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善,今夜本该举城欢庆,以作庆功宴,公孙将军来此,更可为这庆功宴添上几分热闹,请。”吕布面容坦荡,伸手邀请公孙瓒进城。
见吕布如此礼节有加,公孙瓒亦是心中大动,对吕布越发敬重,当下笑容真诚,道,“久闻骠骑将军智勇双全,颇有上将之风,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上将……就算了吧。”吕布回头看了眼潘凤,面容怪异道。
“...…”
举城欢庆,庆贺三日,军民皆欢,一派喜气盈盈,不复先前萧条,为这座小城,增添了几分人气,倒也美哉。
三日后,吕布送走了公孙瓒的三军将士,由于二者皆是武将,所谈之话,大多投机,脾气秉性,尤其是在针对外族蛮夷这方面,无比投合。几次宿醉之时,公孙瓒差一步就和吕布歃血为盟,结拜为异性兄弟,幸亏,公孙瓒不胜酒力,先行醉倒,否则……
饶是如此,吕布与公孙瓒三日来,虽算不上勾肩搭背,却也形影不离,食同翁,行同撵。
公孙瓒拥有现代典型的东北汉子的豪爽与赤诚,对于这种人,吕布倒也不嫌弃,甚至在心底,默默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临行之际,公孙瓒与吕布互称兄弟,相送十里,临别时,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
百步时,公孙瓒忽然折返,面容严肃,谓吕布道,“奉先老弟,有一事,某不得不说。当今天下,纷乱在即,董卓把持朝政,专权拔横,某已响应渤海太守袁绍,共同举兵清君之侧,此乃大祸,日后如何,却不好说,老弟若有灾祸,可与某言,身虽千里,必往救援!”
这一番话,说得吕布心中暖暖,想到联合刘虞,制衡公孙瓒之盟。不禁咬着嘴唇,面带愧色,道,“公孙兄……你的情,吕某领了。日后若有灾祸,可派轻骑星夜前往代郡,吕某如果能帮,定然协助。”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公孙瓒爽朗大笑,策马离去。
望着公孙瓒离去的背影,吕布幽幽道,“看来,要改变主意了。奉孝公与,尔等如何看待此事?”
“主公勿忧,沮某略通军事,此人,乃猛将也,可以结盟。”沮授谏言道,“如今主公与刘虞,只是口头约定,尚未签订一纸盟约,改变主意,也是可行。”
“非也。”郭嘉目光幽深,望向远方,笑吟吟道,“与刘虞的盟约,不可更改…至于公孙瓒,为了大局故,必须死。哎,惜哉惜哉。”
吕布盯着郭嘉,垂问道,“为何?”
“一者,公孙瓒虽勇,却无大志,只是一介武夫,为人刚烈,是其优点,亦是缺点,岂不闻过刚易折?此人百战百胜,为人恣意骄横,吾料其若逢一败,必然一蹶不振。不可与之为盟友,更何况,这人勇猛,却无主见,主公三言两语,就退了其兵马,日后必遭耳边风,办傻事。反观刘虞,老谋深算,懂得隐忍,其退守冀州,保存生力军,见主公兵马雄壮,即刻依附并全力相助,可见此人有远见急智,行事果决。”郭嘉侃侃而谈道,“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身份问题。他公孙瓒只是无根之萍,徒劳割据三郡,反观刘虞,是为朝廷诰命,名正言顺,在百姓眼里,他才是幽州之主,主公何故弃大树反依小枝?”
“主公与公孙瓒交好,此是小事,图谋幽州,乃是大事,代郡上谷,是并州通往幽州的捷径,亦是险要之地,我军不得不取。主公不可因小失大也。”
吕布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方才道,“战利品,可曾分给刘虞?”
沮授垂眸回道,“禀主公,我军此役,得战马八万,刀十万具,矛三万具,剑一万具,弓箭数以十万计,已按主公吩咐,交割幽州军营。”
沮授顿了顿,补充道,“张辽,高顺等大将领大军押送十万俘虏回晋阳,已然启程。”
“嗯,就让这些俘虏入驻新兴城。”
新兴城,是晋阳城旁,匈奴人所居住的新城池取的新名。
随后的时间,吕布依次将武安国,潘凤等冀州兵马。在与刘虞进行了隆重的盟约仪式,宣告天地,歃血为盟后,也将刘虞的幽州兵马送走,唯有河东兵马在张希的带领下,意志坚决,投靠了吕布的兵马。
这是有缘由的,自东汉中叶,匈奴被汉人军队沉重打击,分为南匈奴北匈奴,北匈奴远远迁离大汉境内,大股南匈奴则分别居住在并幽境内,后因事故,左贤王留守河东,有一万多铁骑,平素没少洗劫河东百姓,为祸一方,由于最近些时日,几乎十三州,都起兵谋反,人人反汉。朝廷为了压制西凉,兵力不足,因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张希提出归顺吕布时,在知道了吕布丰厚的军饷时,三军将士几乎一致赞成。
这些都是经历过大战的老兵,虽然战力不足,但稍加训练,可堪大用,吕布因此将这支兵马并与西河营,依旧任郑姜为主将,张希为副将,共计六千三百余人,留守上谷郡居庸。
临行之际,吕布唤来沮授,苦口婆心的言道,“沮公,你老成持重,布将东去屏障,托付与你。此次任代郡太守,有两件事,第一,须将晋阳城的政法律法,搬到此地,迅速发展民生,莫要苛捐杂税,这事自有账下书丞主薄负责,我并不担心。倒是第二,就是有关幽州之事,此次大胜,吕某需要些时间来整顿,并且今后暂且不会兵出幽州,你素来让我放心,这幽州之事,你不必向我请示,我允你便宜行事…倘若刘虞执意要向公孙瓒进军,我军出工不出力即可。”
“沮某明白!定不负主公之托!”即将赴任太守,镇守一方,沮授心怀激荡,满腔才情,腹中经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本就是文武全能,具远志,自然知晓吕布的战略目的,迟早将染指幽州。任他全权管理,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大军已然开拔,诸将先行,簇拥辎重降军,以免生乱。唯有主公吕布,领着魏续侯成等数百骑亲卫,留在最后,眼下告别了沮授,嘱咐了郑姜一番,自是洒然离去,而他的目标,就是武都城。
时年十一月,瑞雪兆丰年。
洛阳城蒙上了一抹银霜,更添几分巍峨华贵,只是这城内,却不复往昔盛况。
时值白昼,人人关门闭户,道路间不见百姓,唯有零零散散的西凉铁骑,在道路间横冲直撞,恣意跋扈。道旁小巷,间或有几具无头之尸,犹如死狗般瘫软在雪地中,被掩埋。
数日前,董卓领军回京,自称大破匪寇,实际上,是将颍川郡一座城邑攻陷,连同数十座村庄里,挑选无辜百姓残忍杀害,割首放于车中,送回洛阳,以充军功。女人则分给士兵,以作犒劳。
洛阳如今,人人惶恐,若非遇到大事,都不敢出门。
皇宫内,也照样凄凄,一片萧条,董卓自号尚父,居于后宫,每日奸银宫女嫔妃,亏得也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却生龙活虎,每日食五斤肉,夜御十女。
说实话,还挺让人羡慕…唯一有些惨的,就是董卓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先是周毖伍琼接连刺杀他,之后原本看重的曹操也在半月前试图刺杀他…这群狼心狗肺的玩意!
这日早朝,照例升起,文武百官入得殿内,汉帝刘协,早早坐在龙椅上。
这刘协,往昔虽是七八岁的小孩童,却目光带着不符年纪的成熟稳重睿智,而如今,双眸茫然,缩着脖子,单薄的身子打着寒颤,神情懦弱,仿佛比之刘辩,亦是不如。
放眼朝廷,往昔忠于汉室之臣,大多被董卓罢官,如今朝堂之臣,三公九卿,都是董卓一手提拔上来,把持朝政,正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董卓大摇大摆,挎剑锦衣,进入了大殿,早朝这才开始。
王允倒是发了迹,自董卓上任,深爱王允,蔡邕,马日磾这种满腹文学,享誉盛名的士子。王允先是任河南尹,之后拜为太仆、尚书令,如今更是官拜司徒,三公之一。可是,他的内心,不喜反忧。
时常想要密信与吕布,请吕布进洛阳勤王,击败董卓军队。可是,董卓知晓王允之义女嫁与吕布为妾,如何能对王允大意?虽然秋毫不犯,却严加看管,连只苍蝇,都无法从司徒府飞出去,更别提是书信。不仅如此,董卓截获的书信,反而让董卓对王允更加警惕,时时有贬王允入狱的心思,只是碍于如今刚进洛阳,须士子们的支持,这才罢休。
董卓自打入驻洛阳,也没闲着。先是将河东郡,弘农郡、河南尹、河内郡派遣麾下精兵强将割据,其中樊稠驻兵三千在弘农郡,河南尹,也就是拥有洛阳城的这个郡,地广城多,人口约有两百万,何其广袤,乃派遣张济及侄子北地枪王张绣,率三万将士镇守三关。由于吕布军势浩大,董卓深恐,乃任大将李傕郭汜领西凉铁骑五万驻兵河东。
不光如此,原本留守三辅的皇甫嵩董卓兵马,有七万之众,尽皆披甲持锐,百战精锐之师。自二将接连撤走后,由盖勋统领,盖勋不服董卓,扬言起兵进京勤王,却被董卓抢先一步,派遣许状为主将,董越,牛辅,胡轸为副将,李儒为军师。起西凉铁骑五万,星夜兼程,攻打盖勋。两军交战,许状仗惊蛰之利,阵斩盖勋,三军乃降。
李儒单骑而出,与西凉诸侯谈判,乃各自罢兵,不复交战。
一番内政军事,倒也巧妙精细。因此,洛阳上下,虽恨不得生噬董卓之肉,寝董卓之皮,却碍于董卓二十万精锐之师,无可奈何。
却说朝堂之上,起了变故。
太傅袁隗出班禀报道:“启奏陛下,今骠骑将军吕布领冀州河东兵马等援兵汇合并州本部兵马,共计八万,战于龙宝,征讨丘力居与张纯叛军,斩首三万,大胜而归。今张纯、丘力居之首,已送至梁县附近。”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嘈杂的朝堂登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其中以刘协的表情幅度最大,先是狂喜之色,随即望了眼董卓,又迅速黯淡下去。刘协不动声色,轻声问道,“董卿,你意如何?”
“...…”董卓一双小眼睛眯起,满含杀意的瞪了眼袁隗,随即回首道,“陛下,吕布功高居伟,就算臣愿退位让贤,这太尉之位,就交于吕布来做,可不足以彰显其功,不如这样,可卓令其为异姓王,如此可好?”
董卓的话,用古代的话来说,叫做暗讽。用现代来说,那就是阴阳怪气。刘协年小聪慧,如何听不出来董卓的不满,当下微微一笑,道,“异姓王之位,乃祖宗之训,不可封赏,吕布虽击败丘力居张纯,其功劳与太尉相比,不值一提,如此,便赏赐骠骑将军一些金银财物,以示嘉奖吧。”
“回陛下,国库空虚,董某有二十万大军要养,哪有余钱给骠骑将军?不如口头嘉奖吧。”董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刘协闻言一噎,闭紧双眸道,“就依董卿之言。”
见刘协如此识相,董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返回原位坐下。
这时,司徒王允出班道,“启禀陛下,吕布与刘虞,联名上书,公孙瓒,沮授,郑姜三人,战功赫赫,请封北平郡守,上谷郡守,代郡郡守。另外,尚有吕布军中部将张辽,高顺,宋宪,战功赫赫,请封……”
董卓将佩剑杵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断了袁隗的话,董卓目露凶光,脾气暴躁的低吼道,“下一个!”
“哦。”王允也不恼怒,拢了拢衣袖,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关东传来消息,渤海太守袁绍,联络各地诸侯,自领车骑将军,广聚三军将士,如今已有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郡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北平太守公孙瓒、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骁骑校尉曹操、西凉太守马腾、徐州刺史陶谦。共计十七路诸侯,已接连抵达酸枣回师,扬言剿灭董太尉,重新扶持弘农王为帝。哦,臣忘了,据民间传闻,上党太守张扬已入驻晋阳,等待并州牧骠骑将军温候吕布回师,共同起兵。”
每说出一个人名,董卓的脸色就黑了一分,脸色由晴转阴,黑一片,青一片,白一片,几乎成了染色坊,当听到最后一句时,董卓粗眉紧锁,目光闪烁,其中…带着浓烈的恐惧之色。
十八路诸侯就算了,还要再加上个吕布的并州军?
要不是强忍怒火,顾忌颜面,董卓都要开始乱砸东西,大发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