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还算完好战斗力的张绣双手握着银枪,全神贯注的盯着瓮城城门,闻言一愣,转头看向赵云道,“师哥,谁来了?”
贾穆淡淡的回答道“汉骠骑将军,吕布。”
遥远的地平线,一抹红影正在无限放大,逐渐清晰。
潼关门口,方欲进城的西凉铁骑纷纷停住了脚步,警戒的回头看向远处。
中军,数百西凉战将簇拥着一员大将,这员大将一身漆黑色锁子甲,胸口雕刻着一个威武的狮子头,每一条纹路,每一片甲叶都经过精心雕琢,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完美,这件战甲单薄,但防护周密,通体色调发暗,给人一种古老苍茫的感觉,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件战甲正是伏波将军马援昔日穿戴的战甲,这员大将,正是马腾。
只见马腾体型高大,面容雄异,仿佛神堂中走出的护法天神雕像,整体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压,马腾的双手就像蒲扇般,攥着一根异常粗大的马槊,骑着神骏的西凉战马,回首望向扬尘之处,马腾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吕布渐行渐近。
依旧是那一身华贵拉风的漆黑战甲,依旧是那一顶耀眼夺目的紫金束发冠,依旧是那一头令任何一个武将都羡慕嫉妒恨的嘶风赤兔马,依旧是那张倨傲冷漠的嘲讽脸,犹如碗宽的方天画戟被吕布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两根雉尾迎风飘扬,抬起方天画戟,遥指马腾。
一人面对千军万马,明明是不对等的画面,但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所有西凉将士都如临大敌一般。
处于后排的一员西凉大将持枪策马而出,扬声道,“来将何人,可通姓名!”
吕布也不答话,右手挽起方天画戟,微微扭腰,骤然间,方天画戟犹如流星追月般激射而出,猛然将那将贯穿!嘶风赤兔马如影似形,与那将错身而过之时,吕布右手一探,抽出了穿胸而过的方天画戟,顷刻间,血光崩溅吕布一身,将吕布染成血人。
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充满暴力的一幕让吕布面前的西凉将士纷纷汗毛倒立。
吕布强横的一面,在此刻彰显无疑,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杀戮机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将百人小方阵杀得一个不剩,原本拥挤的战场,只剩下他一人一马。
“竟敢一人独身犯险,当西凉无人?传我军令,杀了吕布!”马腾冷着脸发号施令。
呼啸间,近十万西凉铁骑,犹如排山倒海般朝着吕布冲去。
犹如地震般的马蹄声中,陡然响起吕布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杀——!!!”
顷刻间,地崩山摧般,犹如炸雷般整齐的喊杀声陡然响起,吕布一骑当先,在地平线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红色尾烟,冲进了列阵整齐的西凉军战阵之中。
离得老远,嘶风赤兔马前蹄踏在地面上,坚硬的石头地面被压陷下去,下一秒,嘶风赤兔马在嘶鸣咆哮间一跃而起!
站在最前排的西凉将士仰头看起,只见赤兔马的马腿就在他们上空半米处飞了过去,这种强烈的画面冲击感震撼到每个人的心灵,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嘭——!
嘶风赤兔马七平八稳的着陆,顺带着撞死几个无辜的西凉将士,一众西凉将士听见轰响,这才如梦初醒的围了上去,却见薄薄的灰尘之中,吕布的腰板犹如竹竿般笔直,左手扼住一个西凉将士的喉咙,轻而易举的抬起,右手将方天画戟向左上方挽起,骤然劈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西凉将官连招呼都不曾打,就被方天画戟直接将脑袋削飞,只剩下一具无头尸首骑着马兀自向前冲锋,过了十秒钟后,鲜血才犹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吕布抬眼望去,数不尽的敌人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浑身的鲜血都燥热起来,心脏宛如一个抽水泵,从每一根血管流经心头之血,为吕布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每一寸肌肉,每一次出手都被吕布合理规划,像是中枢cpu一样,已经制定好了完美的程序,计算着自己残余的体能。
抛弃掉华丽费力的招式,每一次出招都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万军之中存活下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以吕布为中心,周遭开始不断有西凉将士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吕布也毫不滞留,只有前进!杀人!
数个月前,西凉营中还流传着吕布看似强硬,实则内心惧怕的传言,但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只有真正面对吕布,才能知道吕布的恐怖之处。
三头六臂?也许真的有可能。否则一己之力怎么能抵挡来自全方位无死角的进攻?
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以嘶风赤兔马的脚力与体力,当它在全力冲锋的过程中,鲜少有人能从后面对吕布有任何伤害,甚至连左右两个方向都无法伤害到吕布,唯有正前方的进攻需要注意,不然为何嘶风赤兔马被誉为汉末三国第一坐骑?人人都想得到?
吕布与赤兔马的组合,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这代表着天下间最为恐怖的武将与坐骑!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一己之力,撼动三军!
就连在后面围观的马腾都看得一脸震撼,目光中带着惊异,羡慕,嫉妒,恨。看着吕布近乎完美的冲阵,一点点破坏蚕食着自己布置完美的战阵,马腾这才直观了解到吕布的恐怖之处,原本想要上去和吕布过过招的心思也渐渐淡灭,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拽过一旁的亲卫低声吼道,“吕布到此,为何没有斥候禀报?!”
话音刚落,一个斥候急匆匆地挤进了西凉主阵,跪地大声喊道,“报——!禀报将军!东北方出现大量骑兵,约有…三十万之众!!”
“放屁!三十万大军?吕布哪里有那么多兵马!”马腾面容狰狞的骂道。
忽然,几个骑着快马的西凉将士挤入战阵中大声叫道。
“报——!启禀将军!我等求援之人被黑山营突袭,只剩下我们几个兄弟保全性命,来替将军报信!如今安邑告急,城内忽现大量并州步卒,举着陷阵营的旗号将杨秋等将擒拿!情势危急,请将军早做定夺!”
“报——!启禀将军!闻喜告急,数万无当营将士攻城,城已告破!”
踏!
踏!
踏!
一声声,一下下,就像是上天派下顶天立地的巨人,用双脚在踏击着地面,路面的尘埃,石子,就连折在尘埃中的断剑都在呼扇呼扇的颤抖。
并州三十万大军,终于来了!
马腾此时也收敛了心神,面容庄重,扬槊咆哮道,“留千人队快速取下瓮城,打开瓮城另一端的城门,去长安叫韩遂支援我等。其余人……随本将杀——!!”
灰尘漫天,无边无沿,仿佛四面八方都竖起了犹如铁桶般的黑色天幕,正向着潼关包围而来,没有人能知道这是多少人,只知道…人真他妈多!
这数十万铁骑犹如深邃的大海,掀起遮天的巨浪,摧天毁地,气势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按理来说,疲军必败,但当一支军队拥有令人发指的信仰之后,会创造奇迹。连续八个日夜的星夜兼程,就算是后来休息了一个白天,但换做平常,估计各个老爷兵的八旗营早就呵呵一笑,不知出现多少逃兵,但现在,所有人都像乖宝宝一样,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地随着前军共同冲锋。
因为有个人在等他们。
张辽策马拧刀,在最前方,徐晃宋宪,一左一右策马缀在后面,徐晃双手持着开山大斧,宋宪提着一杆亮银枪,后面蹋顿紧紧跟随,双手捧着一杆硕长擎天的大纛旗,再其后是乌泱泱的并州战将,侯成魏续徐荣张燕张济樊稠阎行……一个个并州武将沉默地追随着。
而此时的吕布,与并州军遥遥分开,一杆戟,一匹马,一个人,就像一台推土机般缓慢却坚定的向前移动,沿途无论是高山土丘,亦或是参天大树,统统只有一个下场,被摧毁!
此时马腾忽然醒悟过来,望着吕布单骑再度冲进己方的一个小方阵之中,忽然展颜一笑,谓左右战将道,“哈哈哈,人言吕布盖世骁勇,实则轻备矣,若擒下此人,并州纵有百万铁骑,必群龙无首,惊慌失措,河东诸县连同并州九郡皆入囊中。然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万不可与之斗将,可教将士散开,以弩阵齐射,其必授命,眼下战局也可逆转。”
“爹爹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吕布虽勇,儿愿与之对阵!”锦马超近日来可以说是接连受挫,先是被赵云一顿教育,之后又被张辽徐晃一顿教育,但始终难以减其傲气,恰恰相反,与赵云张辽徐晃等并州上将的对战中,马超的进步可以用神速来说,前不久还被赵云追着打,最近已经能跟赵云斗得旗鼓相当。
“胡闹!吕布素有飞将之称,驰骋塞外,威震胡虏,岂是你这小娃娃能与之对战的?若与之对战,怕是成了那无头之尸,还不速速退下!否则以军法处置!”马腾怒目呵斥。
马超那脾气,岂能忍受马腾这么说?
有句老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聪慧,懂得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之道,一般不喜争名夺利,但武人就不一样了,你把他脑子切开,里面估计有一半是肌肉…
马超揪动沙里飞的鬓毛,一张白脸不正常的潮红,双眸通红,一声不吭,攥紧了掌中那杆大铁枪就冲了出去。
“逆子!庞德!去把他追回来!来人,传我军令,召集携带弓弩的将士,统统给本将集结过来!”马腾当时就急了,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给马超俩耳光。
说时迟那时快,当马超冲到吕布面前时,只是撘眼一瞧,吕布那拉风的战甲披挂就令他双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横七竖八倒在吕布马蹄边的西凉将士尸首他连看一眼都欠奉,朝着吕布大叫道,“喂!吕布,往日里你能称天下第一武将,那是因为没遇见小爷!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本事,小爷三两下就给你解决!听好了!小爷乃是西凉锦马超,今日特来会一会你!你若输了,就乖乖投降,这天下第一的称号就让给小爷!你看怎样!”
“……”吕布面无表情地侧头躲过刺来的长矛,反手抓住了对面的长矛,猛然发力,连矛带人举了起来,直接把这一百多斤的西凉将官像扔垃圾一样甩飞出去,撞倒了几个倒霉的西凉将士,回头看向马超,还未等他说话,另一旁追随吕布而至的并州豪华战将阵容已然突破了西凉军最前沿的防线,与吕布汇合到一起,蹋顿扛着硕长的纛旗,形成了战场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这也是奇葩,寻常两军交战时,纛旗作为一军主将旗,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埋地底下才算安心,他倒好,直接带着纛旗往前冲…这样也有个好处,纛旗过于鲜明,只要纛旗不倒,三军将士就有个明确的冲锋目标。
这时,未等吕布答话,上百员并州战将纷纷策马向前,拦在了吕布身前,一个个目光凶狠的瞪着马超,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张辽平举镔铁钩镰刀,冷声道,“什么狗屁锦马超,听都没听说过,也配和我家主公交手?”
“小比崽子,老子弄死你!”宋宪红着眼就要冲过去,被魏续连忙拦住。
“别…这小屁孩有点强的…”魏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汝父马腾在吾主面前尚要恭敬有加,以下属之礼侍之,尔不过弱冠少年,速速退下。”徐晃扬起开山大斧大声道。
阎行挺矛驱马向前,大声叫道,“手下败将,本将当初一时大意,没能取你性命,尚敢在此吠吠作声,不知羞吗!”
“尔等继续向前,此子交由本侯处理,尔等莫要延误冲锋势头。”吕布策马向前,稳住哗然的诸将,语气顿了顿,吩咐道,“文远,传本侯将令,若遇见白袍白甲白马且自称庞德之将,当生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