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日后,陈登骑乘着快马,一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赶往长安。
陈登停驻在长安城外,望着巍峨耸立的庞大城邑,心中一片宁静。
此来若成,这长安之地,乃至遥远的西凉,都是他的一言堂,但若失败,他就会身死与此处。
潼关一战,他打得并不光彩,甚至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如果不是吕布及时冒生命危险前来增援,恐怕马腾早就打进了瓮城,夺走他陈登的性命。
这样的履历,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这也是陈登冒生命危险前来此地的原因。
贾诩初入吕布视线,就献了上中下三策,以溃军之势,奠定了吕布的根基,为吕布拉开征战天下的帷幕。
郭嘉谈笑间以火牛之计,冲垮了和连数十万铁骑,让吕布能够入驻晋阳,成为真正的并州掌话人。
沮授晓天文知地理,幽州龙宝之战,以微薄弱力,替吕布死死牵制住丘力居的大军铁骑,让吕布驰名海内。
荀彧作为吕布的肱骨之臣,始终被吕布委以后方重任,总督钱粮,一应并州政务都是初次荀彧之手,诺大并州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铮铮向荣。
他呢?只是作为一个棋子,甚至是一个弃子,获取这场西凉并州交战的胜利?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望着长安内部皇宫华丽的宫门,陈登的目光逐渐坚定。
宫门处,无数韩遂将士挎剑侍立,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陈登,恨不得将陈登生吞活剥。
“某乃河东郡守陈登,欲见镇西将军,还不速速引路?”陈登堂而皇之的踏进了长安皇宫内,在西凉将士的挟持下,面色从容,步履稳健。
不多时,陈登被带到了长安皇宫后宫的一个偏殿,入得辉煌华丽的宫殿,只见韩遂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座上,目光冰冷的看着陈登,两旁是光着膀子体型高大的刀斧手,正中间摆着一个青铜大鼎,正上薪煮水,一副要烹了陈登的架势。
“这种老一套的东西,想不到镇西将军还会用,真是让陈某失望。”陈登面露讥讽之笑,浑不畏惧地越过青铜大鼎,径直向韩遂走去,左右两旁的刀斧手骤然大喝一声,挥起刀斧欲砍陈登。
电光火石之间,陈登依旧凛然不惧,继续向前走,倒是韩遂稍显慌张,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刀斧手退下,随后韩遂冷声道,“小子,你主刚刚击败我马老弟的兵马,你不在河东老老实实的整顿内务,来长安作甚?回去告诉你家主公,他吕布威风是大,但我韩遂也不是吃素的,他若敢来,我亦有三十万大军,随时与之决战!”
“呵呵,哈哈哈。”陈登忽然遏制不住的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怎么?你不信本将有三十万大军?”韩遂冷声道。
“信,当然信,镇西将军就算说有百万大军,陈某也信。”陈登煞有其事的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大手往后一挥,指着门口看门的宦官太监道,“镇西将军你看这人如何?给他套上战甲,给柄长剑,到战场上不就是一员士兵?长安乃龙兴之地,官民何止百万?镇西将军肆意征调,就算整顿出两百万大军,陈某都信……韩将军,陈某昔日在并州,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从事,就算后来做了河东太守,却也只是掌管半个河东郡,无甚出奇,与韩将军千金之躯相比,陈某的命贱得很,来此,自是不惧一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是在动手之前,陈某可以很明确的告诉韩将军,我家主公对于雍凉之地,是势在必得,晋阳城附近有一座新兴城,近年来主公每次征战而归,都会将胡虏的俘虏送入新兴城中,保守估计,城中有五十万以上的青壮,另外黑山军有百万军民,其中至少有四十万可战之兵,我家主公轻而易举就能武装出百万大军,事实上正是如此,如今出现在潼关的,只是主公的三十万八旗营将士,还有五十万黑山营将士正在行军途中,韩将军觉得,凭你这微薄兵力可能守得住长安城?”陈登顿了顿,笑道,“昔日陈某旧友,也曾有长安之客,尝与陈某谈论长安之事,这长安城呐,别看大,城墙高,但根本就没有修建防御工事,所依仗者,不过潼关,蒲坂津水陆屏障抵御外敌,今潼关蒲坂津尽在我军掌握,长安门户大开,久闻韩马合盟,乃依靠韩将军之钱粮,马将军之兵马,今马将军和韩将军麾下八健将都已被俘,只剩下韩将军一人,不知韩将军可有信心,抵抗并州近百万虎狼将士?”
“哼,休要在此嚣张,想要本将投降,简直痴心妄想!”
此时的韩遂,就活像个守财奴,明明知道兜里的钱财迟早要掏出去,但死活就是不肯掏。
“韩将军何必投降?不如与我军做个交易。”陈登忽然展颜,春光璀璨般笑道。“韩将军放弃雍凉之地,我军为韩将军让开一条路,送韩将军去当第二个董卓。”
“第二个董卓?”韩遂低垂着头,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脸的不明所以。
“对,执掌朝政,收揽天下大权!听闻董卓麾下大将许状背叛董卓,割据洛阳,董卓正在攻打洛阳,但洛阳城远比长安之险,一时半会难以攻破,韩将军若至,可与许状里应外合,击溃董卓,入主洛阳!”
猛然间,韩遂骤然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向陈登,“贵军真愿意放开一条路?”
“这是自然。”
“好!本将明日就整顿兵马,退出长安!”
……
初平二年十月。
诸侯联盟不宣而散,各自引军返回各自属地。
韩遂吕布相约互不相犯,吕布归还杨秋等八健将,韩遂领八万大军,撤离长安,直奔洛阳而去。时值董卓重整旗鼓,攻打洛阳,两军相遇,乱战之中,董卓亲自上阵,三军皆效死命,韩遂八健将接连败于华雄之手,韩遂引军一路溃败到北邙山,董卓引军轻入,被韩遂部将杨秋趁势从山腰处往下冲杀,乱军中董卓中箭而死,韩遂大胜后入驻洛阳,百官震恐,拜其为车骑将军,封汉亭侯。西凉军彻底四分五裂,麾下分为两派,李傕郭汜为夺兵权相互厮杀,但已与历史发生偏差,两人都无人引导,也没有割据城池的意识,长久以来的征战让董卓当初携带的军粮已经所剩无几,李傕郭汜纵兵劫掠河南尹,但终究是竭泽而渔,难以为继,郭汜麾下大将华雄受吕布麾下樊稠张济手书,引三千兵马投奔吕布,李傕趁势袭击郭汜,两军尽皆死伤惨重,郭汜军大溃,十不存三,郭汜战败身亡,余众就近归降河内太守王匡。李傕乘势欲取洛阳,被韩遂引八健将击败,李傕乃引败军直奔青州方向而去。
冀州牧韩馥采纳账下别架田丰之见,引大军十万攻打河内,彻底打破了同盟之约,冀州兵精将广,区区河内岂能是其敌手?交战时,太守王匡被一无名小将刺于马下,当场暴毙,此小将姓张名合,字儁乂,年仅弱冠,善战无前。
韩馥将战功上报,却遭朝廷上使马日磾义正言辞的斥责并命令韩馥归还河内地盘,冀州战将纷纷气恼,暗中截杀马日磾,可怜一介享誉海内外的士子就这样惨死于荒郊野外,事后韩馥大咧咧的自封张合为军司马,鞠义为校尉,田丰为奋勇校尉。
韩馥这厮开了先例之后,大汉算是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袁术命令孙坚攻打荆州南郡,孙坚何许人也?江东猛虎!麾下三千江东子弟兵勇猛善战,乃天下精锐,与董卓一役都能打得有声有色,区区荆州南郡自然不在话下,短短半月将荆州南郡悉数攻陷,顺带手还拿下了豫州的汝南郡,袁术大喜,向朝廷表封孙坚为豫州刺史…说是表封,其实也就是递个请封表和战功表,然后就私自制作了豫州牧官印,自领豫州军政。
可惜好景不长,初平元年悄悄单骑入荆州的刘表已经联合荆州世家蒯家和蔡家,渐渐掌握荆州军政,击败了江夏贼孙虎以及长沙太守苏代,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拥有了与孙坚袁术一战之力,派大将黄祖为主将,与孙坚在在樊城、邓县一带展开攻防战。孙坚击败黄祖,于是围困襄阳。刘表派黄祖乘夜偷偷出城,前去调集各郡的援军,黄祖率军想要返回襄阳时,孙坚迎击,黄祖败退,逃入岘山。孙坚乘胜连夜追赶,黄祖的部曲潜伏在竹林树丛之中,用暗箭将孙坚射死。
江东猛虎,卒。
通过这些只言片语,就能对孙坚的实力拥有最直观的了解,荆州的襄阳城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城池,乃天下坚城,孙坚硬是能打得刘表出城求援,可见孙坚的攻坚能力,野战能力,堪称汉末顶尖,可惜,成也孙坚,败也孙坚,孙坚那一身宝光闪闪的战甲披挂就像是夜间的指明灯一样,指引了黄祖部下射箭的方向。
自从孙坚出事后,袁术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时不如一时,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原本得到的地盘在半个月的功夫又丢了回去,黄祖像磕了药一样,勇猛的不像话,可惜袁术麾下本来有纪灵、桥蕤、李丰、梁纲、乐就一干猛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将门之后,虽然打不过魏武大帝曹操,但对付一个黄祖还不至于溃败,纪灵就更别说了,那是能和关二爷大战二十回合平分秋色的猛人,但奈何人家袁术就喜欢亲自统帅三军,结果嘛,就显而易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术和驾崩的汉灵帝刘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本事不济却喜欢亲自征战,刘宏也曾经封自己为无上将军,可惜刘宏是个皇帝,当时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御驾亲征,否则汉朝早就完了,哪里轮得到诸侯割据?
初平二年年底,吕布上书请封陈登为雍州牧,马腾为凉州牧,同时为麾下将领上交战功表,小汉帝听后二话不说就准奏,买一赠一,封吕布为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朝廷内政,征召吕布引大军入洛阳……这事把持朝政的韩遂岂能答应?差点就当朝拔剑给小皇帝宰了,直接来个改朝换代,以韩遂挖皇帝祖坟的案例来看,这事他做得出来。
满朝百官上前阻拦,韩遂依旧吹胡子瞪眼,直到后来王允连同许状出面,韩遂方才罢休。
……
盐池。
盐池的占地面积十分广袤,近十年都由杨家控制开采,在开采过程中,杨家虽作为关内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但也不敢吃独食,尚有河东卫家,冀州甄家,共同为杨家助力,开采盐池。大量的流民苦力汇聚于此,负责开采事项。
但今日的盐池,却再无流民苦力,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顶盔掼甲,气势森然的并州悍卒,将诺大的盐池包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外面有一乘华盖徐徐而至。
所谓华盖,是达官贵人,高官显爵才能乘坐的马车,比车撵更显豪华,上有一副伞盖,伞盖上有团团锦绣,一做遮阳挡风,二做彰显荣华。
华盖中,吕布内衬锦衣,外披虎皮裘衣,端坐太师椅,就连赤兔马都放在了专门的马厩中,由七八个马夫饲养,寻常外出时并不骑乘,只是派人负责护送,吕布左右有王凌马超侍立,一个乖巧伶俐,老老实实,一个恣意桀骜,不服管束,但好歹是陪同在吕布周边,经过几次单挑后马超也渐渐接受了吕布这个新主公。
华盖附近,左一排文士,各个儒雅随和,衣着鲜美,右一排武将,各个体型高大,威猛雄壮,后面紧紧跟随着近千亲卫营,持斧持钺,庄容肃穆,遥遥一看,排场十足。
“孟起,征西将军近来可还好?”吕布看向身边的马超垂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