了车门上,眼睛这下是真的控制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疼痛的刺激泪水。
整辆车看着都要散架了,速度却依然开得很快。
她坐起来了一些,背靠上座椅之后,勉勉强强能够看清楚了前面一共有两个陌生男人,开车的身子瘦小,胡渣和头发丝一样凌乱,十分邋里邋遢。
而副驾驶上坐着的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皮肤黝黑,手臂上都是健硕的肌肉,那股子烂掉的鱼腥味应该是他常年在海滩上捕鱼而染上的,无法洗掉。
他们说话时都携带着不知名的地方口音。
“大哥,还是你聪明啊,搞两辆面包车,一开始就先把这女的藏起来,用假面包车去骗那个男人,他果然因为着急上当了,不过这小妞长得还真的漂亮啊,身材也贼他妈好,啧啧啧……”
开车的瘦猴子冷哼了一声,回答道:“到了地窖之后,让我先爽一把,再给你们几个弟兄。”
“得嘞,大哥你人可真好,嘿嘿嘿!”
短短几句对话,让书杬诧异的却有好几件事情,这两个人之中开车的竟然才是什么大哥,看上去就能打的反而是小弟?
还有他们口中所说的男人是陆见淮吗?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人又在哪呢?
而她本人这是被绑架了,还即将被绑去地窖里。
服了,人生可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捕鱼男回头看了一眼。
书杬立马脖子一歪,装死。
车窗外都是贫瘠的土壤,每一里路的风景都一模一样,她方向感不好,只能辨认出月亮一直跟着这辆面包车,外头灌进车门缝隙里的空气带有泥泞的潮湿味。
刚才下暴雨了?
她无法推测自己昏迷过去多长时间,也就无法算出这辆面包车具体开了有多远,真烦……
直到空荡荡的山路旁变成了茂密的芦苇地,苇杆被夜风吹得不停抖动,书杬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藏身的好地方,所以她用尽全力去踹车门。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很难行动。
好在这车异响声大,前两个绑匪尚未发现什么异常。
“嘭”的一声,摇摇欲坠的车门还真的被她给踹下来了!
车门在地上滚去好远好远,声音巨响。
书杬一回头,果不其然,前排两个男人都在看她了,她咧开嘴角,尴尬地“呵呵”了两声,然后想也没想就往前面的芦苇地里跳了下去。
就是死在这荒山野岭里,尸体被野兽吃掉,也好过一会儿被这俩人兽凌辱!
然而跳车之后,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书杬陷进了一片沼泽地里,腥臭的淤泥味让她又要再一次昏迷过去了。
而且沼泽地还没办法儿靠自己动弹,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书杬表示她是真的有点绝望了。
那辆溅满了泥巴点点的面包车倒了回来,瘦猴子先一步看见黑漆漆沼泽滩里的她,头扭到一旁,“呸”了一口痰,骂道:“死娘们,真不安分。”
他又踢了踢旁边跟块木头似的手下,“你还不赶紧下去把人给拉上来,定金后面的尾款不想要了是吧?”
书杬也想上去,所以没有躲避。
然后她又听见了一个事情。
定金,尾款?
这就说明是有人特意出钱来绑她的,看来目的很不一般。
重新被带到面包车上之后,这一次的过程就没那么舒服了,捕鱼男把她的两条腿也用尼龙绳子给捆了起来,确保她不能够再搞出任何的小动作。
书杬彻底明白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自己都不想低头闻自己身上的腥臭味,于是抬起了头,然后清楚地看见了还站在车外,那个被喊作是“老大”的瘦小男人的脸。
右边从眉毛到眼睛下面是一条很长的血红色刀疤,似乎感受到了她明着打量的视线,所以也抬眼看了过来。
那只眼眶里根本就没有眼珠子!
“妈呀,有鬼呀!!!”书杬被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大喊道。
瘦猴子男随即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大骂:“闭嘴,你叫什么叫。”
而后他指示捕鱼男拿了块抹布塞进书杬的嘴巴里。
布头一瞬间顶到喉咙口,书杬的作呕感又一次涌现上来。
不过这抹布好像不是特别大,她用舌头顶着,最后竟然可以“噗”的一声吐出来。
和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她与两个绑匪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哈哈!”书杬能做的只有尬笑。
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干了!
瘦猴子男猛地抬起一只手臂掐紧了她的脖子,然后捡起地上的抹布重新塞进她的嘴里,另一只手扬得很高,凶狠地威胁道:“再使什么小花样,老子扇聋你信不信?”
窒息感让书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脖子后仰着,脸颊涨红,青筋都暴起来了。
被松开之后,想剧烈咳嗽也没有办法,抹布在嘴巴里堵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困难。
真的是差一点儿就要下去见阎王爷了。
面包车又继续开了一长段时间。
书杬倒在座椅下面,手和脚都被绳子捆住,她没办法起身查看,最后车子停下时,她也是被那个捕鱼男一把拽下来的。
头发都乱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栋独立住宅,水泥砌成,年岁长久,在月光下,不知道为什么泛着一股沙黄,仿佛曾经经历过一场严重的火灾,恐怖的痕迹永久留存。
门口停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墙壁上则是靠着不少簸箕,里面晒了莴苣干,也是臭臭的。
瘦猴子搬开两个水缸,然后出现了一条隐蔽通往地窖的楼梯,书杬被拽着往里面走,她意识到自己一旦被关进去,其他人再想找到她也就难了。
所以用力甩起了头发,把发尾的那只粉红色皮筋给甩到了地上,然后又踢进旁边的花坛里。
地窖中蔓延出来的是一股腐烂的腌肉味以及混合着木板的发霉味,电线吊着的灯泡几乎没有什么亮度,还在空气中摇摇晃晃的,弄得光线更为模糊。
书杬觉得自己身上的臭味与之不相上下。
她被推到了一面墙上,背不知道是不是硌到了某个凸出来的电器开关,生疼生疼的。
瘦猴子男人走过来看了她好几眼,又蓦地往一旁地上淬了口痰,谩骂道:“臭哄哄的,真是败坏老子兴致,都不想碰你了。”
后面跟过来一个新手下,殷勤地提议道:“不然把这小娘们往前面河里一扔,让她游一圈再上来,正好能洗洗干净呢?”
“唔唔唔唔唔!”书杬拼命想要发出声音讲话,但是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能把嘴里的这块臭抹布给吐掉。
她根本不会游泳啊!
瘦猴子男人瞥了她一眼,然后拽下了她嘴里的抹布,又转头对他自己的手下说道:“这是我恩人点名要的女人,弄死了她,你让我怎么交代?”
书杬倒是先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两个男人似乎要走,她不放弃最后一丝生机,焦急说道:“是谁要你们来绑架我的,我多出五倍的钱,你们放我走,怎么样?”
“呵呵,女人果然是女人。”瘦猴子男人脸上很快滑过一丝不屑的情愫,他因为缺少眼珠子从而瘪下去的眼眶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瘆人,语气却有力:“懂不懂什么叫做道义?”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别妄想动什么歪脑筋,上一个想逃出去的女人,骨头都被我们兄弟几个给熬汤喝了哈哈哈!”
书杬不懂,也没被这种威胁的话给唬住。
但是她知道这条反收买的路,她是没戏了。
不过好在那个要绑架她的人暂时还不要她的性命,她相信陆见淮肯定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了。
不会有事的,一定。
两个男人走出了地窖,一块厚重的水泥板把外面所有的光线与空气都隔绝了,还有丁零当啷的响声,应该是在上锁。
书杬忽然感受到凉飕飕的寒意,仔细听,石头铺成的墙壁后面似乎还有什么水流声,她蹦跳着走路,很不方便。
于是先找到了一块比较锋利的石头,然后把手腕上绑着的绳子放在上面不断摩擦着,不管怎样,她得先能够自由活动,才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哭哭啼啼才是最没活路的办法。
明明自己都已经深陷于最危险的时刻了,可是这会儿,书杬最担心的人反而是陆见淮,害怕他中了这些人的什么不好圈套。
如果二选一,他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死的话,那她希望那个人会是她。
仅在这一秒的瞬间。
书杬忽然反应过来了陆见淮从前的心情。
她好像理解他的爱了,那种在没有战火纷争,在太平盛世里,也足以超越生死的感觉。
鼻头莫名一酸。
因为想那个男人而想哭了。
明明被绑架都还一点也不想哭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