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三月份初旬,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本应该是春回大地,寒霜解冻的美好季节,但今天过后,将在每一个并州人的心里却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噩梦,就在半个月前,一声声听起来并不和谐的马蹄声打破了并州应有的清净。
居住在城外遥远小山村中的村民还没来得及推开门,一个个近乎青面獠牙的鲜卑人就趁着那一抹月光闯进了房屋,没有任何声息,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单方面,有预谋的屠杀。直到眼前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眼前,那被割开的喉咙就像山涧的泉水哗啦啦作响,也依旧无法将这些村民拉回到现实。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武都城境内最新开发的七个村庄之一,小村庄外围梯次分明的良田是他们劳动的成果,西面那巍峨的山脉,再加上南面潺潺流淌的小溪让这座村庄成为一个足以令贪图富贵的商贾都垂涎万分的绝佳住址。
往西走大约六百米,就是那座雄伟险峻的龙城,城中守将郝昭治军严明,将这座龙城防御的犹如铁桶,滴水不漏。再加上那一个个骑乘着高大战马的武都城厢兵几乎每个清晨每个夜晚都会按照惯例路过每个村庄巡逻,别说是鲜卑人,连小毛贼都看不到两三只。
过于安逸的生活让小村庄中常备的守卫军看起来就像是个美差,四个退役的老爷兵像养大爷样住在村庄之中,以至于鲜卑人冲过来的时候,这几个小老头还傻呵呵的问什么人。
鲜血将这座村庄染成了别样的颜色,浓郁的血腥味即便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这次的鲜卑人学乖了,他们就像成群结队的饿狼,遇见食物就一扑而上,快速带着食物逃离,也渐渐抛去了劫掠妇女的恶习,毕竟吵嚷的女人会让敌人发现他们的动向。这里可是近乎草木皆兵的武都郡,容不得丝毫大意。
同样的场景在这个时间段,在不同的村庄,以及小规模的城郭所上演,除了食物和马匹以外,他们说过之处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而做完这一切的鲜卑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仓皇的顺着一条条隐秘山路逃回了他们居住的大草原。
而这里,也将成为一个充满了人间悲剧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十几年前鲜卑大佬率领鲜卑大军冲击洗劫并州的悲剧,但悲剧这种东西,是不分大小的。
那原本犹如水银下泄般的银白色月光,也丝毫改变不了眼前地狱场景带给人的恶心感。
鲜卑,用事实在宣告世人,他们也许会被隔离在龙城之外,但如果将他逼急了,那他们同样是能够举起兵器杀人的恶魔。
这次堪称并州版的恐怖袭击,不光让龙城守将郝昭气得面红耳赤,让刚刚返回的武都郡太守杜曦悲痛欲绝,同时也让某个兴致冲冲的家伙完全毁了兴致。
杜曦和吕布自从数年前一别后,距今已有一段时日不见,但任由杜曦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今日与吕布的见面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高高扬起的雉尾系在了紫金束发冠上,再往下看是吕布那张仿佛由女娲亲手捏造出的面容,每一根眉毛,每一根毛发仿佛都在舒张着浑厚的男性魅力,五官并不精致,却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微微翘起的剑眉,几乎是将吕布内心的倨傲放大了无数倍。
今天的吕布装束整齐,亮银的百兽胸甲被擦拭的锃亮,身后的披风也毫无褶皱之处。他的身边,摆放着一个座椅,一身戎装的马超以同样拉风亮眼的装束坐在了太师椅上,别说太师椅的款式,就连坐着的姿势都和吕布一般无二。
三四个魁梧有力的大汉打着赤膊,那足有杜曦大腿围度的胳膊将杜曦硬生生架起,包括旁边一脸呆滞的小将郝昭,岁月将这个小将已经磨练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将军,却依旧改变不了他此刻像个犯错小孩一样满怀的惭愧之心,眼泪哗啦啦顺着脸颊落下,在被晒黑的脸上留下了一连串,像珍珠一样。
他们依旧是在武都郡境内,而且是在武都郡郡守府的议事厅内,今日的议事厅相比往昔更加热闹,一个个身披精致官服的达官贵人排成两排,清一色跪在了地上,杜曦并不孤单,他的身边是雁门郡守郭缊和云中太守张丰。
“说话,哑巴吗?”
吕布不咸不淡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他的喜怒。
“主公,末将羞愧,鲜卑进攻境内,皆我一人之错,请主公责罚!”郝昭用力挣开了旁边大力士的禁锢,仅仅是为了爬到吕布面前,用力磕着头。
“鲜卑之人,可是从龙城所在的大青山而过?”吕布皱眉问道。
“回主公,不是!”郝昭奋力抬起头,咬牙回道。
“可是攻陷了龙城?”
“龙城依旧在!”
“那你跟本侯在这里道什么歉?回你的龙城,好好给本侯守着!”吕布冷声叱喝了一句,却让郝昭乖乖地站了起来,返回了队列当中。
“听不懂话吗,让你回龙城!”
“末将遵命!”郝昭朝吕布恭敬的抱拳行礼,忽然,郝昭沉声问道,“主公,鲜卑之势犹如飞蝗,应当及早治理,龙城守备军尚且充裕,可以派出一些精兵,在山脉附近巡逻,避免这种现象发生。”
“郝昭,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本侯很欣慰你能够抵住鲜卑大军的攻势,固守住龙城。”吕布这时也压低了音量,尽量温柔的朝郝昭说道。
这位眼前的郝昭,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向吕布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天赋。
郝昭,并非是一个只能守的将领,同时也是一个敢于抓住战机,迅速发起猛攻的悍将。
“末将明白!”一番夸奖,让郝昭内心涌动一股暖流,行礼完毕后,快步走出了议事厅。
“都说说,一夜之内,我们死伤了多少人?”吕布打发走了郝昭,就朝着议事厅的郡守县令们出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