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以陈矫常林为首的这些士子几乎目不斜视,落笔成风,唰唰地在竹简上进行批注改动。
……
当陈登和郭嘉批注完毕后,上交到吕布的手上时,时辰已到了午时,在场的人,都目光炽烈的注视着吕布,丝毫不见疲惫之色,反而出乎意料的亢奋,吕布也是初步一扫,将三十余个乙等的批注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皱了皱眉,将这些文书堆积在一起,对着陈登吩咐道,“这些人的名单都收集起来,雍凉二地尚有诸多县令空缺,这些人可派到各县为县丞,凭功绩说话,若功绩尚好,可迁为县令,县长。”
“喏。”陈登恭敬的俯身拜礼,虽然陈登表情上不动声色,但眉眼深处仍旧带着一丝不悦。
原因很简单,郭嘉带来的人,有四个甲等,而他带来的人,只有两个甲等,但所幸剩下的人大多为乙等,就连丙丁都没有,可见这次的“笔试”质量,出乎意料的高。
“你们呢……很难办啊。”吕布皱了皱眉,看向以常林和陈矫为首的甲等,虽然话语中有些为难,但内心深处,实际上却乐开了花。
法正,再加上常林五人,陈矫徐宣,共计八人,几乎可以顶起一个荆州大小势力的文臣班底。
怎么运用,这又是个问题。
弘农郡城池很少,而且比邻洛阳,有贾逵坐镇,已经足够。
河东城池虽多,却有贾诩和他自己坐镇,完全足够。
并州九郡如今人口已有百万户…是百万户,不是百万人,一户最少有四人,也就是说并州九郡在人口方面,已经有和南阳郡相提并论的实力,目前并州内政有荀彧负责总领大局,卫觊领着一大批士子辅佐,但仍旧不足,因为吕布压根就没打算让士子拥有议政的实质权力,只是赋予一个口头上的虚名罢了。
而且随着吕布地盘的扩大,晋阳城的荀彧依旧是负责总领内政,不管是贾逵还是陈登,都会分季度和年度向晋阳纳贡,一应人员调动,也都要经过荀彧的手,所以说,别看表面上吕布分派了这么多太守州牧就会分担荀彧的负担,恰恰相反,反而加重了荀彧的负担。
荀彧无论是品德还是为人,都让吕布深深依赖,就像一个坚实的后盾,吕布岂能舍得将荀彧累坏?
“陈矫徐宣,你二人到晋阳城,携本侯文书去见荀别架……就任你二人为将军府主薄,作为副手,帮助荀别架处理并州内政。”吕布淡淡道。
主……主薄?
还是并州老本营,骠骑将军府的主薄?
这几乎是一步登天啊!连升官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就调到了将军府中,作为骠骑将军的最高属官存在!
抱歉,将军府中最高属官是长史,但是有一点需要知道,将军府的长史就等同于大管家,只是负责将军府的事项,出了将军府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但主薄不同,就算出了将军府,依旧可以是州牧府中较为高级的官吏,仅次于从事之下。
说到从事,如今的并州州牧府从事也尚未完备,倒是郭淮之父,以功绩卓着,被提拔为贼曹从事,负责并州治安,石坚,以功绩卓着,被提拔为文学从事,郭嘉提拔为劝学从事,负责兴办学院,监察科举之事。
“多谢温候!”
陈矫徐宣相视一眼,强忍住激动的内心,齐声俯身拜礼道。
“嗯?”吕布不悦的皱了皱眉。
旁边的法正立即会意,瞪了眼陈矫和徐宣,低声道,“叫主公!”
“……是卑职疏忽了,多谢大人提点!”二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面带感激的朝法正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吕布深深拜礼道,“属下拜见主公!”
“嗯,收拾好行李,即日启程吧。”吕布淡淡的说了一句,面向众人道,“尔等也不必心存不忿,尔等若有功绩,本侯定当不吝封赏,若觉得本侯哪里做的不公,尽可离去。”
“我等不敢——!”
“常林,本侯封你为总督府长史,负责与皇甫坚寿和王凌共同协助陈登,解决雍凉内政,元龙,你也莫要专权,政事可与此三人商议后,再做行事,当然,最终决策权,依旧在你身上,只是凡事需要集思广益,不要独断专横,明白吗。”吕布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分权,但陈登却不得不从。
因为这是常理,就算在任何一路诸侯手下,也没有让你陈登在长安做土皇帝的可能啊!
“属下明白,任凭主公吩咐。”陈登浑身打个激灵,背后一阵发凉,忙不迭回答道。
“嗯,很好。”吕布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刘劭杨俊,可前往河东述职,先担任主薄,听从贾诩调遣,先试着处理河东政务。”
“谨遵主公吩咐!”二人很识相的躬身拜礼,相当于在吕布面前表态。贾诩在并州势力中始终拥有着较高的名望,这二人自然乐得到河东担任贾诩副手。
凉州方面,光靠马腾这个傀儡,很难处理内政,这个地方急需一个能够总领内政大局的文臣。
但凉州之地过远,而且民风彪悍,贸然派遣文官到那,就算马腾不插手,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下场,想要将雍州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三年半载之间,就可以做到,但凉州……还真是个难办的事,只能依靠马腾的力量来束缚凉州诸侯。
吕布对马腾倒也放心,毕竟马腾的妻儿都已经挪到了晋阳落居,谅马腾一个光杆司令也翻不出什么花来,等华雄渐渐蚕食掉凉州的杂鱼势力后,就可以撤掉马腾,掌握凉州。
而且以眼前这些年轻士子,如果真要派过去,也没有执掌一个州的能力。
他们需要成长的空间和时间,就像是郭淮王凌法正和贾充……
等等!
忽然,吕布双眼一亮,两个人名充斥着整个脑子。
卧龙孔明的接班人,西蜀最后一员文武兼备的大将,姜维!
魏武大帝曹操都拍手称绝的大才子,素有急智的杨修!
算算时间,姜维应该还有好几年才能出生,但杨修却年满二十岁,其人为弘农郡华阴人,恰好在吕布的管辖范围之内!
等等,杨家不是满门都被董卓麾下的西凉将士屠了吗……
吕布忽然想起这件事,懊恼的拍了拍脑门。
旁边的法正见状,忙问道,“主公何故如此?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可叹杨太尉满门忠烈,被董贼所害,故而悲痛。”吕布满嘴胡言道。
“杨太尉一家死得确实可悲可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尚给杨家留了一条生路,杨家大公子杨德祖,被浍水附近打渔之人收留,前些日子小子有幸拜见过杨德祖……”法正咬着指头,认真的说道。
“哦?”吕布来了精神,诧然道,“杨德祖竟然还存活于世?真乃杨家之幸,久闻杨德祖聪慧过人,孝直可携本侯征辟之令,请来到本侯账下任书佐,与你同伴。”
“主公有令,属下自当遵从,属下这就启程,前往拜会杨德祖,来见主公!”法正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向吕布请辞后就匆匆离去。
“嗯,今日事宜,皆已完毕,尔等都退下吧。”吕布大手一挥,宣告逐客令,众人也纷纷散去,只留下陈登和郭嘉。
陈登和郭嘉两人相视一眼,向吕布拱手请辞,也共同离去。
……
初平三年的中原,是一片纷争,别说是袁术刘表这种大诸侯往来征战,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县长,也会据城反叛,更有甚者已经自立为王,然而汉家朝廷却奈何不了他们,因为他们在面临着更大的难题。
奢侈华贵的洛阳皇宫,没有董卓那一把火,洛阳也没有因此破落,更没有因西迁长安死伤惨重,汉帝手中依旧掌握着天下间最高的权力和信物传国玉玺。但对于洛阳皇宫上下之人而言,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更加严峻。
一个个目光阴狠的西凉将士顶盔掼甲,将崇德殿上下围得水泄不通,掌中的刀戈高高举起,对准着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汉朝大臣,这些官僚士大夫一下就变成了怂包,望着眼前近乎无边无际的西凉将士,内心升起一片悲怆。
该来的总会来,即便历史变迁,盛衰荣辱依旧是上天注定的定数,是汉朝逃不开的定数。
这数百年汉祚,今朝就将彻底如枯萎秋叶,名存实亡。
躲在人群当中的钟繇暗暗叹息,早在韩遂入京时,他就想到过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看着地面上滴溜溜犹如皮球般滚动的头颅,谁能想到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许状竟然一夜之间被韩遂解决掉?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所有官僚士大夫脑海中唯一思考的问题。
篡位?
最好不是篡位!如果是篡位,那他们这些汉朝老臣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
今天的韩遂衣着无比讲究,头顶巍巍高耸的诸侯冠,冠上镶嵌着五光十色的珍珠宝玉,一身宽大玄服,衣料薄而韧,上面涂绘着一条活灵活现,张牙舞爪的漆黑真龙,龙眸狰狞冰冷,仿佛韩遂背后生眼,正是凝视着诸位大臣,腰间佩戴着紫金宝玉带,漆黑色腰甲,一双凤翅踏云莲藕靴,一步步,沉稳的向崇德殿走去。
崇德殿内,相比于以往的百官朝拜,今日只有一个瘦弱矮小的汉献帝刘协坐在龙椅上,两边站着体型高大的西凉汉子持斧护卫,刘协抖若筛糠,盯着台阶下的韩遂一步步走来,嘴唇都要快咬破,但小皇帝却毫无知觉。
“今日本王受封雍王,陛下怎可闷闷不乐?”韩遂冷戾的盯着小皇帝质问道。
“朕……朕何时说过封你为雍王?你总揽朝纲也就罢了,还要垂涎异姓王之位?此乃先帝嘱咐,绝无封异姓王的可能!!”小皇帝终究是鼓起勇气,怒气冲冲的朝韩遂嘶喊道,“韩遂,你休得猖狂!待朕联系到骠骑将军,必取你首级!”
“哈哈哈,小皇帝呀小皇帝,你还是太天真了。”韩遂摇了摇头道,“吕布可没你想的那么忠烈,想当年我和马腾,有二十万兵马,在吕布的面前却依旧不堪一击,你想想看,若吕布真有匡扶汉室之心,董卓能是他的对手?”
“汝休要在此饶舌!当朕无知稚儿?数十万兵马征战,岂是一朝一夕能恢复元气?吕卿忠君爱国,待其筹集粮草,必重振旗鼓直奔洛阳!”小皇帝怒目而视道。
“哼。”韩遂一噎,被说的哑口无语,良久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语气愈发冰冷道,“小皇帝,臣劝你不要浪费时间,还请速速为臣举办封王典礼。”
“韩遂!你真当朕拿你没法?这天下之人,只认朕的信物,传国玉……”小皇帝话方说到一半,只见一旁侧殿口走出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玉盘走了过来,玉盘上赫然摆放着汉家朝廷的信物,传国玉玺。玉玺方方正正,温润白泽,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可惜缺了一角。
“不可能,不可能,符宝郎忠心耿耿,岂能……”小皇帝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狼狈模样,摇着头,脸色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
“历代皇帝都将这视若珍宝,可实际上,哪个朝廷的建立不是靠着精兵强将才能建立?你只有这一个玉玺,又能有什么用?符宝郎是忠心于你,却不过一文弱书生,一甲士即可将其毙命,就这满朝文武,真正能站出来与韩某作对的,早已被韩某杀了,你看这满朝文武,不都是酒囊饭袋,可有一人能匡扶汉室?”韩遂冷笑着嘲讽道。“既然陛下身体不适,那就由韩某自己,上太庙,受封诸侯王之位,这属国嘛,就要河内郡!”
死的何止是符宝郎?朝廷上下,死在韩遂手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相比于董卓的清洗,韩遂的手段更加残忍,而且雷厉风行。
“……”
当韩遂拿着传国玉玺走出崇德殿时,百官都纷纷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