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宝光四射,寒光烈烈,犹如天公降雷霆,仿若地裂出珍宝,明晃晃,众人无不以手遮眼。
这是宝物,杜秋自得之,每日令家仆勤加擦拭,数百年来,竟无丝毫损坏,当真宝物。
吕布仔细一看,心中生了些欢喜。
尤其是那兵刃,只见此兵刃杆长七尺,及人高,杆宽异禀,常人一手不可握,通体亮银,杆面雕刻纹虎,一对月牙刃耀着寒光,再有一小枝,亦是锋利。
“此乃方天画戟,集百兵之长,为官家仪仗,皇家威严之物也,重八十一斤,镔铁打造,无坚不摧,乃光武帝赏赐与我家祖上。”杜秋见吕布欢喜,心下方定,连忙继续介绍道,“奉先再看,此是唐猊铠甲,可避刀兵;束发紫金冠;狮蛮宝带,价值千金;紫金战靴,价值万斤;本官更为奉先准备一披风,乃是川蜀运来的百花战袍,请奉先试穿,看看是否合身。”
“多谢大人相赠。”吕布恭敬的作揖。
这一举动,顿时令杜秋一愣神,旁边的方源一脸愕然,眼神复杂莫名,一时间两人竟不回答。
吕布自是知晓,以他前几年的行为处事,自然难以得杜秋欢喜,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世为人的黑帮大佬,惹上官不喜这件事,他是不打算继续做下去,故而才有了这示好一举。
“前些年布少不懂事,屡次得罪大人,希望大人勿要介怀,再有胡虏逾境,布愿为驱使。”吕布这番话说的情深意切,令杜秋难掩心中大喜,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贤侄,有道是人靠衣装,今宝物得主,好刃逢猛将,贤侄何不试穿给诸位乡亲大饱眼福?”杜秋目光愈发明亮,满脸堆笑,口吻也渐渐亲切了起来。
这杜秋,称呼从吕布,再到奉先,再到贤侄,转变得不可谓不快。
堵在吕宅门口的乡亲也愈来愈多,议论声也越来越重。
这战甲,乃是可拆卸之物,譬如这唐猊战甲,就分胸甲,肩甲,腹甲,臂甲,彼此以皮带系之,无论是何身高,是何体型,穿了都合身,须知,此时还未有全覆式战甲。
一炷香后,吕布再度从宅院走出。
全场默然无声,吕布身贯唐猊铠甲,内藏锦衣,腰系狮蛮宝带,头顶束发紫金冠,足踏紫金靴,高九尺,身姿雄伟,龙行虎步,目似点漆,势如风雷,当真是威风凛凛,有大将之资。只是遥遥一望,就令人心折。取了方天画戟,捏在手中,这吕布自负神力,九十一斤虽重,却也不在话下,丝毫不觉沉重,施展出来,当真是画戟天授,吕布自幼习得棍法,枪法,刀法在此刻融会贯通,那方天画戟如臂挥指,耍将起来,泼墨不进,卷叶扬尘,威势骇然。
“小吏吕布,拜见大人。”吕布一出来,就不卑不亢的朝杜秋行礼。
这就是语言艺术,短短八个字,就将吕布的投诚之心表达。
“真虎将也。”杜秋来了精神,如今吕布投诚,他这九原城郡守就算真的坐稳。至少,有这种人物的存在,不必过分担忧蛮夷来犯,至于任吕布何职,倒须回头与方源议个章程。
念及至此,杜秋令随从遣散民众,按下心中喜意,强自淡然道,“贤侄,你这战功赫赫,当并入军旅,代本官与城中县尉商议一番,再通知与你,你看如何?你重病初愈,当好好养伤。”
“多谢大人。”
……
三日过后。
吕布将黄金予了父母家用,自去屋内,紧锁大门,三日而不出。
这三日,吕布苦思冥想,于屋内置一沙盘,堆砌沙堆以为城池,前世里他摸爬滚打,整个华夏都多少走过一遭,走南闯北,因此对诸多地界有着了解,就此画下蓝图。
吕布自思为臣者,如太阿倒持,授人以柄,身不由己,他呢,本身性格偏向暴躁,为臣不是长久之道。如此,只有为人主一途可走。即为人主,日后如何争霸,根基何地,须拿个章程。
问过老父,当今国号,中平三年七月初,加上醒来时见得黄符,问过老母,老母称是太平道道人处购买,太平道人,正是黄巾军首领大贤良师张角的道号,算算时辰,想必黄巾军已兴起两三年了,很快,观世间大局,各州就会频起狼烟,黄巾暴乱虽平,却也有诸多余孽。
所谓破阵易也,破众难矣。
说的就是这个,战场厮杀破敌简易,想剿灭余众,谈何容易?
这是莫大的时机与机遇。
正是此时,各州刺史才得了募兵权,更名州牧,兵权政权同抓,成尾大不掉之势,群雄云起。
说来可笑,古之九州,各地都有黄巾暴乱,唯有两川之地与并州没有,其余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都响应张角号召,只是后期张角三兄弟被破,才有黄巾余孽白波军数十万余屯于并州境内。
这是有原因的,两川之地有五斗米教,教统不同,黄巾教自然被排斥,而并州,单纯只因为穷。
正如先前所说,并凉幽三地位于边境,多是抵抗匈奴鲜卑鲜卑,久经战乱,民风彪悍,悍卒层出不穷,比邻胡虏,马源丰富。因而养出了四个名冠天下的军阀,董卓、吕布、公孙瓒、马腾。吕布在此地有好有坏,好处是,兵精将勇,日后集大军席卷而出,中原莫敌。
坏处可就多的让吕布头皮发麻,首先,是经济问题,经济乃命脉,须商人往来,才能促进经济发展,可并州兵荒马乱,哪个不怕死的大商贾敢来?
其次是粮食,并州有九郡,三郡之地位置尴尬,不敢大肆种田,只得仰其余六郡鼻息而活,至于其余六郡又有多少粮草可供?
最后,是文士问题,吕布前世书读得不多,但也知道,并州在三国时代,可没出过可堪大用的文士啊。
这是大局问题吕布苦苦思索三日无果,最终只能作罢。
因为在谈这些事之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兵权,属于他吕布的兵权。
没有兵权,以上的思考都是无根之平,他吕布需要根基,需要一支握在他手中的强军!才能鼎力并州,以并州为根基逐鹿天下,在此之前都是妄谈。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正是这般道理。
这也是吕布为何向杜秋低头的原因,这九原城的兵权,他必须要牢牢握在手中!而他,也有着极深的把握。
念及至此,吕布深吸口气,内穿锦衣,外戴披挂,倒提画戟走出房门,吕宅中,吕母在做着女红,吕父早已出去种田,吕布拜过母亲,找个由头后径直离开吕宅。
方出吕宅,迎头遇上了方源,方源见吕布穿戴整齐,不由大惊,“奉先手持画戟,欲何往?”
方源来势匆匆,风尘仆仆,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怀里捧着个布帛,不知何物,吕布见状道,“布闲暇无事,出来逛逛,倒是郡丞大人,如此惊慌,发生何事?”
当然,吕布的目的地,是九原城外的军营,只是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奉先!大事不妙啊!武都城传来急报!鲜卑阿梵部率轻骑三千,步卒一千,共四千精锐,直扑武都,连攻三日,城中粮草仅供半月,武都城危在旦夕,特来请援!一旦城破,就要屠城啊!”方源大口喘气,语气急促。“郡守大人特拔奉先为曲部司马,即刻上任,点齐兵马去支援武都城!”
话说东汉军制,十人设一什长,五百人设一曲长。九原城外有三曲兵马,共计一千五百人,三曲司马分别是城内大户的嫡系族人,柴家嫡长子柴峰,方家侄子方曲志,胡家次子胡元。平白任吕布为曲部司马,到时,统谁家兵马,谁家能乐意?这不是给吕布没事找事?更何况,敌众四千,我方五百,难道各个都是以一敌十?
除非,这是杜秋除他的奸计?
“郡丞大人,欲杀吕布,不必接胡人的刀,用此计,当吕布当真无脑?”吕布眉毛一横,杀意凛然,若方源不给个解释,吕布就要当场发作!
如若上司真起杀心,那吕布也不得不暴起,先发制人!先杀方源,再杀杜秋,夺了这九原城!反正山高皇帝远,他只要不造反,汉朝这时也没工夫治他!
“非也非也!奉先勿多思虑!此事…此事…唉!罢了!就说与你听,切不可外传!”方源满面焦急,得吕布允许,凑近吕布附耳急声道,“太守大人的嫡长子去武都访友,恰逢战乱,太守大人闻听坐立难安,思子心切,奉先有所不知,大人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哪肯让他去死?那鲜卑阿梵部素来残忍悍勇,闻名鲜卑,乃大部落也,有五千户,每户可出三员勇士精锐,其势莫大,非奉先不能敌。”
“太守知敌甚众,恐奉先难敌,特从城中大户借来两千护院!都曾是军中老卒,正值壮年!请奉先勿疑,这是他们的卖身契奉先且看!至于军中,早已安排我家侄子方曲志退位,部下兵马尽归奉先。太守为表诚意,许下重赏,奉先若果真能救大公子,所求无不应允!此乃大人之诚意,请奉先莫要怀疑!此事十万火急,请奉先速做定夺!”
没来由,一种想法浮现心头。
机遇,一飞冲天的机遇,也许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