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鱼米之乡,北方掠马边疆,这也是为何一条余水河能够成为天堑的原因。
它川流不息,它奔波荡漾,它的对面站满了手持长弓的幽州战士,尽管这些幽州战士面对十万乌压压的铁骑心生畏惧,但是眼见着这群旱鸭子没有过河的打算,也就安下了心。
顶盔掼甲的辽东王公孙度看上去增添了几分英武,在亮银红缨兜鍪下面的面容略显阴沉,他策马而来,左边是单经与和风,右边是太史慈与陈到,面前一整排白马义从加上辽东射手将岸边站满,足足六千副硬弓,这也是公孙度有勇气站到这里的原因。
“主公!!”
“哦?玄德公?”
这时,耳目聪慧的太史慈和陈到已经发现了泅水过岸的刘关张三兄弟。
刘关张和吕布,在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怕水。除了关羽,出生在河东解良的关二爷水性好得出奇,硬是带着刘备和张飞这两个累赘渡过了这余水河。
灯火通明的两岸,让双方的将士只能隔岸相望,这余水河河面非常宽,以至于幽州战士和辽东战士只能看到影影憧憧的轮廓,庞大的阴影轮廓就像天上的乌云让人射了下来,带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原来是玄德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吕布,刘关张的出现让单经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种时候单经也懒得去问奇袭结果如何,因为结果就摆在这里,再问就有些犯傻。
“单将军...这位是?”刘备拍了拍湿漉漉的胸甲,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忽然抬头看到了公孙度,再看到公孙度身后明显与幽州战士盔甲不同的辽东战士,立即问道。
“辽东太守,公孙度。”公孙度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对岸,对这个好运逃出战场的残兵败将丝毫不感兴趣。
“原来是辽东太守公孙度,在下刘备,敬仰大名。备受了些伤,就不陪将军了。”刘备捂着胸口,只求能够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刘备?
“等等!”公孙度闻言一怔,立即出手探向了刘备的肩膀,想要拦住刘备的去势。
唰!
丈八蛇矛和青龙偃月刀不分先后的架在了公孙度的脖颈上,公孙度看去,见关羽和张飞正冰冷的看着他,那出手速度之快,简直让公孙度连恐惧的神情都来不及酝酿,那冰冷的锋刃就已经抵在了致命处,如果这两员虎狼之将想要取自己性命,也许自己连痛都感觉不到就会当场去世吧?
关羽和张飞那挺拔雄伟的身躯,再搭配上那身浑厚宛若实质的杀气,湿漉漉衣服下结实如顽石般的肌肉块,已经无形彰显出两人的实力。
“你想对俺大哥做什么?想死吗?”张飞杀气腾腾的咆哮道。
“翼德,云长,快住手!”刘备慌忙拦住关羽和张飞,朝着公孙度解释道,“我们刚刚死里逃生,精神有些紧张,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府君恕罪。”
“他们两个就是和吕布争锋相对的关羽和张飞?”公孙度认真的打量着关羽和张飞,抚摸着下巴道,“看起来就孔武过人,不像是胡乱吹嘘的样子。”
“......”关羽和张飞同时沉默了下来,收起了兵刃,站在刘备身边。
“侥幸而已,当不得真。”刘备讪笑道。
老奸巨猾的刘备刚听公孙度说完这句话,就明白了公孙度话中的深意,这是要拿他们兄弟当盾牌往上顶住吕布的架势啊。
“我家主公曾经说过,并州所虑者,唯吕布一人,若是玄德公两位义弟能抵挡吕布锋芒,未尝不可一战!”单经也来了精神。
“十几万铁骑,你敌给我看?”公孙度皱眉,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猪队友,冷嘲完单经后,公孙度一本正经的看向刘关张问道,“吕布带来多少人,战力若何,玄德公可有所知?”
“哼,就凭你们这群歪瓜裂枣,趁早逃命,还能苟活。”关羽微眯着丹凤眼,冷声道。
“二弟,两军未曾交战,不可妄言!”刘备训斥道。
“在敌军中,能够与俺平分秋色之人,至少有两人。”张飞回忆起突袭时所遇到的张辽和赵云,还有精锐的陷阵营,随机补充道,“还有那陷阵营绝非浪得虚名,天下屈指可数的精锐,善战无前,进退有度。而且,以吕布的脾气,没可能带着十万铁骑来这里遛弯,俺劝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话音未落,将士忽然来报:“报!敌军派人来交涉!”
果然,河面出现一叶小木舟,快速渡过余水河,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辽东战士眼皮底下登岸。很快,就来到了公孙度和单经等人的面前。
那是个身高八尺,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黑袍黑甲小白脸,手提一杆虎头錾金枪,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孤傲与自负。
“哟?各位还没投降呢?是白布不够用吗?要不要小爷借你们几块布?没事,小爷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张帅脸,就是钱多!”
少年一张嘴,就让人恨不得给他俩耳光。
“马超,你怎么来了...”张飞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这个难缠的家伙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明明他都打赢了,这货却死皮赖脸不退。
“呀?这不手下败将吗?”马超看向张飞,捂着嘴,一脸惊讶的样子道,“你怎么还活着?”
“这是俺该问你的问题,你个小白脸!”张飞脸都黑了,攥着丈八蛇矛就要上去刺死马超。
“张脾气啦?行!你要战我便战!”马超作为一个典型的刺头,这种时候就算身负重伤也不会示弱,因为示弱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三弟,和小孩子计较干嘛?没必要。”关羽淡淡道。
“咦?猴屁股怎么会说话?”马超惊讶道。
“给关某死!”
关羽眉间青筋暴露,掌中青龙偃月刀骤然劈向了马超!
马超弓步挺腰,屏气凝神的将虎头錾金枪横在胸前,挡住了青龙偃月刀的刀势。
感觉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力道,马超松了口气,扯开虎头錾金枪,倒退数步离开关羽的攻击范围后,展颜笑道,“果然,你之前取了巧,是马殊死一搏的冲撞...而不是你本身的力道就那么恐怖,多谢啦,要是搞不清楚这件事,以后小爷会有心里阴影的~”
这,其实就是马超来的原因。
目的已经达到,马超也收敛了傲慢的表情,一副认真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后道,“言归正传,本将来这里是奉温侯之令送信,温侯说........嗯,我忘了。总之,你们必须无条件投降,并且退出渔阳郡管辖范围和余水河。”
“凭什么?他吕布还没打过来呢!我们就要投降?”单经黑着脸道。
“你好像没明白,我不是来劝降的,我只是来捎句话,顺便消化消化食。”马超撇嘴道,“你们爱投降不投降,死不死的,你也不是我儿子我管你们那么多干嘛呢?话捎完了,小爷走啦!”
在场的还从未见识过如此猖狂的劝降说客,一时间眼睛都看发直了。
“马超...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只是仗着吕布的威风,就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不怕死吗?”公孙度淡淡的开口道。
与公孙度配合默契的和风第一时间将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突然,马超目光一冷,甩开大步奔向了和风,宛如蓄势飞驰的非洲猎豹,旁边几个持枪将士还没反应过神来,马超已经来到了和风的面前,掌中虎头錾金枪在半空中打了呼哨,猛然划过了和风的手掌!顺势在半空中耍帅地挽了个枪花,将虎头錾金枪的枪尖刺向了公孙度!
危急时刻,身后不远处的太史慈张弓搭箭,反应神速的射出致命一箭,这才逼退了马超。
“好箭术。”马超退后数步,扫视了眼逼近上来的关羽张飞和反应过神的和风,冷笑一声后朝着公孙度竖起了中指,倒拖着虎头錾金枪朝着岸边奔跑而去,在奔跑期间,还有空回头扫落射向他的利箭。岸边防卫的将士反应过神来,堵住了马超的去路。
马超长枪连甩,陡然间刺死三人,纵身一跃跳进了余水河之中,隐匿在余水河中,半天看不见气泡和人影的浮动。不久,马超的脑袋浮现在百米外的河面,潇洒离去。
“这人武艺很强,很自信。”太史慈认真的评价道。
“有点本事,可惜年级太小,这小子太浮躁了。”张飞点着头点评道。
“这算什么,下马威吗?”单经不忿的道。
“不是,他刚才是真的想杀我。”公孙度捂着脖颈处被刺破的皮肤表皮,已经渗出了滴滴血珠,所幸只是挂到而已,否则这一枪锁喉,他必死无疑。
‘这小子,像极了野兽,会向一切向他透露杀意的生物痛下杀手,行事毫不遵守规矩,以后遇见了需要小心啊。’公孙度望着马超远去的方向轻轻叹息道,“没想到吕布麾下的人竟然如此了得,真是........狗屎运。罢了,退兵吧。”
公孙度心意已定,转身离去道,“传令全军,整顿军营,即刻返回辽东,和风,你领三千精兵断后。”
“辽东王!辽东王!”眼见公孙度离去,单经也有些慌了,公孙度一撤军,光靠他这四千多人,连给吕布大军填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单将军,我等已经尽力,吕布调遣十万铁骑,其势难以抵挡,不若就此退军,省得白马义从损失过大,影响与冀州作战的大局啊。”刘备见状劝道。
“可是,吕布之势过大,若再有异动,幽州危矣!”单经满脸苦涩道。
很快,辽东将士层层撤去,原本防守还算严密的岸边顷刻间只剩下三千员白马义从与数百幽州步卒,显得格外冷清。
“势不如人,也怨不得将军,你在余水河抵御吕布旬月,也是竭尽所能了。”刘备见状,只能好言安慰道。
忽然,岸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是并州使者法正,奉温侯之令,与辽东王和单将军洽......喂!你们要干嘛?!我是并州使者!我警告你们,你们别乱来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刘备和单经也愣住了,面面相觑。
“......”
十分钟后。
中军大帐。
小脸煞白的法正披着大厚被蜷缩在椅子上,一左一右两个持刀大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就差把刀架脖子上了,法正也是纳了闷了,这史书读过三千卷,按道理来说,这种斩使者情况出现的几率很低啊,他怎么就摊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主儿啦?
再说啦,他可是代表优势方来劝降的,而且这优势简直天大,就算把白起张亮孙武从坟墓里刨出来,面对吕布赵云马超张辽外加十万铁骑的情况,而己方连城都没有,只有一条破河的情况下,也只能哀怨的来一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所以法正来,压根就没做好赴死的准备,他只是装作毫不畏惧的样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就算刚上岸的时候,七八个幽州大汉把他围在中间,他也凛然不惧,但是当对方拿刀砍向他的时候,他承认,他慌了。
也幸亏法正身材干瘦,身手矫健的跳到河里,不然也撑不到单经和刘备的到来。
“要杀要剐,您就赶紧说,这么拿刀架着我有意思吗?”法正一脸哀怨的道。
在吕布的麾下,论到贪生怕死,法正敢认第一,基本也就没人敢认第二。嗯,这是历代大贪官的职业道德素养。
神情复杂的刘备和单经互相看了一眼,单经站了起来,走到法正面前,一眼就看穿了法正贪生怕死的性格,故意板着张脸唬道,“你来这里,就是来劝降的?说!吕布都怎么交代你了,不说本将就砍了你!”
“将军,我家主公真没交代我什么,是小子自作主张跑来劝降的......”法正哭丧着脸如实道。“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也用不到小子多此一举了,你们既然都打算投降,就没必要这么吓唬小子了吧?”
“谁说本将在吓唬你?实话告诉你,辽东王已经撤退了,我们也打算撤退,但绝不会向吕布投降,如果我们投降,岂不代表吕布兵不血刃取得幽州?我们还有白马义从和整个幽州做后援,势必要和吕布斗争到底,所以为了表明我们反抗的意思,就杀你明志吧。”刘备淡淡道。
于情于理,刘备的话都说得过去,而且能够理解。
于是,法正再次慌了。